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天府議會,誰也沒料到,最后伏法的竟然是天府府主公孫執。 但依然有些疑點未明,公孫執承認了很多事,卻唯獨不承認傀儡線和復活陣圖,也不闡述聞人厄、風儀這兩位先祖死亡的真相。 回到房里,寧音塵也總算理清了頭緒,點出一個疑問:“可當時你將玄血玉交給蘇逾,就是想分辨會來殺人滅口的究竟是哪一個,從墨林不認識玄血玉,之前我們推斷是墨林殺的蘇逾,但玄血玉吸收了腐朽之力,說明殺他的人體內藏有腐朽之力,而墨林沒有,公孫執有,可公孫執需要玄血玉,如果遇到肯定會帶走......” 慕無尋道:“如此看來,真正殺害蘇逾的,是第三人,既不認識玄血玉,體內還藏有腐朽之力?!?/br> 折騰到深夜,寧音塵又開始犯困,他最近嗜睡得很,可他一點犯困的跡象都沒露,慕無尋卻對他道:“師尊若困了就睡吧?!?/br> 這人仿佛是他肚子里的蛔蟲。 寧音塵給兩人倒了杯茶水醒神,搖頭道:“吉祥還沒回來呢,今日天府鬧得這么大,他該不會出什么事了?” 每天都在擔心那只小笨鳥被人抓去烤了吃。 說到這,房門被人猛地推開,寧音塵嚇得手一抖,熱茶差點燙到手指,幸好慕無尋及時伸手穩了一下。 抬頭看去,剛剛在合天殿運籌帷幄的星宗宗主連恒波正站在門口,瞪圓了眼看著他們交疊在一起的手,隨后大步走過來,指著他們道:“你放開!” 寧音塵縮回手,看了看連恒波,又看了看慕無尋,一個大大的問號從他腦門冒出。 一愣神的功夫,寧音塵恍然大悟,起身和藹道:“你們聊你們聊,我先出去?!?/br> 慕無尋挑眉,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路過連恒波時,突然被拽住手,連恒波急道:“阿塵,我不是說你?!彪S后他轉頭沖慕無尋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阿塵是我的,你不過是他從鬼門關撿回來的,若你再敢動一點心思,休怪我不念舊情!” 寧音塵臉上慈父般和藹的笑容,逐漸消失,轉為滿臉呆滯。 怎么回事,這位星宗宗主,怎么學吉如意說話,而且還學得這么像? 慕無尋懶洋洋地撐著頭,聞言長睫一顫,抬眸看向一臉怒容的星宗宗主,不解道:“我什么心思?要不你說明白點?!?/br> 眼看兩人間的氣氛越來越糟糕,寧音塵趕緊轉移話題:“連宗主,你來這是有什么事嗎?” “阿塵!我是吉祥?!?/br> 一道華光閃過,吉如意變回了本來的模樣,怒氣沖沖道:“沒借此讓公孫執吐出當年實情,下次再想就難了?!?/br> “你真是吉祥?”寧音塵有種世界觀被摧毀的破裂感,他眼中的吉如意可不是今日大殿上那樣的。 “那你究竟是怎么知道公孫執那些事的?” “是慕無尋查出來的,天府里,甚至四宗可有他不少眼線呢?!奔缫饫郯c地撲向寧音塵想要討個擁抱,邊撒著嬌:“阿塵,我今天表現得好嗎~” 慕無尋伸手將寧音塵輕輕往自己身邊一帶,吉如意撲了個空,且面前憑空出現一灘污水,險些摔進去之際,吉如意趕緊變成了幼鳥的形態,撲騰著翅膀飛在空中,那張毛臉都能看出被氣得不輕:“阿塵,你管管他!” 慕無尋優哉游哉洗著茶盞,余光都不往他那處瞥一下:“叫人算什么本事,是知道自己打不過嗎?” 吉如意像只驕傲的小鳳凰,半點也經不得激,但吵又吵不過,打又打不過,氣得眼眶通紅,眼淚都開始在鳥瞳里打轉了。 寧音塵安撫了這邊勸那邊,一時一個頭兩個大,而正在這時,一直被封著不知的劍匣開始激烈地震顫,寧音塵剛注意到那邊,一聲巨響后,木屑四碎,如炮.彈般砸得到處都是,空氣里蕩出一股毀天滅地的威壓,幾乎將一切碾成粉碎。 正在寧音塵覺得自己非死即殘,已經閉上眼等著威壓襲來將他壓得粉碎,甚至思索要是沒死成骨骼重組需要多少天時,他被密不透風護在一個溫暖的懷抱里,下一刻壓抑的悶哼聲響起,胸前的衣料被溫熱的液體暈染著浸濕。 吉如意啾啾啾地叫了好幾聲,寧音塵睜開眼,愕然萬分,慕無尋擋在他面前,而原本關在匣子里的不知此時正洞穿了慕無尋的胸口。 慕無尋軟綿綿地倒在寧音塵身上,這次換寧音塵顫抖著手抱著他,偏偏插在慕無尋胸口的兇劍還要作妖,寧音塵眼一閉,直接揮手一劈,沿著裂縫的痕跡,不知再度斷成兩截。 吉如意落在寧音塵頭頂,不知所措地掉眼淚:“阿塵,慕無尋是不是要死了,嗚嗚嗚,那可是不知,被不知傷過的,連你都不能免俗,怎么辦怎么辦?!?/br> “吉祥先別哭,你去請一下藥宗的人過來,若是請不來人,向他們討些傷藥也好?!?/br> 寧音塵用手捂著傷口泊泊流出的血,同時用內力催動逼出還在慕無尋體內的另半截劍身,吉如意聞言趕緊去了,小鳥飛在空中幾次險些摔下去。 待他走后,寧音塵深吸了一口氣,手掌浮出一抹白光,濃郁至極的靈力不斷灌入,猙獰的傷口這才稍微治了血,慕無尋大喘了兩口氣,卷翹的眼睫顫了顫,臉上浮現出讓人心疼的痛色。 隨著靈力的不斷輸出,寧音塵眼瞳的顏色也開始變淺,有一瞬間竟澄凈剔透如琉璃般的色澤,配上那張清冷含悲的臉,恍若九天神佛。 見慕無尋有了反應,寧音塵聲音放得輕輕的,跟六百年前哄小孩睡覺的語氣一模一樣:“無尋,你別睡,否則不知的劍氣會更加一發不可收拾?!?/br> 慕無尋緩緩睜開眼,目不轉睛地看著此時滿眼只有他的師尊,啞聲問道:“當年,你也是這么疼嗎?” 寧音塵一時啞然。 慕無尋自顧自嘆道:“必然比我更疼千萬分,他們說,你將不知刺進了心臟,我一直怨恨世人,將師尊你逼迫至此,可更狠當時無能的自己,面對那般情形,沒有半點辦法?!?/br> “可等我有能力保護師尊時,你卻已經不見了?!?/br> 寧音塵想讓他別說話,可又怕他不說話會睡過去,當時風儀師兄就是聽了他的話,之后就再也沒對他開過口。 “我受了師尊受過的傷,總感覺離師尊更近了一點?!?/br> 慕無尋抬手想碰寧音塵的臉,伸到半空被寧音塵握住,寧音塵滿心的焦急,這情況怎么越看越像生離死別。 慕無尋輕喘了口氣,問道:“師尊依然不肯告訴我,這六百年來你究竟去了哪嗎?” “我......我被卷入......”話剛開頭,房門猛地被人推開,吉如意帶著藥風風火火闖回來,關上門立刻道:“藥宗的人說要他們出公務必須要走流程,這走完流程黃花菜都涼了,我就先帶了藥回來?!?/br> 寧音塵和吉如意一同將慕無尋扶到床上,脫了衣服給他上藥,寧音塵好幾次手抖得將藥灑了,吉如意想接手,寧音塵卻搖了搖頭,勉強才沉下心。 折騰到深夜,慕無尋身上的傷已經好多了,他修為高深,體內本有一層保護機制,只是不知的劍氣實在難消,才導致傷口遲遲未愈。 慕無尋從半昏迷中清醒過來時,寧音塵正趴在床前昏昏欲睡,聽到動靜忙將眼睜開,見慕無尋眼中含著笑意一直在盯著他看,蒼白俊俏的面容帶著病時的易碎感。 “你現在好些了嗎,要不要喝水?”寧音塵起身就要去倒水,被子里探出一只手將他拽住,寧音塵頓時不敢動了,將慕無尋的手好生生地放了回去。 慕無尋道:“師尊歇著吧,我們似乎很久沒這樣心平氣和得待在一處了?!?/br> “往后還有很多機會?!睂幰魤m低聲道:“你明明有很多救下我的法子,為何偏偏選最不值當的一種?” “因為很久沒跟不知交手,不清楚其他辦法能不能確保師尊毫發無傷,才出此下策?!?/br> 如今不知好歹是十大神器之一,還在兇劍榜名列第一,電光石火間隨手一擋,確實很難保證寧音塵絕對安全。 慕無尋垂下濃密卷翹的眼睫,像是棲在雪白花朵上的蝶翼:“我不想師尊在我面前,受哪怕一絲一毫的傷?!?/br> 寧音塵萬分感動:“你有這份孝心,真是難得?!?/br> 慕無尋:“......”他艱難道,“應該的?!?/br> 被折成兩截的圣劍依然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挺尸,也沒人去管他,吉如意早困得不知跑哪臥著了,昏暗的燭火時不時發出噼啪的爆破聲,將寧音塵的影子投射在墻上。 寧音塵替慕無尋掖了掖被角,說:“謝謝你替我去查那些事,我原本以為事實已經不重要了,但直到今天我才發現,原來自己內心里還是期盼著澄清的那天?!?/br> 慕無尋輕聲道了句:“我知道?!?/br> 這句話如同一塊石頭擊中寧音塵內心,又如蜻蜓點過水面泛起不散的漣漪,寧音塵慢慢低下頭,道:“我也知道你想問什么,我都可以一一告訴你?!?/br> 慕無尋靜靜看著他,聽寧音塵道:“我現在表面雖是凡人的身體,可我其實依然能用靈力,只不過靈力被我身上纏的繃帶壓制著,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輕易使用?!?/br> “還有,你問我這六百年去了哪?!睂幰魤m頓了頓,終于坦誠:“我被困在了六百年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