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地的信息她是從后來的報道里面知道的，那些什么高新區的地盤，最初就是這么劃出去的，后期轉讓土地可養肥了不少人。她沒去肖想過這個，畢竟他們家連掏兩萬塊買福利房都傷筋動骨，到哪里去找二十萬??？

    這要是重生再早兩年，她還能去買股票起家，現在么，股市雖然還能賺一點，可垂手撈金是辦不到了。想一想，當股市神話破滅后，崛起的可是十年不衰的房地產行業，她得多傻才能不去啃一口蛋糕。

    “那，盤下那個廠要多少錢？”

    陳怡歆奇怪的看了眼小舅舅：“我怎么可能知道？小舅舅要是有興趣，還不如直接去打聽一下。我姥爺當年也是做機械的，你多少也知道怎么分辨吧?！?/br>
    劉斌坐了一會兒，又拉著jiejie出去聊了兩句，最后匆匆的走了。

    等弟弟一離開，陳mama就開始數落女兒。

    “媽?！标愨o奈的叫了一聲，“我知道你是想拉拔舅舅，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也有家庭，老公孩子不要你管，公婆姑子那邊呢？你明知道我奶奶對你有意見，你這不是自己拿著把柄往人手里塞？”

    陳mama沒有讀過太多書，初中還沒畢業就頂了她姥姥的班，前兩年他們廠子破產，mama下崗在家，就靠打點零工掙錢，為了這事兒她奶沒少諷刺她mama是靠自己兒子養活的。

    “媽，你有沒有想過做點什么？”陳怡歆深覺她媽就是在家閑的，給她多找點事情做就沒這么折騰了，不管掙多掙少，至少她奶沒資格叫嚷著mama是吃閑飯的。

    “我，我還能做什么？”陳mama心里也苦，只是她一沒文化二沒技術，想要去給私人老板干活人家都不樂意請她，除了當保姆就只能做清潔工，可家里還有三口人要照顧，她也是愁得夜不能寐，心里有股窩囊火氣憋著散不出去。

    第三章 支個小攤

    “你要不去我們學校外面租個小店開個文具店什么的？”

    一聽要讓自己做生意，陳mama首先就慫了。

    “那不行，我做不來那個。要不，我去給人打掃衛生？”

    陳怡歆嘆氣，看著mama那窩里橫的性子都發愁。不是她看不起家政工作，可明明有更輕松更掙錢的工作可以做，為啥一定要去給人當保姆幫人做衛生？說到底，還是自家窮，沒賠錢的底氣。

    想通這點，陳怡歆轉移了話題。

    “我弟呢？怎么沒看到人？”

    “這不你受傷了嘛，你爸就把他送你奶家里住兩天，周末去接?！标恗ama滿不在乎的收拾屋子，“行了，你再睡會兒？實在不想睡，要不看會兒書也成。我跟你表姨約好了去城北小商品市場買點東西?！?/br>
    下午五點，表哥兼同桌衛忠過來找她?？粗矍斑@個瘦高沉默的少年，陳怡歆有些恍惚。她對衛忠最后的印象還停留在他因失業而崩潰痛哭的畫面。

    衛忠也是陳怡歆少有的幾個還保持聯系的朋友之一，但也就每年通幾次電話，后來偶爾會視頻聊個天什么的。他大學畢業跟隨父親的腳步當了個設計師，在工廠繪制模具圖紙。私人工廠把設計師當牲口用，長時間8106的生活，讓三十來歲的衛忠已經開始發際線后移且發量稀疏。

    現在站在陳怡歆面前的衛忠還很青澀，一頭濃密黑發，臉上爆了幾顆火紅的青春痘，眉眼帶著對她的擔憂。

    “老馬讓我把這些習題冊帶給你，還有，這是這周的筆記，你在家里多看一看，刷點題，下周就要半期考試了。我聽老馬的意思，半期考試成績出來，會根據排名調整班次的。你當心一些?！?/br>
    衛忠的成績算中上，他數理化成績好，文科差。他們現在的三班是次重班，比重點班一班平均分差五到十分。但是比后面四個班強不少，如果考不好被刷到后面的班級，以后想要考進前三個班就難了。

    陳怡歆的文科好，尤其語文作文寫得好，但是理科很糟糕，數學還能看，化學完全的一塌糊涂。這缺課好幾天，衛忠就很替她擔心。

    “我知道了，謝謝啊?！标愨Э戳搜鄢瓕懙霉すふ墓P記，一看就不像是衛忠的字跡，她挑了挑眉，沒說其他的，又問了下學校這兩天的情況后就送走了衛忠。

    擱家里閑著也是閑著，雖然左手不能隨意動，但右手還沒廢，陳怡歆拿著作業冊和筆記到窗邊小桌子前坐下，慢慢的翻看理解。

    她讀書的時候成績不好，大專之后才知道后悔，畢業過后自考了本科，但是所耗費的心力跟精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語。所以才有很多人說讀書時不珍惜，到工作了才明白自己當初浪費的到底是什么。

    重來一次她不可能還像上輩子一樣碌碌無為，至少，先保持住目前的班次，再想法往一班擠，進了一班差不多能保證考上本科了。大專生跟本科生的就業優勢完全沒得比，工資待遇和工作環境就是天差地別。

    高一上的知識不難，難的是要背的太多，如果沒有清晰的思路，很可能顧此失彼而一團混亂。

    陳怡歆先畫了一張表，把每天的學習時間都安排上，重點要掌握的科目內容都標注了出來。

    陳爸爸六點下班回家，沒看到老婆，心里鬼火又開始冒。不過進屋之后就瞧見女兒乖巧的在書桌前自習，夕陽透過窗紗照在女兒瘦削的臉上，不但沒見一點紅潤，還隱約透出一絲蒼白。他心中更加掙扎，大妹的那番話在他腦袋里鼓噪，離婚兩個字已經不止一次的蹦跳出來。

    “爸爸你下班了？”陳怡歆按照規劃的進度完成了今天下午的學習，轉頭就看到父親神色未明的站在門口，而mama還不見蹤影。

    她心里暗道一聲糟糕，臉上卻露出個笑容。

    “mama跟表姨去買東西了，爸爸你餓了沒，我給你煮點面條？”就她這受傷的小胳膊，想要展露廚藝也不可能，煮面條還要爸爸自己燒水才行。

    “你.媽去買什么東西了？”陳爸爸的聲音嘶啞難聽，眉頭擰得死緊，“家里買房的錢都湊不夠了，她還去買什么？”

    陳怡歆怔了一下，斂去笑容，靠近父親坐下。

    “爸爸，你今天是不是有心事？”陳爸爸雖然脾氣不太好，但是也沒有苛責過老婆，可她就是從這句話里聽出了一絲不妥，似乎他的忍耐已經快要爆表了。

    難道離婚這事兒勢不可違？

    正在陳怡歆焦慮的時候，她小舅舅卻帶著一臉喜色跑了過來。

    “姐夫，歆歆，我打聽到了?！彼懿豢蜌舛似鹱郎系奶沾杀?，噸噸噸的干了一杯茶水，一抹嘴巴，“姐夫，那廠子可以接！”

    “接什么接？有錢嗎？眼瞅著房子都要成人家的了，你們能不能干點正事？”陳爸爸突然爆發，把工作手套狠狠甩在地上。

    劉斌跟陳怡歆沉默的靠墻站著，只是一個是難堪，一個是擔憂。

    “今天車間主任已經跟我下最后通牒了，月底再不交錢，房子就分給其他人?！标惏职执謿?，眼睛死死盯著地面，“斌子，姐夫知道你難，可你也得考慮考慮我們家。這筒子樓就三十個平米，你也看到了，我跟你姐和馨馨彬彬都只能擠著住。你外甥女也大了，連個自己的房間都沒有，這像話嗎？”

    劉斌點頭，聲音干澀：“我懂，你放心姐夫，錢我沒動，等會兒就給你還回來。不過我還是想告訴你，那廠子真的可以接。你的手藝誰都說好，你……你考慮一下吧。我先回去拿錢?！?/br>
    他轉身就走，步子踉蹌了一下。陳怡歆動了動，想要說什么，可看著父親繃緊的脖子又忍了下去。

    錢錢錢，要怎么做才能把這個難關渡過去？

    陳爸爸捂著臉平復了一下心情，起身揉了揉女兒的腦袋：“爸爸去燒水煮面條，你再看會兒書?！?/br>
    剛把鍋垛燃氣灶上，陳mama就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回來了。陳爸爸一看老婆拎著的大口袋，一口氣差點沒憋死。

    陳怡歆見狀搶先一步迎過去：“媽，你跟表姨去買啥了，這么多？”

    說著還給mama使了個眼色，讓她別再把爸爸氣著了。

    “你之前不是讓我去你們學校門口開個店嘛，我下午給你表姨說了，她讓我先別著急開店，她婆家表妹在那邊有一樓的房子，讓我在他們家門口搭個攤子，先試著賣一點文具貼紙什么的。我想一想就算賣不出去你跟你弟也能用，就答應了。這不，就這些東西，花了小三百呢?！?/br>
    她說完才抬頭，就看到丈夫紅眉綠眼的站在灶前瞪她，女兒則低頭不說話。

    第四章 來自表姨爹的援助

    “這又是怎么了？我就是買這些東西費了點時間，回來晚沒來得及做飯嘛，你至于嗎？”她撞開了丈夫，手腳麻利的開始取碗擱佐料。

    陳建國全身無力蹲在門口，單手撐著腦袋。

    “放心，我沒拿你的錢。這是我找我表姐借的，借了五百，東西賣完才還她?！标恗ama一搭眼就知道丈夫在想什么，把碗往案板上重重一擱，“要是掙不到錢我也不找你還，我去給人當保姆，打掃清潔，不會賴著你?！?/br>
    她說完橫著抹了一把眼睛，看得出是被丈夫的態度給傷著了。

    剛吃完，劉斌背著包過來，一起來的還有個小伙子，人高馬大也是寸頭。

    “姐，姐夫，錢我帶過來了，你們點點數?！眲⒈笠矝]廢話，直接拉著陳爸爸坐下，“姐夫，這是我以前的同學孫超，他現在在鋼材城那邊做庫管。我問了他，他也覺得這事兒能干，錢我也有點想法了，放心，不會動房錢的?！?/br>
    劉斌這會兒跟之前走的時候的狀態大不相同，有種壓抑不住的意氣風發。

    “我們家歆歆真是個小福星?！眲⒈筮肿斐惭氐耐馍α诵?，直接把包打開，“這里是五萬塊，我找人借的?！?/br>
    “斌子，你去哪里借的？”陳建國還沒說話，陳mama就先尖叫了，“你之前不說借不到錢嗎？”

    “是啊，那是之前?！眲⒈罂戳搜坳愨?，又看了眼一起來的同伴，訕笑著撓了下頭，“我之前跟人說要去做外貿生意，沒一個信得過的，都不樂意借錢給我。這不今天歆歆說了那個廠，我去看了，還交了一千塊定金，寫了協議?！?/br>
    他小心翼翼的從兜里掏出一張紙，白紙黑字寫得清楚。廠房連同生產線一共需要八萬塊的轉讓費，意向性定金一千塊，三天之內簽定轉讓合同則定金算入轉讓費中，如果超過三天或取消意向，定金不退。

    “我下午回去的時候想了又想，還是不死心，就拉了孫超又去了一趟。這八萬的轉讓費里面還有一萬多的庫存鋼材，算下來實際只要六萬五。還有，孫超跟我說了，他家親戚在銀行信貸科工作，如果我們能確定跟人簽定轉讓合同，憑借更名后的營業執照和以前的加工合同，就能跟銀行申請三年期低息貸款?！?/br>
    劉斌自己沒有加工能力，如果不能把陳爸爸說動，這事兒就只能再去找人合伙，但里面的經濟牽扯怕是更加麻煩了。

    陳怡歆一雙眼睛在爸爸和小舅舅之間來回晃悠，好幾次都忍不住想要插嘴。

    “喲，你們家在開小會呢?！遍T口傳來帶著笑意的聲音，一個中年禿頭男人走進來，陳怡歆眼睛一亮，甜笑著叫了人。

    “姨爹好。我小舅舅在跟我爸說轉讓廠子的事兒呢?！?/br>
    她怎么把這尊大神給忘了。來人是衛忠的爸爸衛愛國，廠里排名第一的設計師，一手制圖本領在業內都是有名的。

    “轉讓廠子？”衛愛國擠著陳建國坐下，“說來聽聽?！?/br>
    陳建國是工人，對方是技術員，又是自己老婆的表姐夫，他再不樂意談這事兒也只能忍住。

    劉斌也是知道這位表姐夫的能耐的，噼里啪啦就把今天干的事兒說了一遍。

    “這事兒啊，我看可以試試?！毙l愛國跟陳建國不同，技術人員愛看報紙，對信息了解得更多，“今年**在提倡干實業，各個銀行也針對小企業有貸款優惠。你們能想到這個很不錯，斌子長心了?！?/br>
    衛愛國夸獎了劉斌一句，又轉頭看向陳爸爸。

    “下午那事兒我聽人說了，你別怕，那老東西就是個欺軟怕硬的，期限還沒到呢，他就想劃拉你的房子。來，我這里有一萬塊，你先拿去，有錢了還我就行?！?/br>
    衛愛國從包里掏出一疊錢，推到陳建國面前。

    “建國啊，你性子直，說話也直，是好事也不是好事?，F在企業在改革，國企要改制，我們這個廠也說不準會不會改。你跟斌子在外面弄個小廠是條出路。你堂堂六級鉗工，走哪兒都是會被人尊重的高級技工人才，也就這國營單位憑資論輩才吃了虧。聽老哥一聲勸，心眼兒活泛點，活人不能被尿憋死對吧?！?/br>
    衛愛國是回家吃飯的時候，聽了老婆的話之后才決定幫陳家一把的。他想法不同，以前陳家就是一心吃死工資，沒點自己的想法，就算借錢給他們，能不能還得上還兩說。今天聽到老婆說表妹打算嘗試做生意了，哪怕起點低一些，買點零碎的文具貼畫什么的，好歹也邁出了第一步。

    看著桌子上的錢，陳建國第一次陷入了對自己的懷疑，他真的太不思進取了？

    “要不，小舅舅找人合伙投資，爸爸你就技術投資吧?！标愨н€是沒忍住，不想爸爸失去這難得的機會。

    “營業執照就以小舅舅的名義辦，爸爸技術入股，簽訂協議商量好股份比例，大家同意就簽字公證，以后要是有誰不想干了，退出來的股份就優先內部認購?！?/br>
    “喲，我們歆歆還挺靈光的，連技術投資都知道了啊?！毙l愛國打趣了一聲，也是給沉默的氣氛松弛一下。

    “我也是聽收音機里面說到的，沿海那邊很多單位都在吸引國外的技術投資，不過具體的我不懂，怎么分配也不知道?！标愨Э聪虬职?，“我覺得爸爸可以試試，你跟師爺爺學了二十幾年的手藝，難道還擔心做不好？”

    “小孩子懂什么，邊兒去?！标惤▏浼庥行┘t，被女兒這么一激，他立即反瞪回去。

    “哈哈哈，我看歆歆說得沒錯。建國你就是太瞻前顧后。你的手藝那是經受住行業考驗的，多精細的機械都能做，簡單的型鋼加工還能難得住你？”

    衛愛國拍了拍陳爸爸的肩膀：“你好好考慮一下，我就先回去了。這錢你別急著還我，我還想再湊點給你們那個廠投一份兒呢。斌子，改天有空來家里吃飯，讓你表姐給你整一桌好的?！?/br>
    “誒，謝謝表姐夫，您慢走?！眲⒈竽樁紟霞t潮了。衛愛國可是他們家頂有本事的人，連他都說自己做得沒錯，那肯定就不會有錯。

    這邊，陳建國也有了決定。

    第五章 沒本錢，愁人

    陳建國跟廠里請了一天假，說是去湊錢，在車間主任的冷眼下騎著他那輛自行車出了門。

    大路邊兒，劉斌跟孫超開著一輛送貨的小二排貨車在等他。

    “姐夫，我跟那老板都說好了，廠里現有的東西都含在轉讓費里面。你今天過去可得好好看看，別讓人鉆了空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