十三.少年梧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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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仔細打量眼前這位小哥哥,他的發色實為墨綠色,很是罕見,不仔細瞧根本瞧不出來。 瞧夠了他的頭發后,一路順著額間,眼睛……這眼睛好似在瞪我。 「抱歉啊,你生得這般好看,一不注意便多看兩眼了?!?/br> 他維持一貫高冷的性子,輕哼一聲,背過身去。 看樣子我不大受他歡迎,我撿起木劍,自己走一邊去,翻著劍譜,隨之而做。 這本劍譜寫的是白劍門的入門劍招,里面一共只有五式,每一招美的都像是一段舞姿。然而這些姿勢由我來做便顯得蠢笨,我甚至能感受到高冷的梧璟遞來的惡意。 劍又脫手而出之后,我狠狠剜他一眼。 「顏堂主說你略為不善使劍,我看卻未必?!顾K于開口說話,音色倒還不錯,「你此生皆無法通曉劍道?!?/br> 「若非沒有悟性,我這還要你做甚?!刮覛鈵纴G下木劍,背對他坐在一旁石堆上。 聽他的聲音像是拾起那破劍。 「式一,虎戲于林?!顾坪躏`颼舞起劍。 「式二,虎騰于空?!刮覔炱鹉莿ψV,研究起虎騰于空是怎么個使法。 「式叁,林中窺日?!菇K究是摁不住心里的好奇,轉頭看他舞劍。這姿態,剛中一巧勁,虛中一實招,奇哉奇哉,我第一次看男人舞劍能舞得這么漂亮。 「式四,雉虎獵兔?!顾f了些什么我也聽的不那么真切了,一雙眼只愿停留在這個人的身上。只見他將木劍一拋,兩個前翻,劍又回到手里,這些招式入門弟子能辦到嗎? 「式五,遁地走?!顾麑ξ铻榉谰?,似是周遭潛伏諸敵,而這密不透風的劍網恰成為掩護的最佳武器。 「好,好呀!」忍不住鼓起掌歡起呼來,這五招入門劍法被他舞得像驚世神功,也是一絕。 「這五招你且先練,若明日還是這么不知長進,我可不會寬容你?!顾鑵柕难凵褡屛掖蛄藗€哆嗦,這小哥也不是那么溫順啊。 細細分析這位梧璟的動作,怎么看怎么像在跳舞,偏偏于我而言就是難如登天,尤其是這種左右不對稱的動作,怎么做怎么滑稽。 「唉呀!」突然一個石塊砸向我的頭,「你干什么!」原來是梧璟丟的。 「方才那動作,你若是不挺直脖子,便準備讓自己削腦袋罷?!?/br> 接連著又是幾個石子,打在我的手肘、小腿、屁股,甚至胸上,我終于忍無可忍,憤而扔下木劍,衝上前去揪起他衣領。 「很好玩嗎?把人當猴子戲耍很好玩嗎?」 「若你有時間教訓我,還不如想想怎么改進比較實在?!顾鏌o表情,「你得感激糾正你的人并非景行堂主,他對弟子的嚴苛不是你能想像的?!?/br> 我咬牙切齒,「那也不能夠合理化你這些舉動!」我一拳揮下,卻讓他接住,這少年好大的力氣,我如何化勁都化不掉他的掌握。 一股內力從他的手掌傳來,在我四肢百骸中洶涌流竄,密密麻麻的痛包覆住我所有的神經,我一驚,他想對我做什么! 「即便你是圣女又如何,我白族日日在刀口上舔血,說不準明天又得戰上一戰,你出生后便沒過過多少苦日子,與那東北小王爺一般紈褲,若你無法復興我族,我要你這個圣女做甚!」 一聲聲指控罵的雖是離墨,卻聽著頗不舒暢,他們何時過問我的意愿,從來到這個世界后就不停地被人摁上身分,我難道就樂意待在這里當什么破圣女嗎? 「你最好有點圣女的自覺?!顾樟Φ耐瑫r,亦放開了我的拳頭。已經痛到麻痺的身體就這么倒下。我何曾這樣狼狽過,不過第一次見面他就要這般發狠,這白族的小輩們,莫不是個個都這么神經吧。 胸口好似蓄積著一股悶氣,吞不下去也吐不上來,嘗試了兩叁次后,我想站起身來,卻發現手腳早已不聽使喚。 最后是讓白尹姑姑撿我回去的,對于我被傷成這樣,她沒說什么,只是靜靜地推著我的瘀血。 「姑姑,您說那梧璟為什么這么做?」 白尹姑姑沉默了一會兒,道:「他也是為白族好。梧璟自小在族里就是這個脾氣,而他習武又拔尖,朋友自然少了,他不太會說話,還請您多多擔待些?!?/br> 為族里好就可以打我出氣嗎?我雖是不如他成材,可是我也很努力了啊,況且我本來還不需要在這里讓他們折磨。我越想越氣,白尹姑姑趕緊給我順毛。 「您就別和璟兒計較了,打傷圣女也是得按族規處置的,他已經去恪己堂領罰了?!?/br> 最終我是能動了,隔天練劍時梧璟依舊站在一旁,他看起來臉色依舊沉悶,沒什么變化,不知道他受了怎樣的罰。 「白尹姑姑讓我別與你計較,我當昨天是被狗咬了,你今天就站那里,要看不看隨便你,但若你敢靠近我一尺,我馬上自戕?!刮依淙舯某酉潞菰?。 「誠然我的工作是糾正你練劍上的疏失,然若你不愿我靠近,亦無關係?!褂谑撬惚P坐,「你自當小心,現在所持木劍無甚危險,并不代表將來改拿真劍亦會如此?!?/br> 「不用你說?!?/br> 我安靜地練了一下午,然而仍是力不從心,卻又不想讓那梧璟看扁去。 想來想去還是再練個幾次,梧璟突然走了過來。 「你想怎樣,莫忘了我方才說了什么?!刮医鋫涞牡芍?。 「你從式一開始,完整舞一回?!?/br> 我無法從他表情猜出他的意圖,便決定見招拆招。 我舞到式叁的時候,他眉頭皺了一下,之后便一直是皺的。 「這套入門劍法雖是枯燥,卻十分有用,咱們白族的子弟在外僅靠這一套劍法也能過得安穩,你是我族圣女,自然是要會的?!顾?,的確我也看得出這五個招式已足以在外行走?!刚驗槭钟杏?,所以一點差錯也出不得,方才式叁里面你的肘沒灣過來,式四起跳時膝不夠彎曲,式五里旋劍處手腕放得不夠靈活,所以足足少了兩圈?!?/br> 我沒說話。 「以你的資質能在今天達到這程度已經很不錯了,然而你畢竟身分特殊,還盼你能勤加練習?!?/br> 今天倒是沒說啥傷人的話,合計是昨天傷我太重。 「最好在還未習慣錯誤前就能改過來?,F在你從式叁再來一次?!?/br> 我照著他點出的缺陷改了改,他仍是皺眉。 「動作改是改了,可是發力的時間與量度都不對?!顾妓髁艘魂?,道:「你過來這里盤坐?!?/br> 接著他把雙掌貼在我背后,他又想干什么,傳功嗎? 起先是如涓涓細流般的真氣,隨之而來的氣卻越來越強,與昨天那股駭人之氣越發相似。察覺不對勁后,我起了逃跑的念頭。 「不許動!」他喊。 難道我要被他這樣弄死嗎? 但他迅速的封了我周身xue道,那氣還卡在我脖子間,上不去下不來,跟有人想活生生摘掉我頭顱一般疼痛。 他用力一推,血氣闖破頸間,直衝腦門,瞬間疼得像遭雷擊,我耗盡最后一點力氣后,便沒有了意識。 醒時,我躺在一處臥室,耳邊嗡嗡嗡的,沒辦法聽清楚其他聲音,這耳鳴也忒嚴重了些。 我側頭看見梧璟跪在角落,垂著頭,不發一語。 我想起身,卻被白尹姑姑按住,看她嘴形應是叫我別亂動。這時門外來了一群仰德堂的執墨小童,他們手里各自捧著不同大小的瓷瓶,以及那位展堂主。 我拉了白尹姑姑的袖子,筆畫著我現在耳朵聽不見,別耽擱這群人太久。 我又瞅了瞅梧璟,他依舊垂著頭。 展堂主搖了搖頭,便來把我的脈,然而他的表情瞬息萬變,時兒擰眉時兒驚訝,我以為我在看周星馳的《唐伯虎點秋香》。 她與白尹姑姑交談兩句后便離開,那一批執墨小童放下手中的瓷瓶,亦跟著退出。 白尹姑姑又看了我最后兩眼,眉宇間的擔憂閃過亦離開,留我與梧璟在這臥房。 我思索片刻,我與這悶油瓶處在這里過了十年也不會說話,便翻了身,決定先睡一覺再說。 而這一覺睡得十分甜美。 醒后,梧璟坐在桌前,好似在磨什么東西。 「你聽得見了嗎?」他頭沒抬,問了一句,應該是在問我吧。 「你在磨什么東西?」我反問。 「你的藥?!顾^續磨,「我會負責你的起居,直到你能行走?!?/br> 這當真讓我吃了一驚,做這安排的人難道是白尹姑姑嗎?還是四位堂主? 「你這工作算是懲罰嗎?若是,你交給別的女子來做吧,你另外領一個處分不是也比較恰當嗎?」 「你不必擔心,我對你沒有半分非分之想?!?/br> 我急得跳腳,這跟他是沒什么關係,但我卻是不想同他日日夜夜相處啊,這究竟是處罰他還是我呢? 「喝?!顾恢朗裁磿r候磨好了藥,但這碗湯藥委實不像藥,這刺鼻之味倒是有些像消毒水。 我皺起眉,沒有接過的意思,他皺得比我更加厲害,眼神中泛出陰狠的光,著實嚇人,我最終妥協。 這黑壓壓的湯汁流到肚子里后便開始發燙,誰知他又端上第二碗。 「先緩緩,現在肚子不舒服?!刮衣宰霰该?,心里算計起應當逃跑還是乖乖留下。 「脫下衣服?!?/br> 他說的話真是驚世駭俗啊。 「你想干什么,不就是喝藥嗎,何至于脫衣服?!?/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