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好巧 第49節
“哼!” 隨著對方重重的一聲不屑,嚇得孟婉渾身一抖,她已被他逼至墻邊,再也無路可退。 “你女扮男裝混入軍營,接近王爺,圖謀不軌……”邊發狠的說著這些話,百夫長的手已握在了腰間配刀的刀柄上。 孟婉知他口中說的這些,并不是他此時最想殺自己的真正理由,她最該死的,是撞破了他們暗中做的見不得人之事。 緊接著,耳邊響起刺耳駭人的大刀出鞘聲,伴著一道寒光,那把大刀明晃晃閃過孟婉眼前! 也不知那一瞬自己是忽然哪里來的勇氣和力量,孟婉轉身便是一躍,動作竟敏捷如受驚的脫兔,“嗖”的一下從身后一扇開著的窗子里,跳了出去! 此窗面街,孟婉自二樓跳下時,并不知下面有什么,已雙手抱頭做好要摔在硬石地面上的準備。然而幸得天助,下面竟是一個大碗茶攤,她落在茶攤支起的油布雨棚上,身子經油布一彈,復再落至地面時,雖痛,卻是沒有受什么太重的傷。 孟婉下意識的仰頭看上面,見窗口處探出來三顆腦袋,如虎狼一般惡狠狠的盯著她。她頓覺周身惡寒,一時也顧不得腿上肘上的疼,打了個滾兒從地上爬起來,朝著前面撒腿就跑! 見她逃了,那百夫長哪肯罷休,當即也朝著那個雨棚跳了下去!旁邊兩個小兵見百夫長都跳了,他們又豈能不追隨?于是也雙雙緊隨其后,跳了下去。 然而那雨棚本就沒有多結實,先前被孟婉壓過一回,已是在將塌不塌的邊緣反復顫動,此時一下落下來三個大漢,它便沒有一絲猶豫的塌了! 三人一心追人,未料到會是這幅局面,未有設防,身子重重的摔到了石板地上! 且那雨棚上的油布紛落,帶著骨架一起砸到了他們的身上,將他們轟然壓在了下頭。 第64章 藏身 待他們跑遠,她才從樹后出來 三人被油布纏裹住身體正掙扎之際, 孟婉這廂已解了拴在街邊的一匹棗紅色的馬兒,踩著腳蹬翻身撲上馬背去! 還不待屁股坐穩,她就兩手扯著韁繩, 口中急喊一句:“駕!” 馬兒立時馱著她狂奔起來! 要說軍中這幾個月,本事多少還是學了一些的,譬如騎馬,雖不精, 卻也勉強能騎。 然而那個百夫長被困在棚下聽到這動靜, 急得抽出大刀來一揮!油布和支架立時被從中破開,三人終于擺脫了舒服,露出頭和身子來。 定睛一瞧,果然見那丫頭已策馬狂奔而去!而他們的馬還栓在后院之中,百夫長當機立斷, 幾個箭步沖至路過此地停馬看熱鬧的人跟前, 舉刀朝那人威嚇一聲:“下馬!” 那書生模樣的青年登時嚇得兩腿發軟,不知所措。見他不肯自己下來, 百夫長便反手以刀背往他身上一砍, 將人給推下了馬背, 自己一個利落的動作翻身躍了上去,用力拽一下韁繩,怒吼:“駕!” “頭兒——” 兩個被他丟下的小兵愣了一下,隨后調頭跑回花滿樓的后院,將自己的馬兒牽出, 往他們先前行進的方向極速追去。 被霜刀似的冷風迎面拍打著, 孟婉只覺自己臉上似已被劃出無數道傷口,生疼!身后紫棠色的斗篷獵獵隨風,每一下響動都似催命一般, 迫使她將馬兒催得更快。 然而孟婉對自己的騎術心中有數,若不是逃命時刻,她根本騎不了現在這么快??杉幢氵@速度早已超出了她平日的極限,身后追兵與自己的距離還是在不斷的縮小,若再這樣強拼下去,不出多少時候自己便會被他們追上。 可她往兩下看了看,馳道兩旁皆是一眼便能望到底的小村落,沒有一處適合藏身的地方。若是她駕馬進村,行跡太過明顯,到時便成了甕中捉鱉,更是插翅也難逃。 情急之下,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她抗著風力將自己頸間的系繩解開,然后系到馬鬃上。她有意將速度減慢,在經過一排粗壯古樹時,她突然從馬背上跳了下去! 滾了幾圈兒,她終于穩穩趴在沙地上,之后她快速爬到樹后,蹲身遮掩好自己。 沒有人馭馬了,馬兒一身輕松,飛奔得更加快!綁在馬鬃上的紫樘披風依舊隨風獵獵飛揚,如一面旗幟一般,指引著后面正全力追擊的三騎。 眼見前面的馬兒跑得更快,原本已拉近的距離再次拉開,后面三人心急如焚,將馬兒催得飛快! 馬蹄就這樣過去了,就在孟婉的眼前。她親眼看到馬背上的人因追不上她而一臉焦急,卻未給馬蹄下的她分神半分。 待他們跑遠,她才躡手躡腳的從樹后出來,望著塵土飛揚的方向,有些后怕的吐出一口氣來。這時才總算有時間低下頭來,檢查一番先前疼得蝕骨的左腿膝蓋。 竟才發現膝上已被沙礫擦出了五六道翻著白rou的深口子! 她看了看一旁的農家,心道如今沒有馬了,一雙傷腿定是走不多遠的,需得再去尋個能代步的。 這個村落看起來雖有數十戶人家,可叩門后才發現,大多已無人居住在此了。一連敲響了四戶人家的大門后,孟婉終于在最后的這一戶見到了活人。 這戶人家僅住著一位獨居的年輕寡婦,看起來也就剛過了雙十年紀,孟婉便嘴甜的管她叫姐。 起先那寡婦是不愿讓她進門的,后來得知她是為行路方便才換作男裝的姑娘后,這才熱絡的將她引入屋里。 孟婉坐在土塌上,見那小婦人進進出出的忙和,只得干巴巴的先等她忙完。待人家終于忙完回到她身邊,將搗好的草藥糊到她腿上的傷口上時,她才知道原來人家是為她去弄止血藥去了。 “疼吧?你且得忍著點兒,咱們這窮鄉僻壤的地方沒有藥鋪,但這土法子卻是極其有用的!”年輕寡婦笑著安慰她道。 其實敷這藥時孟婉并未覺得多疼,因為她摔了兩次,身上多處有傷,即便沒有劃破的地方,骨頭也是受了傷的,故而多方牽動之下,膝上的痛意反倒被分散了。 她萬分感激,并將腰間的的錢袋子取下,掏出一枚銀錠子遞過去:“姐,您既好心幫我治了傷,我也不能沒有回報,這錢您先收下,權當是用了您的草藥錢?!?/br> 那年輕寡婦低頭一看,手里接過的竟是一個足足十兩的銀錠子!當即兩眼瞪圓,推讓回去,口中連連說著:“這可太多了!太多了!” 二人你來我往的推讓之下,孟婉便道:“姐,我還有件事想請你幫忙?!?/br> “那你說吧,何事?若我能幫上的,定會給你行方便?!?/br> “我想回去,可腿傷成這樣怕是不能走路了,你能否送佛送到西,在村子里幫我買一匹馬來?” “馬?”那小婦人愣住,隨即苦笑:“咱們這種地方哪有人家買得起馬?” 就在孟婉失望之際,那小婦人話鋒一轉,接著說道:“不過你若只是用來代步,驢子或是騾子也當是一樣的?!?/br> “驢子?”打小富養在京都的孟婉,想著自己好似還沒見過幾回驢子,不禁疑惑:“那玩意也能騎?” “當然能騎!” “那也成?!泵贤顸c點頭,將余下的整袋銀子塞到小婦人手中:“姐你拿這錢去買吧?!?/br> “不必!”婦人晃了晃手里的那個銀錠子,笑道:“這個足夠了?!?/br> 說罷,她便扶著孟婉倒下來,“你先歇一會兒,我去去就回?!?/br> 孟婉點點頭,緩緩閉上眼睛。 昨日下半夜才睡,今日又輾轉奔波,耗神耗力,加之整個人始終都是繃緊的狀態,身體早已極度疲憊了。故而此時一沾床一閉眼,孟婉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原本她以為那小婦人很快便會買回驢子來將她叫醒,可誰知這一覺,竟是睡到了日頭偏西。 醒來的孟婉覺得身上氣力有所恢復,轉頭看眼窗戶,竟覺日頭比閉眼前暗下了許多。她心中一驚,一下從炕上坐起來! 小婦人正端著一碗熱粥進屋,見她起來了便笑笑:“姑娘,你醒了?” “我睡了多久?”孟婉焦急問道。 “一個多時辰罷了?!眿D人將粥放在炕前的小幾上晾著,又將衣服從一旁取來,遞給孟婉。 “先前我買回了驢子想要喚醒你,可是怎的也無法將你喚醒。興許是你一路上太累了,我便只好讓你多睡一會兒,先將你身上臟破不堪的外袍拿出去清理縫補了一下。怕你醒來走的急,也未敢洗,不過比先前要干凈多了?!?/br> 孟婉看了眼手中外袍,的確不似之前那么狼狽。這衣裳能從自己身上脫下來而未使自己驚醒,可見當時她累成了什么樣,也難怪人家怎么叫也無法叫醒了。 自然,她怨不得旁人,只是眼下有十萬火急之事她也不能再耽擱,于是匆匆穿上衣裳,向婦人告辭。 第65章 兩難 這是一頭倔驢 驢子就被拴在院中的老樹上, 初看之下極為乖順,可當孟婉打算騎到它的背上時,卻發現這是一頭倔驢! 她踩著小杌試圖上去, 卻幾次三番被它狂搖著身子,硬是將她給甩了下來! 幸而有小婦人一直在旁伸手接應攙扶著,這才沒沒便她再摔倒地上。 “哎,這頭驢子一直跟著老王頭, 有了情份, 除了主子旁人竟是使役它不得了!”婦人無奈的嘆道,隨后又勸孟婉不然在此住上一晚,正好也能養養身上的傷,待明日遇上過路的馬車,再付點銀錢搭乘一道。 孟婉叉腰站在地上, 極是無奈的看著眼頭這頭倔驢, 咂嘴為難起來。 若在平時早一日晚一日回去,倒也算不得什么, 可如今她剛識破那百夫長以權謀私, 偷偷販賣放出宮的良家女一事, 若是耽擱這一晚,指不定他們會做出什么掩蓋的動作。若是他們連夜將花滿樓的姑娘們轉移了地方,到時無憑無據了僅憑她空口白牙的說辭,只怕李元禎也未必會信。 再說那些姑娘們一但被轉移,再想救她們便是難上加難了! 思及這些, 孟婉前一刻略猶疑的目光忽又變得堅定起來:“我有十分要緊之事, 今晚必得回去?!?/br> 見她語氣篤定,小婦人也不好再勸,只是暗自嘆息:“可是咱們村子小, 除了這頭驢,委實沒有可作代步的牲口了?!?/br> 既是沒有旁的選擇了,孟婉也不再退縮,再次伸手按住倔驢的背,翻身要上。知曉倔驢難馴的道理,她便也不再似先前那樣溫吞,不給自己留半分退路的強按著背脊硬騎了上去! 那驢子越是見她急切,它便越是發瘋,這下不僅身子晃擺,后蹄也拼命的踢踏起來,不斷怪叫著尥蹶子勢要將孟婉再次甩下來! 小婦人展開雙臂接著,面容失色??擅贤窠z毫沒有要妥協的意思,雙手緊緊環著這畜牲的脖頸,伏在它背上隨著它的動作被掂得一起一落。最后那倔驢見如何也不能將她甩下來了,氣得繞著小院兒跑了兩圈兒,便從敞開著的柵欄門沖了出去! 小婦人追出去幾步,見驢子已馱著孟婉上了正道,朝著城中的方向跑去了。她不安的朝著那個方向看了好一會兒,直至再看不見人影,這才惴惴不安的回去了。 這廂孟婉騎在倔驢的背上,只顧緊緊抱著它,根本也沒空去駕馭方向。所幸它憑自己性情隨意選則的這條路,恰好就是回城的路,孟婉心中暗暗慶幸,雙手繼續將它抱緊。 驢子不似馬兒,四肢瘦,軀干短,并非供人騎乘的首選,故而這驢子馱著孟婉瘋跑了一段路后,便將速度減慢了下來。 見它脾氣隨著力氣消耗了一些,性子變得溫順起來,孟婉終于可以直起身子,正常騎著它了。 隨著天色漸暗,驢子的步子也邁得越發的小,速度慢了許多,孟婉卻也不敢去催它,以防再將它給惹怒。如此坐在驢背上,由著它慢悠悠前行,風將驢子奔跑起來的鈴鐺聲響裹至遠方,整個曠野中不斷回響,她便也陷入到一些思緒當中…… 那個百夫長既已知曉她是女兒身,那當她將他的罪行稟告給李元禎后,他也定會將她的秘密說出來。如此,她救了那些姑娘們,卻要將自己賠上。 可是難道要她坐視不理么? 她做不到啊。 吹著冷風想了一道,終于叫她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勉強能全身而退的法子! 回到城中之時,已至深夜,孟婉騎著驢子走街串巷,卻發現這個時辰的城中仿佛一座空城,街上看不見任何車馬行人。她又耐著性子找了三條街巷,終于在一處破舊的墻垣下見到一個正抱著胸酣睡的乞丐。 勒停驢子,孟婉跳下來彎身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見此人年紀尚輕,且四肢健全,不老不殘,想是應能能幫她辦事兒之人!于是打算將其喚醒。 “喂~” “喂!” 她連著喚了兩聲,卻不見那人有何動作,便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那人終于皺著眉頭翻了翻身子。 “深更半夜的哪路來的鬼膽敢攪擾老子——” 不耐煩的話尚未說完,就在乞丐將眼睜開一條縫兒看清了正在自己眼前晃悠的是一個錢袋子后,立馬止了口中怨罵之聲,雙眼霍地睜大,望著那看起來鼓鼓囊囊的錢袋子看直了眼。 突然那錢袋子移開,露出一張眉眼清秀卻也如他一般帶著幾道泥痕的臉來。 “你若肯幫我辦好一件事,這里面的銀子就全歸你!”邊說著,孟婉將錢袋口打開,倒出兩塊銀錠子在自己的手掌上。月光下銀子散著清泠泠的光澤,充滿誘惑,極是討人喜。 乞丐兩眼緊盯著那銀錠子,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失了魂兒一般的問:“您是讓我上刀山還是下火海?小的全聽您的!” “放心,不難?!泵贤駥y子裝回袋中,又從懷里取出一方折好的帕子,交到那乞丐手中,囑咐道:“只要你連夜將這東西送至王宮守門的金甲衛手中,并依照我教你的話來說,這銀子便是你的?!?/br> 說罷,她將那袋銀子連同自己的制牌也一并塞給了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