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下） 鬼運，鬼財

    火紋歷3223年，六月二十八日。

    在火車上經過了七八天嘔臭味，喧鬧熏陶，恩馬終于和一大批臭小子們來到了這座大城市，自出生下來就在鄉村中的小子們，在來到這個彩色旗幟飄揚的大城市后，就和二十世紀末期的孩子第一次進網吧一樣。

    十年內在鄉村中看到的色彩，都沒有今天多，商店門口照片上皮膚白皙，穿著靚麗的少女們，更是鄉村丫頭不能比的。

    一個個帶著美好未來的向往下車了，不知天高地厚，決心要在這個世界有所為。衛鏗是最后一個，從容不迫的扣了扣鼻子，將鼻屎抹在車站墻壁上，算是來這里，留下了第一筆“濃墨重彩”的痕跡。

    系統提示道：挖鼻子不好。

    素質極低的衛鏗狡辯：“嗯？紙用完了?！?/br>
    城市中工坊生活很快開始了，到了城市后，衛鏗在上學的間隙也需要在城市內找工作，而作為從鄉村來的人，則是要遵守城市中各種約束。

    在工業社會中有一個日常定理，在看似平等的情況下，窮人要接受更多規矩。

    因為啊，“為了大家共同美好”所擬定的規矩，最后在執行時候，都是“先讓弱者遵守”更節省推行成本。

    ……工廠機械攪碎新進來的原料，而在工廠高樓上，欄桿后的資本家們也在看著新來的“耗料”?！?/br>
    蒸汽轟鳴的廠房中，隨著中心蒸汽機的壓力供能的鐵錘不斷敲擊噪音沖擊。

    這一批入城打工的孩子們從鄉村帶來的純真和童真很快就被攪碎，老牌工人大聲吼叫，開始了對新人的欺壓，對頭，資本家們壓榨剩余價值，而被壓榨數年的人沒法反抗上層，就繼續對比自己更加弱勢的集群進行嚴加管教。

    在最近，衛鏗打工的工廠中，那些早幾年在城市中闖蕩的人，這幾個月在酒館侃侃的談資，就是，自己是如何“正道的光”替鄉村來的小崽子們的爹媽管教的。

    這不，隨著酒桌上空瓶越來越多，他們在大聲的吹噓，如何讓，新人們能安安穩穩工作，接手更多加班。

    他們狂妄的肆言，要對廠房中看門狗有禮貌，要像一個城里人一樣對動物有愛心。

    他們傲慢的宣稱，要謙虛的求教自己，否則鬧出來事情，是新人的全責。

    當然，他們更是‘熱情’提點新來的人：要有點眼色，別在自己不爽的時候來煩自己。

    幾個月后，大家打掃過的宿舍窗戶窗臺上，又一次落滿了灰塵。

    鄉村來的少年很快變了，從約定好的友愛互助，也變得勾心斗角，開始為飯點多打一顆咸菜而動腦筋，開始為了更好一點的房間，來打小報告，開始為了那幾十人才有一個的季度小獎勵，相互使絆子。

    當欠缺義務教育的被壓迫者，面對掌管獎懲賞罰的最上層建筑，無法抵抗時。

    弱者們，就只能下層相互內卷，然而對于某位好漢來說，自己戾氣這樣的增長，這個世界是要還的。

    恩馬打工的工廠是做塑料定型。

    當乙烯等氣體生成后，快速在生產線上加工，變成各種各樣的民用品。當然工廠中的臭味讓體格再健壯的人，過個七八年就會肺疼。當然那時候工廠中工人，就會應為“偷懶”等各種原因不在工廠了

    在工廠的三公里外，上風口的山坡上，是一棟豪華的山體莊園。

    馬·杰克，常常在莊園中心平臺辦公樓上，打開水晶監控投影，審閱自己的工廠。

    每當他看著流水線工廠源源不斷的產出自己的產品，都有一種人生價值實現的滿足感。

    這位馬杰克常常在上流酒會上自詡：“是自己養活數萬人的，自己做的是大慈善?！?/br>
    然而誰也不知道，他發跡的小秘密。

    在豪門大廈內的，有一個房間是所有人都不能進的，馬杰克常常會獨自跑到這里。

    ……這年頭，崛起商人背后，都有些秘密……

    現在在早上工作結束后，馬杰克路過了放著各種貴族收藏品的走廊，打開了一個隱蔽的小門，門后是充滿著煙熏氣味的暗室。

    他小心翼翼的拿出了野山紅木的盒子，盒子上雕刻著各種怪異的圖案，打開盒蓋子，里面是一個陶瓷小人，小人的身上刻畫各種巫術紋路。而在這個小人的手心中，是一個枯萎的果子。

    馬杰克小心翼翼的將這個陶瓷小人放在供奉位上，跪下來拜了又拜。然后另一顆鮮艷的果子拿起，用銀簽刺破自己的手指，血滴在果子上，然后把那顆枯萎的果子替換下來。

    當這顆鮮艷的果子放在陶瓷小人的手上后，血液鉆入了果皮下面，如同肌rou一樣冒出了青筋。蠕動著和陶瓷小人的手掌連接。此時這個陶瓷小人原本看不到表情的笑臉上，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馬杰克看到這個微笑后，臉上如釋重負的，開始閉目許愿。

    這個儀式嘛？是養鬼。馬杰克在二十年前還是一個干瘦的小伙，最大的愿望是攢錢購買一輛屬于自己的自行車。但是一切從他獲得了一本堪輿秘術后被改變了。

    二十年前，他在醫院做義工時候，搞到一具據說是帝國宮廷內斗產生的遺棄死嬰。然后出于一種鬼迷心竅的狀態，他開始了第一次養鬼。那是一只旺財鬼。

    二十年前，這個旺財鬼第一次給他提示，是通過推動羅盤給他的信息。

    鬼用舌頭在紙條上寫出提示，他要購入燃料財產，于是乎他開始提前囤積燃料，在一個星期后，由于天空共和國的交通線出了一點問題，他買的燃料大漲。

    這使得他，原本只是想要試試，開始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養了一只旺財，還要養另一只鬼來旺運。

    ……任何神秘都經不起透支……

    這養鬼越多，時間越長，有所疏忽時，反噬也就越大。

    例如在五年前，他不小心犯了一個忌諱，未能供奉清晨最新鮮的露水，一連幾個月都背運。家中孫子被綁架，結果贖金打了，也仍然是被撕票了。

    自此后他一直是小心翼翼，家中的風水格局，他親自擺放。如果仆人擅自更改，輕則一頓暴打，重則直接趕出去。

    今天兩只小鬼在得到供奉后，在墳頭一樣的案桌上，嬉笑的打鬧一番后，則是給出了他新建議，那就是“降低出廠價格，同時提高質量”，馬杰克眼睛一亮，因為這時候他“表現實誠”就會剛好遇到貴人！

    ……相對于工業城市內灰塵滿地，高空中飛艇掛著的廣告布，一直是非常靚麗，隨風招展……

    在城市中，他一直都想要更多供貨份額。但是苦苦等不到機會。如果真的是大人物心血來潮，來檢驗塑化品供應鏈，他的貨物物美價廉。那么就能把握?。ㄉ厦娼o的）機會。

    他決定做好這筆貨，并且不惜一切代價。

    馬杰克心中叨念：嗯，工人的那筆錢，先緩一緩發。

    對，——不發錢，肯定會引起工人怨氣，所以先宣布裁員，先讓工人恐慌，然后恐慌后，再宣布不裁員了，趁機壓低工薪。

    這一套成功馭下心理學，作為成功人士的他是很熟練了。

    第06章 吃狗的人，畫餅的鬼

    城市另一個角落中，恩馬看著火堆上烤著的噴香狼狗，這條狗呢，是廠房大院的，這幾個月一直是對自己齜牙咧嘴，而現在，在火堆上的它永遠齜牙咧嘴了。

    恩馬：“雖然，你叫的很兇，但是rou真香?！倍黢R挑選了兩條前腿，然后把狗rou分割包好。

    別怪恩馬吃獨食，在這個世界待了足夠時間，恩馬對身邊階級兄弟不放心，也許是前面給一塊rou，后面就去市政告狀了，換賞錢了。

    論偷雞摸狗，恩馬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后就成慣犯了。俗話說的好，半大的小子，吃窮老子。這個身體處于發育階段，新陳代謝最高，一天能干兩斤rou。資本家雇傭童工給的伙食哪里夠呢？

    更何況，恩馬還要做一些體能訓練，輔助發育。不僅要長個，還要長腱子rou。

    恩馬不僅僅，偷狗，還偷貓。

    每天都在富人區踩盤子，然后乘著時機成熟，趁著夜色一石頭砸在這些畜生后腦勺，打包帶走。這個時代也沒有啥子監控。直接布條一捂就弄走。

    至于道德束縛？道德是要按照社會經濟環境的，經濟條件達不到，急吼吼的強加道德試圖建立所謂“文明”，那是上層人在粉飾太平。

    這么說吧，二十四世紀大核戰結束后，新道德體系建立時候。

    幾百年后的人，對近古時代文化的詬病就是“人、動物，輕重不分?！?/br>
    當東方故國十幾億人中，六億人月收入不足一千。幾百萬在山區十歲以下少年把吃方便面視作奢侈品，十歲以上將當童工當做謀生機會的時代。

    東部沿海大城市中，某一些人，開始拍電影宣傳善待寵物的價值觀，以至于家庭寵物每月消費往往都是2000元每月。

    當還有窮人在吃土，這樣“善待寵物”的道德出現，就特么不公平！

    ……窮人只需遵守和人有關的道德……

    恩馬把小姐養的鸚鵡拔毛火烤，那個叫理直氣壯。

    至于恩馬也知道，一旦被發現，會被斥責為“心理變態”，即使是聲稱“窮，餓”，也會被反駁“你窮，你有理？你窮，你就能觸犯律令？”

    對于掌握話語權的一方，如此的邏輯碰撞，恩馬是哀然的。（多元位面那邊，衛鏗的理性同步在和人類超目脫離人為本的感性邏輯碰撞）

    在夜色下，恩馬舉著自己燒烤好的狗腿，遙指星空低語道：

    工業秩序下，締造的律令概念重點：在于維護公平，彌補弱勢群體越來越狹小的生存空間。而一旦轉向了維護“少數人固有財產”，這就違背了本意了，縱然這少數有千種道德理由。對于某個刁民來說“我自有戾氣不平”。

    衛鏗的系統中，白靈鹿備注到：幽暗位面后衛鏗全力追求可能性，有時候會形成，和平時代外界看起來非?！安恢v道理”的邏輯。

    陪伴衛鏗走過數百年的白靈鹿，眼下看著日漸脫去“中庸”的恩馬，心中低語道：原因是，經歷這么多位面，衛鏗從未生活在和平中，短暫和平只是下一次蓄積矛盾爆發的間隔。

    ……狗腿落下，很快被恩馬啃的干凈?！?/br>
    近古時代初期“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已經是耳熟能詳的話了。

    近古時代后期，世道中的“公關者們”為了“降低自我風險”，開始流行于：讓弱者在不公平中找不到明確的壓迫對象。

    任何時代都普遍存在被壓迫者，在那個時代就沒了，變成了大量“刁民”。

    這個位面的情況，讓衛鏗宛如回到了古工業時代，作為社會的基層，不知道從何時開始，被自上而下引導的洶洶輿情，灌輸了大量的道理和規則，大家一點一點默認，然后越來越多的不公平被遮掩。

    公關者：“下層只要找不到合理的針對渠道，所有的發泄都是不合理，那都是違背正能量的戾氣?！?/br>
    超級刁民衛鏗：找出哪兒不公平？找出是否合理！不是我刁民要時時刻刻注意，而是你上大人責任。你解決不了，若是只是傷我一個，我自認倒霉，

    事實上是爾等多次憑此取利，悠然自得，那我就要鬧。上對下制造的不公平超過了一個度，那我就會制定體系的權威！

    衛鏗不是阿q，或許不一定會，三拳打死鎮關西？血濺鴛鴦樓。

    但是挖坑，會躺在坑邊，在其過來的時候伸腿來絆其一跤。

    ……恩馬吃狗rou的原因，不是沒有愛心，而是工資買不起rou?！?/br>
    這幾個月內，工資越來越克扣了，然而恩馬也沒興趣用“正確”的渠道，例如律令方式來解決問題。

    馬杰克就有很多律師，窮人就沒有。

    恩馬：我特么中人之姿，自己何德何能，能在“南山主場逆襲必勝客”（古工業時代：南山必勝，已在歷史成為四字成語。）

    恩馬這一行人，在塑料塑型廠中工資本來就不高，但就是這么一點錢，仍然會被克扣。

    請注意，在商私時代，社會學上存在這樣一個現象：相對于豐年，民眾會在災年被剝削的更多。

    因為，那些中層剝削者在確定自己損失后，為了彌補損失的，會進一步在更弱者的身上找回損失。

    具體案例，就是大英在殖民天竺的時候，每逢災年，那不是賑災啊，那是加派稅務征收部門，簡而言之就是加派軍隊。

    因為東印公司那幫聰明人知道：災難呢，讓底層刁民會更容易被組織起來抗稅，所以必須要重拳出擊。

    衛鏗心悟：上層人比下層人更早知道矛盾何時會到來，他們會提前把矛盾推給下層，然后教導下層不要對立……

    這不，在恩馬所打工的工廠中那些“幫會的霸頭們”已經在各個工棚內堵著了，要求每個人交“互助伙食費”。

    這“互助伙食費”是個很好的話術，類似于“靈活擇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