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來妝 第80節
但不知為何,隨著她這句話,蕭倫好像隨即回到了那個微醺的夜里,有月,有花香,有—— 砰。 他后背一痛。 撞上他的蕭信抱著書袋退后了一步,待他微怒轉回身來,不閃不避地望著他道:“大哥,不知你在這里,失手了?!?/br> 蕭倫:“……” 忍不住看了一眼他那書袋,厚實得像塊青磚,真不知里面裝了多少書。 “大哥,你還有事嗎?” 非但沒請他進去喝茶的意思,還直接逐客了,蕭倫不便再說什么,他后心也是真的悶痛,忍氣匆匆走了。 許融沒多想,自然吩咐人:“晚膳領回來了就擺膳,二公子,用完飯我有件事告訴你——” 之桃的事,有必要與他通個氣。 蕭信“嗯”了一聲,他累了一天像是餓了,悶頭跟她吃晚飯,吃完轉去暖閣,許融正要開口,他忽然先道:“臉疼是什么意思?” 許融:“……” 她眨了眨眼,這,跟他說只是個梗的話,他能信嗎? 第74章 孕 桌角燈光柔和, 但蕭信的目光一點也不柔和,許融與他一對視,就敗下陣來——書讀越久, 越不好糊弄了。 她選擇招認:“他有一次想試探我,我那天身體有些不適,沒心情和他啰嗦, 把他打退了?!?/br> 她描繪得輕巧,但蕭信聽到一個“打”字, 眼神就更鋒利了, 追住細問, 許融漸被問到招架不?。骸岸?,我沒事, 吃虧的是他?!?/br> “你一直沒告訴我?!?/br> 許融被他望著, 居然望出了一股細微的心虛勁兒——她也不知道哪來的,只好安慰他道:“二公子,你放心,我知道他想探我們的底, 我不會上他的當?!?/br> 蕭信不放心。 他無語地繼續望著她, 她居然以為蕭倫只是試探她。 “二公子?”許融奇怪他的沉默, 叫他。 “他——”蕭信話出了口, 忽又頓住。 他不想點醒她, 這根弦就讓它一直空著也沒什么不好。 “你小心他?!笔捫鸥臑閲烂C地勸誡, “我不在家時, 不要讓他進門, 不要想著與他周旋,他有什么話,都叫他找我來說?!?/br> 許融差不多也是這個意思——沒這么嚴重, 但她肯定不會單獨會見蕭倫,點頭道:“我知道,真打起來,我打不過他?!?/br> 蕭信:“……” 算了,理也是這么個理。 “不過,最近他應該沒什么空來找我麻煩了?!碧崞鹫}許融忍不住笑起來,“二公子,你還不知道,你長兄那里熱鬧起來啦——” 笑著把之桃的事說給了他,蕭信沒想到彩蝶事件的后續竟然是這樣的,愣了一下。 “時機正巧,二公子考完了,我也有時間了?!痹S融很滿意,不然,她未必會親自出手把之桃帶回來。 把這枚釘子釘入蕭倫與常姝音之間固然重要,但他們的核心利益還是蕭信的前程,其它一切都該為之讓路。 一抬眼,卻見蕭信眼中不掩飾的別扭。 ……不是吧。 這也要醋的嗎。 許融想扶額,借著動作遮去窘然:“我那時摔下來后,把記性摔差了,從前許多事都記不清了,之桃被調離我身邊,我與她也不熟悉了,竟不知道她會做出這樣的事來?!?/br> 聽她委婉說和之桃不熟,蕭信臉色才好了點,道:“這樣背主的丫頭,當初就不該輕縱?!?/br> 許融解釋:“那時主事的是我娘?!弊龀鍪裁礃拥暮刻幹枚疾黄婀?。 不過,也不全然是壞事,沒有許夫人的大意,放不出這根長線。 “太太和大哥只怕不會放過她?!笔捫盘嵝阉?。 蕭夫人和蕭倫都不是心慈手軟之人,蕭夫人雖請了太醫,心疼的也不過是之桃肚子里的孩子,等孩子生出來,她這條命還能不能保住就難說了。 許融點頭,這在她意料之中:“所以,她哥嫂的下落很重要。接下來,他們一定會加緊去搜尋?!?/br> 說起這一點,之桃算有些本事,蕭倫一定早就派人在盯著了,她卻能一直藏得好好的,沒暴露出跟哥嫂聯絡的渠道。不過沒有這份心機,她也不敢富貴險中求,硬去攀上蕭倫。 “你想保她?” “沒有那么想?!痹S融想了想,道,“順其自然吧?!?/br> 這次是她主動出擊,但到這個階段,應該緩一緩了,底下的戲要由別人去唱。 至于之桃,她的命,說到底掌握在她自己手里,要看她能不能想清楚。 她進了侯府,算過了明路,但這不過是第一步,如果以為可以靠向蕭夫人投誠,從此安安心心地當起侯門姨奶奶,那就太天真了。 而即使在危險逼近之前能醒悟過來,她在這座陌生府邸里可選擇求助的對象,也非常有限,差不多僅許融一個。 所以許融不急。 她要給之桃留出時間。 這時間,差不多就是之桃的整個孕期,從現在算起,到明年四五月,說來巧得很,正也是蕭信下一關要過的關卡時間。 院試,就在明年四月。 “總之,二公子,還是你的事要緊,他們怎么鬧,我們暫且在一旁看看熱鬧就好了?!痹S融總結。 她的不急也是不能急,長興侯府底下存在著暗流,她既要查知,以防哪天它忽然爆發將她這個所謂的“蕭家人”席卷進去,也要小心地與它保持著距離,免得在噴涌之前,她自己先失腳跌了下去。 蕭信對看熱鬧沒有什么興趣,但他還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了?!?/br> 從出榜后,他一直忙忙碌碌,沒閑下來,這般安靜對坐,于他還是第一次,他不想動彈,身軀略略舒展,望著許融。 縣案首不算什么,府案首也不算什么,就算是明年院試結果出來,他不曾辜負眾人辛苦,離他的最終目標,也都還差得遠。 在此之前,他能擁有的,就只是這樣的時光。 許融:“……” 幾個意思。 當她是傻的嗎。 她無奈,要說他沉不住氣,這么久了,他憋著一字不曾吐露,同屋也秋毫無犯,但要說他沉得住氣,不用管別的,就這個眼神—— 哪有這么看人的。 快比桌邊放的那盞燈還亮還烤人了。 等等,同屋——許融在難耐里忽然抓到一線救命稻草,忙道:“二公子,我忘了件要緊事,明天就替你把于大夫請來!” “……”蕭信眼神不亮了,黯了。 許融撐住,跟他對望,她不能后退,不能認輸。 當然,她也不心軟。 ——好吧,有一點點。 蕭信終于道:“哦?!?/br> ** 隔天,許融再也不敢耽擱,雷厲風行地把于大夫請了來復診。 復診結果很好,于大夫對于肯聽醫囑的病家很欣慰,捋著胡子連連點頭道:“二公子神完氣足,康健如初,奶奶不必再行擔憂?!?/br> 許融雖然覺得應當如此,真得了大夫肯定,還是高興,笑道:“多虧您的妙手了?!?/br> 就要奉上診金,于大夫卻又想起什么似的,接著道:“兩位若行孕育之事,也正是時候了,二公子的身體必然不會有問題的?!?/br> 雖然隔了不少時候,于大夫在本職上的記性還是很好的,他當初就是為這事被請來的,也要給病家一個準話才好。 許融干咳了一聲:“——知道了,多謝您?!?/br> 再次把診金送上去,然后終于把他送走了。 許融再望向蕭信,斟酌著話語。 蕭信沒看她,他今日不用去蘇家,自己走回暖閣,開始收拾起東西來。 他在這里住了一個多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也丟了一些私人用品在這里,這暖閣,多少也打上了他的印記。 許融原不知道他做什么,跟過來發現以后,靜靜在門邊站了一刻。 話不用說透,她提起于大夫的用意,他明白,也沒有裝傻。 其實是省了她的事。 但不知為何,她心里又有點奇怪的發酸。 大概是,她知道他想要什么,期待什么,又在忍耐什么,克制什么。 這本身就是一種付出。 而她憑什么呢。 他們的契約里,沒有這種條款,可以說他擅自越界,自當自己承受,但如果她沒有向他提出這紙契約,他們各憑本事各闖天涯,他也不必遇到這種困擾。 她是年長的一方,本來該比他明白這種約定可能導致的后果。 偏偏她短板得太明顯,當初沒有想到,現在也不知該如何處理。 蕭信的東西不多,來回運了兩趟,已經拿完了,見她仍堵在門邊,有點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許融掩飾地抓了下臉頰,她想說什么,又還是沒想出來。 蕭信就走了。 不管怎樣,這件拖延了好一陣的問題終于還是湊合著解決了。 接下來幾天,則如她所料,府里確實熱鬧了起來,首先鄭國公夫人還是鬧上門來了,養外室本來就算件丑聞,大了肚子罪加一等,蕭夫人能攔常姝音陪房一時,不能一直攔著,消息隔日就又透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