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糖雞蛋 第4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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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鳴見他走個路跟老太爺似的,仿佛都能聽到骨頭響,就不讓他送。 “沒事的?!绷喊子癜咽稚煜蛏倌?,“你牽著我嘛?!?/br> 楊鳴:“……” 地上了凍,一路打滑。 楊鳴小心牽著梁白玉出院子,走了一小段他就不行了,有個易碎品在身邊,他根本不敢大喘氣,不會走路了都。 “送到這就可以了,回吧回吧,大爺?!睏铠Q一個勁的揮手,他穿著舊棉襖棉褲,腳上是他爸的膠靴,大了一點,這一身怪淳樸的,很符合這個村子的環境。 “對了,我送你的小刀你沒丟吧!刀被我磨過,很鋒利,防身用的!防身!”楊鳴把手放在嘴邊,大聲喊。 門頭低下的青年瘦而白,他剝著荔枝,骨子里的風情分外招人。 楊鳴一步三回頭。 直到聽見一句“早去早回”,他心里頭的臟話才聽了,鼻子皺皺,哼著歌跑走,腳下的泥巴和雪甩得啪嗒響。 背影青澀,熱烈,又充滿活力。 . 趙文驍說二十五回來,卻晚了快兩天,身上還帶著傷,他也沒怎么處理,大衣上都沾了血跡。 黃醫生給趙文驍換好藥走的時候,他看一眼窩在走廊的搖椅里,輕輕哼著京劇的人。 書上說的“美人如玉,驚艷時光”都是真的。 怪不得能將村里的平靜打散。 京劇聲停了,接著響起帶笑的話聲,“黃醫生,你要走了啊?!?/br> 黃醫生回了神:“他那傷是棍子抽出來的,整個后背都是。我問他了,他說他跟家里挑明了,堅決要和一個beta在一起,過年了,一家人鬧成這樣?!?/br> 梁白玉撩著被壓在背后的發絲。 “一般人家除非是孩子智力有問題,或者自身有別的缺陷才會和beta成家?!秉S醫生身上穿著件加棉的灰長衫,像民國時期的老教書先生,他一板一眼,“資質出色的alpha有太多選擇,如果不是真的用情至深……” 頓了頓,黃醫生推一下鼻梁上的圓框眼鏡:“我跟他家里有點交情,他這次吃了大苦頭,年后還想帶你回家,這是把你塞進他的未來里了?!?/br> 梁白玉看著村里的活佛祖omega醫生:“補血的藥很管用,我吃著感覺好多了呢?!?/br> 黃醫生被尊敬慣了,現在他的話題沒被接上,他滿臉不悅。 “醫生啊,外面下雪了,路上注意安全?!傲喊子窆戳斯从悬c蒼白的嘴唇。 黃醫生提著藥箱往樓梯口走,沒回頭的說:“你挺有能耐的,手段也厲害?!?/br> 搖椅吱吱響。 樓梯口刮上來一陣寒風,伴隨著一句,“好自為之?!?/br> . 臨近三十,村里又出了個事。 周嬸快死了。 事情的起因是,她不知道發了什么瘋,竟然拿菜刀砍楊大勇。 那楊大勇當時從丈母娘家回來,他喝了酒,一個人走在大塘埂上,根本沒防備,肚子上被砍了一刀,聽說腸子都出來了。 周嬸還要砍第二刀,她自己突發疾病,人就倒下了。 看了個全程的村民惜命沒敢上前,等那兩人都不行了,才滿村的大喊大叫。 大家伙殺雞宰豬忙得要命,說八卦看熱鬧的時間還是有的,他們從楊大勇家出來,就一窩蜂的跑到周家小平房前竊竊私語。 沒人進去,不想沾到晦氣。 梁白玉過去時,引起了很大的sao動。他沒在意那些聲音和視線,經自進了周家。 丈夫死了,孩子沒能出生,這個家只剩一個傻了的寡婦,冷冰冰的,空氣里漂浮著各種氣味,有霉氣,也有垃圾的臭味。 寡婦喜歡到處撿破爛。 尤其是小孩子用的東西,什么小鞋子毛衣開襠褲之類,都是別人家不要了扔掉的。 堂屋堆滿垃圾灰塵很厚,梁白玉踩過幾個臟兮兮的塑料瓶往里走,他拐進了一個開著門的房間,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混著血腥氣的酸味。 床前有一灘帶血的嘔吐物,周嬸披頭散發的躺在床邊,她的臉上跟手上都有血,是楊大勇的。 “嬸嬸?!绷喊子駥⑺劬ι系念^發撥開,一縷縷的別到她耳后,沒帶任何厭惡的看著她這張丑陋猙獰的臉。 周嬸有些渙散的雙眼睜了一下。 “是我啊,白玉啊?!绷喊子駨澫卵拷?,讓她看清自己,“我來看你了啊?!?/br> 周嬸像是認出了梁白玉,看他的眼神跟之前完全不一樣,她靠外沿的那只手動了動,被他不嫌臟的握住。 “嗬……嗬……”周嬸的嘴巴一張一合的發不出聲音,她已經說不了話了。 梁白玉問道:“識字嗎?” 周嬸的胸口起伏很微弱,給不了別的反應。 梁白玉的手徒然一疼,他垂眼看摳緊了他的周嬸,就在這時,門口傳來喊聲,“白玉?!?/br> 是趙文驍來找他了。 周嬸摳梁白玉的手摳得更大力,那是她生命里的最后一口氣,她有什么話想說,卻說不出來。 梁白玉用另一只手放在她手上,輕輕拍了拍。 周嬸的嘴巴張大,摳著梁白玉的手垂了下去,“啪”地砸在了床沿上面。 肥大臟破的棉衣袖子里有個東西掉在了地上。 是個秀了朵小花的鞋底。 小小的,嬰兒穿的,泛著層黃色,有些年頭了,針腳很密。 臘月二十八這天傍晚,這個傻了很多年的寡婦斷氣了,瞪著眼走的。 梁白玉伸手捂住她的眼睛,輕輕合上。 第38章 寡婦死了。 梁白玉把周家堂屋的垃圾堆點燃,讓她和她家一起被火海吞噬。 那火大的哦,快把天都熏著了。 周家門外的村民們大罵梁白玉殺人放火,趙文驍黑著臉出面解釋,他說他們過去的時候,人已經沒了?;鹨膊皇侨藶榈?,只是他自己沒把煙頭踩滅。 趙文驍平時沒少在村里散煙,還是好煙。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大家多多少少都會給他面子。 所以有趙文驍的袒護,這場以“正義”之名對梁白玉的討伐才消停。 不過,街坊四鄰的背地里還是要碎嘴。 火燒起來的時候,寡婦沒準還是活著的呢,他們又沒親眼見到。 而且他們不信火是趙文驍一根煙頭引起的,他被梁白玉迷了魂,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攬很正常。 大家指責梁白玉的不是,他們覺得要是他不去寡婦家,說不定她能過這個年。 真是沒安好心! 寡婦傻了,他又沒傻,不知道自己媽干了什么遭天譴的事嗎?他年紀輕輕的活得像個妖鬼,不就是他媽遭的孽報應了他身上。 父母欠下的債,子女還,有因有果,天經地義。 他們笑寡婦去了地底下不傻了,鐵定會氣得爬上來掐梁白玉脖子。 也不曉得梁白玉晚上做不做噩夢。 . 火蛇將整個周家小平房全部卷了起來,隔壁關門的關門關窗的關窗,不想讓那些灰跑到自家。 有部分本想等寡婦病死了,趁機進周家翻翻瞧瞧,有什么能用的就拿回去,這火一放,他們就沒轍了,只能用眼神剮了梁白玉幾刀,不甘心的離開。 梁白玉看著周家一塊塊的燒沒,火光不斷在他眼里沸騰跳躍,像要通過他的眼竄進他心里,把他五臟六腑四肢百骸都點燃,他捂嘴輕咳了幾聲。 “這里的煙太大了,別站在這,我們回去吧?!壁w文驍攬住梁白玉,手掌摩挲他單薄的肩線。 梁白玉雙手環著自己轉身:“不想回,我去斷橋那走走?!?/br> “我陪你去?!壁w文驍帶他避開路上的泥水,撿好走的地方下腳。 結果梁白玉晃悠著東張西望的走不穩,趙文驍被他手肘拐得一腳踩進泥里,皮鞋跟西褲上濺了很多泥點。 趙文驍的神情頓時就難看了起來,梁白玉像是感應到了他的怒氣,偏頭跟他對視,眼神無辜。 “你怎么往泥里踩???”梁白玉費解道,“是我撞你了嗎?” 趙文驍有點討好的笑:“沒有,是我自己沒注意?!?/br> “噢?!绷喊子裾f,“那你走路看著點,別跟小孩子似的?!?/br> 沒等趙文驍回應,他就獨自前行。 當梁白玉轉過身的那一刻,趙文驍面上的笑意就不見了,他掏出紙巾擦西褲。 彎腰時牽扯到了背上的傷,痛得他攥住紙巾,額角滲出虛汗。 前面的人已經走遠了,沒有回頭找他,更沒有等他。 “白……”趙文驍才喊出一個字就停住了,他腦海中浮現縣城看電影的那次。 于是他像那時候的陳砜一樣,站在原地沒動,也不出聲。 快走到拐角的清瘦身影一頓。 趙文驍屏住呼吸,他看見對方向后轉頭。 尋找他的眼神,讓他記起一些畫面,都是許多年前的,不為人知的。 趙文驍的心底生出了一個隱秘暗沉的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