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來妝 第36節
許融動作頓了頓,仍是堅持到把那枝白梅折了下來,才轉身。 蕭珊這時候已經走到了近前。 “二嫂,”她福了福身,眉目之間有一點哀怨,“說好了我給二嫂送梅花的,我姨娘院里的梅花開得比這里好多了?!?/br> “……” 許融一時有點不知該如何應答,什么意思,這位大姑娘嬌滴滴的,被蕭夫人說幾句都能掩面而去,怎么居然還是個能屈能伸的脾氣嗎? 她只好道:“我瞧這里的也不錯,閑著走來,就順手折了?!?/br> 蕭珊咬一咬唇:“那我過幾天再給二嫂送,二嫂還要嗎?” 許融老實道:“算了吧,大姑娘,可能明天你就會改主意了?!?/br> 蕭夫忍耐不了多久,不把這個難看還給蕭侯爺,恐怕她睡覺都睡不安穩。 這次是蕭珊聽不懂了:“……什么?” 許融道:“沒什么。大姑娘,外面冷,你身子弱,還是早點回去吧,我們也回去了?!?/br> 不等蕭珊反應,她抱好梅花,帶上丫頭離開。 蕭珊不好追她,只能疑慮地呆在了原地,想一會后,想不明白,只有也不甘心地走了。 ** 下午的時光也很安適,許融回來插好梅花后,就又無事做了,她有一搭沒一搭地繼續理起之前廂房里的嫁妝來,有一點奇怪的是,蕭信一直沒回來。 來回路程許融走過,只是去拜個師,實在用不上這么久。 到日暮時,蕭信的身影終于出現在了院門口。 進屋以后,他解釋:“先生說我不能再耽擱了,今日就教起我來了?!?/br> 哇。 許融釋然道:“真是好先生,雷厲風行?!?/br> 她瞧蕭信有點疲倦的樣子,不是身體上的累,是眉目表情之間的——像是一下子被塞了太多東西進去,過載了。 簡而言之,承受了來自知識的暴擊。 她就什么也不多說了,一邊打發人去蕭夫人處回話,一邊安排晚飯。 安安靜靜地兩碗飯吃下去,蕭信的臉色就好看多了,吃完再坐了一會兒,他才過去東次間那邊。 許融看他那樣,又是要苦讀的架勢,心內感嘆——沒嘆出來,忽然白芙扯了扯她:“姑娘,你忘了嗎?” 許融回神:“什么?” “二公子該來這邊住了呀?!卑总綆б稽c責怪地看她,不過那責怪不是沖著她,是沖蕭信,“二公子真是的,怎么能總叫姑娘一個人在這里?!?/br> “二公子昨天就該過來了?!卑总竭€念叨,“我想著拜師是大事,就沒有敢說,誰知今天還這樣?!?/br> 許融“哦”了一聲,想起來是有這回事。 有就要解決。 她安撫白芙:“沒事,先讓二公子讀書,臨睡前請他過來就是了?!?/br> 白芙聽她這么說就放心了,又有點激動加緊張:“姑娘,我去說嗎?我怎么說才好?” 說得太直白了,跌她家姑娘的面子,太含蓄了,又怕二公子不同意—— 許融不為難她,道:“不用,我去說?!?/br> 她不以為這要組織什么語言,又不是真夫妻,要邀請蕭信干點什么,只是配合一下演出而已。 候到亥時中,許融一切都收拾好了,也困了,就過去,將簾子掀開招呼他:“二公子?!?/br> 蕭信伏在案前,慢慢轉過頭來的動作帶著驚訝。 這么晚了,他沒想過還有人會過來。 一切都靜了,外面院子里的燈火都熄了,只有他案頭還點著一盞,擴散到門邊,已變得昏黃而柔黯,就在這柔黯里,簾邊少女臉頰粉白,烏發披散,探進身來,向他道:“二公子,今晚到新房睡吧?” 蕭信:“……” 許融望著他,不確定地眨了眨眼。 是燈光不對?她怎么覺得蕭信好像——臉紅了? 許融想說服自己看錯了,可蕭信皮膚是白的,紅起來時的對比就很鮮明,哪怕燈下看也看得出來。 她沉默了:“……” 不是——他臉紅個什么? 好像她提出了什么了不得的要求一樣。 許融忍不住發出疑問:“二公子,你又不是沒睡過——?” 她說不下去了,因為她看見蕭信連耳根都紅了。 …… 蕭信終于站起來,忍著道:“你別說了,我過去就是了?!?/br> 許融“哦”了一聲。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確實覺得不適合再說話,就掀著簾子,等他出來。 蕭信要走,頓住回頭把燈吹熄了,走過她身邊時,忽然又看她一眼:“對了,我不是小郎君?!?/br> 許融愣了下,又想了想才反應過來:“你聽見了?那不是昨天說的——” 她看著蕭信壓低看過來的眼神,聲音低下來,嘀咕,“當時沒計較啊?!?/br> 她知道蕭信不喜歡被人看低年紀,但隨口一句玩笑,不至于還跟她找后賬罷。 蕭信沒回答她,抬步走了。 昨天是沒計較,但是,他今天想計較了。 第35章 請安 雖然邀請的過程出了點許融預料不到的波折, 但之后就又太平了,蕭信悶不吭聲進了暖閣,一夜過去, 仍然在天沒亮時就靜悄悄起來了,到許融醒來時,他早已在晨讀了。 許融收拾妥當后, 他才從東次間出來,與她一起去正院請安。 路上時許融得知, 原來他今天倒不用去蘇先生處了, 蘇先生根據他的情況——天生的好記性以及自律, 給他制定的是每兩天去一次,跟著蘇先生學一天, 這一天蘇先生是不會停下來給他時間自習的, 只管教授,等回來以后,他自己消化兼完成功課一天,再去接受蘇先生對舊知識的考校及新知識的教導。 許融認真聽了, 覺得還挺科學。 可見有名師多重要。 某種程度上, 也得感謝蕭侯爺。 他們一進到正院, 就看見了蕭侯爺。 許融以為他已經得到了消息, 心神一凜, 戰斗準備都快開啟了, 等走近了, 定睛一看他的臉色, 卻發現并無怒意,他只是站在堂屋正中,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不等許融和蕭信進去行禮, 從他們身后先跑進來一個丫頭,腳步匆匆的,手里舉著一根腰帶,跑到蕭侯爺身前時半跪下,替他系起來。 許融看見這一幕,一愣后明白了:昨晚蕭侯爺應該就是歇在正院里,只是腰帶落到了別處。 這還挺稀罕,打許融進門,這是頭一回看見他與蕭夫人同宿。 從時間段算,搞不好是他當眾指責了蕭夫人后,消了氣回過味來了,于是前來彌補一二。 可能見效了,蕭夫人昨天傍晚就得知蕭信拜師成功的消息,但并沒有立即打臉告訴給蕭侯爺——否則他今天已經看見蕭信了,不會還能如同往常。 這個“往?!?,就是照舊地漠視。 蕭信等他系好腰帶以后,冷淡地向他行禮問安,蕭侯爺點點頭:“嗯?!?/br> 對這個次子多一句話都沒有,兩人像在演繹完美陌生人。 許融隨著行禮,行完禮也眼觀鼻鼻觀心,不置一語。 哪知道蕭侯爺目光轉動,居然向她看過來:“二郎媳婦,你當以貞淑為要?!?/br> 許融當即愕然:“敢問侯爺,我哪里不貞淑了?” 蕭侯爺:“……” 他更愕然,他是公公,訓話兒媳,為子媳的遵從就是了,哪有反問他的? 一時居然尋不出話來斥責她,有規矩的人家,本來也沒有公公和兒媳對嘴對舌的。 “侯爺難道在疑心我娘家沒有將我教養好嗎?”他沒話說,許融有,頃刻間拔了一個高度,并向他請教,“我自嫁來,日日晨昏定省,不敢稍遲,還請侯爺明示,我究竟哪里做得不妥?倘若嫌我太勤勉了,我日后學大姑娘便是,只是夫人面前,還請侯爺代為解釋,免得夫人以為我存心怠慢,遲遲不來?!?/br> 蕭珊今日確實還沒來。 其實眼下還稱不上遲,就連前日,也沒有遲多久,且是事出有因,但蕭侯爺要來找她的麻煩,許融就不管那么多了。 敢拉扯她,她就敢拉扯蕭珊。 她挨這句很可能也就是因為蕭珊,依道理,蕭侯爺還不知道蘇先生的事,她沒有得罪蕭侯爺的地方。 蕭侯爺動怒了:“你——” “一大早的,吵嚷什么?!?/br> 蕭夫人從里間走了出來,眉頭皺著,聲氣甚不耐煩地向許融道:“二郎媳婦,你這個脾氣太不饒人,就算是實話,沒有頂到長輩跟前來的?;厝コ槐閘t;女誡gt;給我?!?/br> “……”許融沒有馬上答話。 蕭夫人意外又不悅了:“你不愿意抄?” 一遍而已,才兩千多字! 跟沒罰一樣。 許融只好道:“太太,我字寫得不好?!?/br> “你抄就是了,要的是見你的誠心?!笔挿蛉苏Z氣才緩和下來,“你又不像二郎,正經拜了先生要讀書的,寫得好不好多大要緊,誰還考你不成?!?/br> 許融眨眨眼——她聞到了硝煙的味道,不廢話了,應了聲:“是?!?/br> 就往后退回到蕭信身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