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下午。 按照習俗要去燒香。 順著個金公路一路往北,車窗外的水杉枝條上殘留著未化的雪,空氣里彌漫著焚香的氣息,隨著目的地漸進,越發濃重。 已有大半年沒來,墓碑邊上長出零星的雜草,不合時宜,卻莫名地很有生機,明燦陪著岑樹一起掃完墓,看著他把黑白照片上的灰擦干凈,三柱線香點燃插進了香爐里。 沒一會,明燦也上完香,開始準備焚燒錢紙,火起的很快,不過多時便燃盡了,地上只剩下一捧發黑的紙灰。 岑樹扶著明燦站起來。 香爐里火星微閃。 隨之飄起淡淡的青煙。 或許是錯覺,明燦覺得黑白照片忽地生動起來,照片里的男人仿佛正微笑注視著面前正祭拜的人,注視著他,和她。 幾乎同時,兩人合手作揖,彎下腰朝著前方深深鞠躬。 一敬天地。 二悼逝者。 三慰生靈。 禮畢。 明燦緩緩睜開眼睛,正好看見火星游走到了線香的最末端。 一陣風吹過。 最后一縷香灰。 落了。 不論是在什么地方,又和誰在一起,除夕夜永遠都躲不開的老三樣——吃餃子、看春晚、放煙花。 餃子是明燦和岑樹一起包的,她主要負責調餡,岑樹負責在她的指揮下搟面皮,秉持著她面多加水水多加面的八字方針,最后搟出來的面皮比原計劃直接多了一倍。 直到春晚開場。 兩人才終于把餃子包完。 岑樹看著這一桌餃子不禁皺起了眉,明燦倒不覺得有什么,無所謂地說:“沒事,元宵也可以吃?!闭f完她嘴角忽然勾出抹笑,不管手上還沾著面粉,直接朝著岑樹的腦袋伸了過去。 一瞬間。 他的發梢額頭上均沾上一面白。 仿佛是剛下了一場雪。 明燦直接笑出聲,“哈哈哈……” 岑樹楞了下,反應過來立即展開了反擊,兩只手迅速伸出來,一左一右穩穩地貼在了明燦的臉頰上。 明燦臉上的笑霎時僵住了。 眼睛睜的溜圓。 隱約透著些許的無辜。 “岑樹……” 第一次。 她完整地喊出他的名字。 語氣里蘊含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惱怒,更多的是嗔怪。 岑樹又是一愣。 他看著她。 低下頭緩緩地湊了過去。 他睜著眼睛。 她也睜著。 于是她清晰地看見他瞳孔深處的自己,看見那張臉逐漸放大,再放大,直至與她重合在一起。 吻落下來。 那片白也落下來。 這是一場只屬于她一個人的雪。 隱隱約約的。 她嘗到一絲清淡的甜味。 這天春晚才看到一半,明燦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放煙花,岑樹自然是奉陪,沒有下樓,就在二樓的天臺。 夜幕漆黑且沉。 唯一的光亮來自于一捧煙火。 岑樹隔著煙火與她相望,在那一簇又一簇燃燒的火光之外,在她燦爛的笑容中間,他忽然想到一首很久以前聽過的一首歌,歌詞是這樣寫的—— 撲火,我們相視笑著撲火。 什么都不說,不說的是真的。 …… 當你穿越愛的歷史向我走來,我在你眼里看盡了相戀的年代。 曾經的黑白,此刻燦爛。 …… 于是你不停散落,我不停拾獲。 我們在遙遠的路上白天黑夜為彼此是艷火。 …… 或許她并不覺得。 可于他而言。 她便是最后的煙火。 零點鐘聲剛剛敲響。 外面的鞭炮聲陸續響了起來。 明燦聽著窗外噼里啪啦的聲音,轉頭看向身側與她一起站著的人,岑樹也正好看過來,昏黃的燈光照得彼此的眉目格外的溫柔,連著他們的聲音也不自覺地溫柔了幾分。 “新年快樂?!?/br> 他們同時出聲。 然后。 望著對方一起笑了起來。 -------------------- 《艷火》張懸 第51章 第51章 ========================= 不知是因為最近幾天降溫晝夜溫差較大,還是因為夜半吹多了涼風,凌晨的時候明燦突然發起了高燒,她燒的迷迷糊糊,甚至已經開始說起了胡話,等她醒過來,人已經躺在了醫院里。 慘白的墻。 扎眼的燈。 還有她再熟悉不過的消毒味氣味。 “什么時候了?” 明燦感覺嗓子好像有東西堵著,很干很澀,動一下都牽著疼。 岑樹扶她起來,倒了杯水,“初二?!?/br> 明燦哦一聲,小口喝了一點水潤潤嗓子,很快反應過來,“我發燒了一整天?” 準確點說。 是三十五個小時。 從昨天凌晨四點到今天下午三點。 反復發燒。 反復地喊著一些人的名字。 但岑樹什么都沒有說,沒有說他如何在打不到車的初一凌晨背著她走到醫院,也沒有說他如何寸步不離地守到她醒來,他只是平靜地點了下頭,接過她喝過的水杯放在一旁,說:“餓了吧,我去買點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