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來妝 第120節
不過他也知道體貼, 只是問了問許融身上怎樣,就老實地閉上眼睡覺了, 并不多做別的。 睡著以后, 他才無意識地往許融這邊蹭了蹭,許融推他又推不動,看在他睡相大致還算不錯的份上,忍了。 如此三四日過去, 林信一直維持著清早出門、日暮才歸的行程, 金榜剛出來, 他這樣子的繁忙要維持好一陣子。 這個過程里, 許融漸漸也習慣了臥榻之側有他人, 林信大半時候還是安靜的, 相對而言, 他做的比說的多。比如, 盡管每天要在外面奔波上一整天,晚上回來時,他還是要找點事干, 那就是把屬于他的東西像螞蟻搬家一樣,一點點搬到臥房這邊來。 “這個柜子一大半是空的,你有用處嗎?”他問許融。 許融搖頭,他就把自己的衣裳一摞摞放進去。 許融默默看著,忍笑。 她可以叫丫頭幫忙的——其實他自己都可以,但是他不叫,偏要自己安排,看上去還樂此不疲,她就也不去管了。 床頭的小臺幾上也多了他的東西,一兩個隨手解下的荷包,兩三本書,等到許融驚覺回神的時候,發現身邊已經處處都是他的痕跡。 說實話么,這感覺不壞。 日子平穩地過著,很快就到了許華章定親這一日。 林信這時也終于清閑了一點下來,別的進士要緊接著cao心選官的事,一甲依朝廷定例,都是直入翰林院,他只需等著正式任命下來就行了。 他就和許融回了吉安侯府,然后在許夫人的請求下,陪了許華章一起去羅家下定——狀元作陪,沒有比這更體面的了。 許融倒不必過去,就和許夫人坐在廳里閑聊。 “你弟弟這樁心事,總算是叫我了了?!痹S夫人滿面舒心,“融兒,如今就只剩你了?!?/br> 許融奇道:“什么?” 她最險的時候已經過去了,還有什么可叫許夫人cao心的。 而且許夫人cao的這心,往往不在正題上—— “你好意思問,你跟姑爺成親都多久了?”許夫人嗔怪她,“娘都替你求過方子了,還是沒有一點動靜,虧你還坐得??!” 許融扶額。果然。 “娘,這種事要順其自然,急不得?!彼笱艿?。 只是這次的敷衍跟從前比,不免多了分遲疑,從前她確知此事絕無可能,但如今—— 遲疑過后,就又很糾結。 她連婚姻都沒考慮過,不要說孩子。 怎么生,怎么養,怎么做一個母親,她統統不會,甚至不敢。 許融發著愁,忍不住嘆了口氣,也怪不得旁人,只能怪她,沒禁得住誘惑。 算了,先不想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吧,反正也沒這么快。 許融終于把自己安撫好了,但她少有在許夫人面前露出如此形容,許夫人想岔了,驚了:“融兒,你跟娘說實話,你——可是身子骨有問題?” 許融:“沒有,娘,你別亂想?!?/br> “我怎么能不想!”許夫人急了,“姑爺做了世子,又中了狀元,這眼瞧著步步榮華,外面多少人家想攀著他,不是從前了,你以為咱們家還能拿得住他?!?/br> 許融為之側目。 許家拿捏林信? 虧許夫人敢說,就他還是“蕭信”時也沒那可能好么,他的前程連蕭侯爺都沒靠,跟許家更沒關系,又怎么去控制他。 但許夫人越想越壞,不禁語重心長:“融兒,你該早做打算了?!?/br> 許融漫不經心,隨口道:“什么打算?” 許夫人想了想,問:“白芙那丫頭呢?娘記得一向都是她跟你出門?!?/br> 今日跟來的是新橙,許融這里跟許夫人說話,她也瞅著空子去和母親錢嬤嬤團聚去了。 許融:“她告假了?!?/br> 白芙一向勤勉又忠厚,難得告一回假,說理由時還有些扭捏,說不出口似的,許融不多問,當即準了。 “這丫頭有二十了吧?模樣看得過去,似乎性子也還不錯?!?/br> 許融正要點頭,莫名里又覺得有點不對,她頓住,而許夫人接著說了下去:“我記得,她就一個哥哥吧?當初也都給你陪過去了?!?/br> 許融才點了頭,白芙哥哥白泉的身契她當初一并要走了,不過白泉沒在她身邊伺候過一天,一直放在外面闖蕩,如今還不知闖到哪里去了。 許夫人滿意地點頭:“一家子都在你手里,你給她開了臉,放在姑爺身邊,也不怕她鬧什么花樣?!?/br> 許融:“……” 噼里啪啦。 是新橙正從門口進來,她手里拿了些錢嬤嬤貼補給她的小玩意兒,這一下摔了滿地,她忙一邊告罪,一邊俯身手忙腳亂地去撿。 許融收回眼神,整個無語:“娘,你cao心章哥兒就好了,我的事,我心里有數?!?/br> 她當然不可能聽許夫人的,但許夫人這個糊涂勁兒,許融懶得跟她較真,也不打算跟她認真說什么。 “娘是為了你好——” 許夫人嘮叨著又說了幾句,許融都聽不進耳里了,她的注意力轉移到了新橙身上。 新橙一開始的驚訝還說得過去,可許融感覺得到,她站到她身側以后,更不安了,乃至有點魂不守舍。 直到過午后,林信和許華章回來了,林信沒什么變化,許華章臉紅紅的——他去下定,羅家自然要留新姑爺用飯,他有些喝多了。 許夫人就忙一心安排許華章去了,又要叫他歇息,又忙著叫人熬醒酒湯,沒空再管許融,許融趁勢和林信告辭了。 “奶奶?!?/br> 出府的路上,新橙欲言又止。 許融正等著她:“什么事,說吧?!?/br> 新橙小心地看了一眼林信,說不出來。 許融會意失笑:“我沒那打算,這輩子都沒有?!?/br> 她還不知道新橙的失態究竟落在哪個點上,但跟自己的丫頭,她不吝直言相告。 新橙松了口氣:“嗯?!?/br> 許融也就明白了,她很感興趣地道:“白芙有心上人了?” 只有如此才能解釋新橙的反應。 新橙不料頃刻間叫她猜出來,嚇了一跳:“是——沒有,我不知道?!?/br> 她一下給了三個答案,自己也知道露餡了,懊惱道:“奶奶,我不好說,像我背后告狀一般,奶奶回頭問白芙罷?!?/br> 林信對丫頭的那點事沒興趣,等上車以后,他才問道:“你剛說什么打算?” “不是我的,是娘的?!?/br> 許融否認并把許夫人的話簡單說了說,而后似笑非笑:“我不慣與人分享夫君,任何情況下都是?!?/br> 哪怕她真的生不出孩子。 她與林信初初相悅,本來說不到這種后話,但既叫許夫人亂插了一嘴,話趕話,她也就索性直說了。 說完見到林信耳朵紅了。 許融:“……?” 不是,她在放狠話,他怎么個意思? “沒有別的情況?!绷中琶蛄嗣虼?,他像忍不住笑,又還有點不好意思,“我就是你一個人的?!?/br> 這就—— 咳。 許融掩飾地干咳了一聲,忽然覺得臉也有點熱。 春日是愈深愈暖了,馬車晃悠悠回到了永靖侯府,在二門外停下,許融剛下來,見到門左側不遠處花蔭下,兩個人影慌忙分開。 一個有些眼熟,一個則雖然背過身去,許融也非常眼熟到一眼就能認出來的程度。 她揚眉——好么,這春日,也是越蕩漾了。 許融目光掃向那個有些眼熟的,男人高大健壯,臉膛黝黑端正,看上去憨厚,這一下被撞個正著,眼神里又顯出點驚慌。 許融認出來,是林定那邊帶進來的家將頭目,叫向實,此前布置府邸時,她多有派白芙前去傳話。 “世子,奶奶?!?/br> 向實雖然發慌,還是拖著步子走了過來,要跪下行禮。 許融止?。骸安槐??!?/br> 她自己的下人都不怎么讓跪,何況向實身份不同,他這樣維護府邸安全的家將,就是林定也會給三分顏面。 但向實還是跪下了,撲通一聲,臉膛黑里又透出紅來:“奶奶,我——我想求娶白芙!” 他下了決心,一嗓子把花樹上的鳥都驚飛了,白芙本來背身,這一下連忙轉身,又羞,又氣:“你瞎嚷嚷什么,我說了,沒回給奶奶,不知道奶奶同不同意,我不能答應你?!?/br> 許融道:“哦,我同意了?!?/br> 向實大喜,白芙一呆,羞得話也說不出了,捂著臉又背過了身。 許融示意向實:“起來,去準備聘禮吧。白芙雖是我的丫頭,跟了我這些年,我看她同meimei也差不多,必要好好發嫁的,你要是怠慢了她,可不行?!?/br> “不敢,不敢?!毕驅嵟榔饋?,抓抓腦袋,喜得不知說什么好,只得又向著林信傻笑了一下,而后要走,卻又想起什么,繞到白芙身前,把手里握著的一個金燦燦的鐲子塞給她。 ——他兩人本來就是從街上逛回來,分別時為此拉扯,白芙覺得貴重,不愿收,向實一意要給。 眼下當了主子們的面,白芙不好跟他爭執,只得收了,向實才飛一般地跑了。 許融領著白芙回去。 她大概猜出來白芙是什么時候和向實發生了感情,就也不細問,只笑道:“你怕什么,從前我就和你說過,叫你看中了誰,只管來和我說?!?/br> 白芙羞意方去了些,聲音仍細微:“我不是存心瞞著奶奶,只不知該怎么開口,他想來說,我又覺得,還是我親口稟報奶奶的好……” 就拖下來了。 許融進府以后一直忙碌,后來閑下來,又煩惱上了感情的事,就沒空注意到身邊人的變化——話說回來,白芙作為最貼身服侍她的人,也是陷進了自己的感情里,才忽視了她和林信以及臥房內的不同。 “無妨,現在我知道了也一樣?!痹S融安慰她,“你挑個喜歡的日子,我替你們辦一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