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來妝 第49節
從蕭夫人的反應可知,她也沒有忘記,否則不會有今晚這么一出。 “她真正想試探的,不是我與你之間怎么樣,”許融翹起嘴角笑了起來,眼神比燭光更亮,“是我有沒有將那一日的情景想起來?!?/br> 她看向蕭信:“——二公子?” 她還想和他討論一下,怎么他好像有點發呆。 蕭信一下回神,目光從她臉上移開,倉促應道:“哦?!?/br> 許融以為他沒明白,就進一步解釋道:“現在念念不忘當初的不是我,是夫人,她一直試圖在追溯確認?!?/br> 蕭夫人需要她一無所知,像一張白紙。 但又不能放心地相信她真的一無所知。 有一點靈機,都能驚動了她,旋即激活防衛模式。 “你說,是大哥推了你?!笔捫沛偠ɑ貋?,他的目光也鋒利起來,“太太怕你想起,鬧出來?” 許融慢慢點頭——又沒完全點得下去。 她隱隱覺得,也許不只是如此。 在已經將她困入長興侯府的當下,就算她想起來了,蕭夫人想封住她的嘴也不難,都不必太過威逼,拿出婆母的身份就夠了。 所以這過頭的警惕就來得不那么必要,屬于蕭夫人自身的個性能夠解釋一部分,但似乎不能解釋全部。 “你——”蕭信看見她的反應,皺眉想了想,“難道當時你還撞見或聽見了什么?” 許融干脆地一攤手:“不知道?!?/br> “想”是不可能想起來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蕭夫人實在是多慮,不過倘若不是她由此而來的多余的舉動,她的思路還不會往遠處再走這么一走。 “二公子,如果我聽見了什么不該聽的,應當必然是你家的事?!痹S融又問他,“府上有什么不能與人道的秘密嗎?——不用告訴我,只說有還是沒有就行了?!?/br> 這次輪到蕭信搖頭:“我不知道。從前姨娘總把我關著,她自己也很少出去亂走?!?/br> 許融懂了,他們在長興侯府處于邊緣人的位置,有秘密,會將他們排除在外,而以韋氏的謹小慎微,說不定不等別人叫她回避,她自己先躲得遠遠的了。 但蕭信與韋氏又畢竟是蕭家的人,如果真的有什么是他們都不知道的,那事一定不簡單。 可能知道的只有蕭侯爺蕭夫人及當日的蕭倫常姝音,阮姨娘那一系知不知道,待定。 蕭信道:“我幫你打聽一下?!?/br> 許融搖頭:“不用,二公子,你好好讀書,別的都不要管?!?/br> 她把幾個茶盅隨意把玩著,在炕桌上擺來擺去,最后留下了一個。 這一個的代號是常姝音。 這位“長嫂”,最好突破。 擺弄完畢以后,她抬頭一看,蕭信雖沒說話,臉上卻寫著反對,立即語重心長地接著道,“我打聽過了,今年的縣試就定在六月里,現在已經二月了,只剩四個月。六月考過縣試,緊跟著八月還有院試,二公子,你的前程,我的前程,都在你一人身上啊?!?/br> 不知她那句話中了蕭信的意,也可能他自己也知道輕重,才點了頭:“知道了?!?/br> 許融覺得他的神氣不同——不像以前提起來那副要辯解又說不出口、欲言又止沒信心的樣子了,忍不住好奇道;“看來二公子苦讀至今,折桂有望?” 蕭信不回答,似笑非笑,抬著下巴看了她一眼,就站起身來,要出去。 到簾邊時想起什么才又回頭,跟她交待似的道:“我去把翠庭攆走?!?/br> 韋氏能忍,他不能,他不想在自己院里留著這種沒用還添亂的丫頭。 許融想了想,點頭。 這件事還真要他出面合適,他不為所動堅拒女色,對她先前失之平淡的反應就是個描補,至于還有些描補不過來的,那就隨它也罷。 將蕭夫人的疑心全部拔了,不一定是件好事,多心才會多事,多事,才會有線索跑出來——就像這次一樣。 蕭信出去了,不一會,許融就隔窗聽見外面傳來哭泣和求情的動靜,丫頭們都跑出來了,有的自覺上手幫著把翠庭往外拖。 翠庭不肯走,哭道:“二公子,奴婢知錯了,這么晚了,嗚嗚,叫我去哪里呀——” “誰叫你做的事,你就去誰哪里?!?/br> 蕭信的聲音響起來,不沙啞了,只是壓得低沉,不知是不是沒看見臉所產生的距離感,居然顯得冷酷。 翠庭的哭聲頓了一下,像是被嚇的:“可是、是太太吩咐的,二公子,我沒撒謊,真的是太太叫我服侍二公子,我才敢的,二公子就這么把我攆走,太太那里怎么交代——” “你是要我先與你個交代?” 蕭信聲音里的冷酷又添了一分,初春夜色仍寒,他比夜色更寒:“你可以不走。取板子來,捱過四十,你就回屋?!?/br> “……呃!” 好一會后,翠庭抽噎著從院中地上爬起來,站不穩,許融見到還是白芙從旁扶了她一把,她搖搖晃晃地往外離開了。 院子里重新恢復了安靜。 許融打了個哈欠,從暖閣里出來,正好白芙也進來,許融隨口向她道:“二公子還挺會唬人的?!?/br> 白芙臉有點發白:“——什么?” 許融才發現她居然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樣,詫異地停住了步子:“怎么了?這院里就沒有板子?!?/br> 她理嫁妝安排丫頭住宿的時候早將整個小院摸排熟悉了,除了蕭信作為書房使用的東次間,但大面上就那幾件家具,她也不是沒見過,總不至于他會在床底塞塊板子罷。 “板子是沒有,但是二公子指了晾衣服的竹竿?!卑总叫÷暤?,“姑娘,他真的會打?!?/br> 許融:“……” 蕭信站在堂屋門口,以她的角度能看見院子里,但看不見他,也就不知道他還付諸了動作。 那可能——還真有點兇。 但要說兇成什么樣,她不太想象得出來。 “別怕,”她安慰白芙,“不打你們?!?/br> 白芙小心地點了點頭。 第47章 你是不是在哄我 許融沒立即琢磨打常姝音的主意。 她要先解決翠庭的問題。 攆人時痛快, 攆完了得過蕭夫人那一關。 許融一向比蕭信起得要晚一點,他晨讀過半個時辰,她才慢悠悠地起來, 早膳有時候一起用,有時候他餓了就先用,不過請安必定是一起去的。 今日蕭信卻沒等她。 她才一起床, 就聽白芙告訴她蕭信已經往正院去了。 去做什么,不問可知。 許融一邊急忙穿衣, 一邊道:“你怎么不叫醒我?” “二公子不讓?!?/br> “你就聽他的話了?” “不聽, 二公子會罰的——” 許融道:“說實話?!?/br> 白芙替她挽發髻的手頓了下, 老實了:“昨晚二公子一點都沒給夫人留顏面,連夜就把翠庭攆走了, 夫人今天肯定要生氣的?!?/br> 生氣了就要罰人。 她不是怕挨蕭信的罰, 是怕許融一道去挨蕭夫人的罰。 自家的丫頭還是向著自己,許融無奈又好笑地嘆了口氣,往鏡子里照了一照,道:“行了, 就這樣, 快走吧?!?/br> 阻止了白芙還要往她頭上補兩根花簪的舉動, 許融站起來, 匆匆往外走。 蕭信那個又冷又硬的脾氣, 是不會跟蕭夫人婉轉說好話的, 兩邊杠起來, 吃虧的一定是他。 即使已經成長了一點, 嫡母身份仍夠壓得他動彈不得。 她料得沒錯,才趕到正院,還沒進去, 已經看見蕭信垂著兩只手站著,頭低著,卻從梗著的后脖頸及整個站姿散發出桀驁氣勢來。 以蕭夫人的為人,蕭信就算是她的親生子,她恐怕也不能容忍他這么不受教。 站在堂屋里的蕭夫人果然面沉如水,聲音則火氣十足:“——你大了,翅膀也硬了,我竟吩咐不動你了,派去伺候你的人,你說打發就打發了,你這是打發她,還是打發我?今兒我不在你的眼里,明兒只怕連侯爺都不在你的眼里了!” “來人,押他去祠堂里——” “侯爺?!痹S融亮嗓清脆地道,“媳婦給侯爺請安?!?/br> 剛走到門前的蕭侯爺:“……” 他被許融的嗓門驚了一跳,不好說她——晚輩請安大聲點總不算錯,只得皺眉點了下頭,就往院子里走。 許融順勢跟在他身后。 屋里蕭夫人的話頭暫停了一下,迎上蕭侯爺,冷笑道:“侯爺來得正好,你瞧瞧二郎——” “侯爺,夫人,我有一件事忘了稟給侯爺和夫人?!痹S融忽然插話。 蕭夫人剜她一眼,眉梢挑起:“二郎媳婦,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這不是你求情的時候,你先想一想自己吧!” 這是警告她自身難保。 罰完了蕭信,說不定下一個就輪著她。 許融不為所動,笑道:“是真的要緊事。夫人知道,我昨日有幸見到了太子殿下?!?/br> 聞得此言,蕭侯爺的目光先蕭夫人一步投注了過來。 蕭夫人也現出一點訝色,旋即道:“那又怎么樣,太子殿下難道還能交待你辦什么事不成?” 許融笑道:“太子殿下身份貴重,當然不會理會我一個宅院里的閑人——” 蕭夫人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嘲諷地笑了一聲。 許融道:“但是,我湊巧結識了太子妃的meimei羅二姑娘,羅二姑娘不知為何,與我投了緣,邀我清明時同去踏青。我與她說了,要回來征得長輩的同意后再答復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