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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慣性,顧云箏先尋找西域的命脈——“總督府在哪兒?” “往西北處找?!被籼毂边@才坐起身來,略略看了幾眼,探臂用折扇指給她一個大概的位置,“在這一帶?!?/br> 顧云箏在他給出的范圍內尋找,很快就找到了。隨即發現,這幅圖描繪的極為詳盡,有點名氣的地方都有標記。 西域共分清州、綏安、暉州三省??偠礁?、巡撫府位于清州境內。 顧云箏早就聽管家說過,老侯爺先是任職綏安總兵,后任西域總督,所以在綏安、清州境內各有一個霍府?!澳銖氖臍q就隨軍征戰,是在哪兒打的第一場仗?”她一面詢問,一面下意識地看向綏安邊境。 霍天北先想了想,又在圖上尋找片刻,指給她看,“在這兒?!?/br> 是在他那邊的地圖一角,顧云箏走過去看了,眼中現出狐疑,“這是暉州境內吧?” 霍天北頷首,“沒錯?!?/br> “那就不對了?!鳖櫾乒~不解地看著他,“你從軍不是該在老侯爺麾下么?” “照常理是應如此?!?/br> “那……”顧云箏很困惑,抬手撓了撓額角,“你怎么會跑到暉州去呢?我想想……嗯,那時候的暉州總兵,是現在的西域總督葉松——你怎么會跑到他麾下去的?” 霍天北笑著反問:“我也奇怪,怎么會跑到他麾下從軍的?” 顧云箏白了他一眼,俯身趴在地圖上,撐肘托腮,眼含探究地凝視他?;蛟S,是老侯爺與葉松是至交,所以將嫡次子交給了葉松管教? 他成名之后,廣為傳揚的是他一次次力挫敵軍創下的赫赫戰功,之后便是他做出的讓人毛骨悚然瞠目結舌之事。至于他本人,至于他成名之前,無人提及。起先以為是因他生于西域,京城人士無從得知,而從她生活在霍府之后,越來越覺得這情況有些奇怪。 她暫時忽略這問題,委婉詢問他以前的經歷,“那你在葉松軍中停留了多久?” 霍天北道:“三年多?!?/br> “剛到軍中時,是幾品官職?”她語氣誠摯,“左右也無事,快與我說說你在沙場耀武揚威的經歷?!庇执侏M地笑,“給你一個炫耀的機會?!?/br> “官職?耀武揚威?你倒是看得起我?!被籼毂毖龊x不明的笑,“最初就是個無名小卒,后來才有了官職,軍營中的品級,從不入流、九品開始,每一級都做過,只是時間有長有短?!?/br> 顧云箏一時愣怔,全然沒想到他會給出這樣的答復。他是老侯爺的嫡次子,怎么會從無名小卒做起?而且還是腳踏實地做到了一方將帥——若他不是出自將門,很正常,但放在他身上就太不正常了。多少功勛子弟,都是初出茅廬就能任職四品五品官職,更有不曾進過沙場就直接被委任將帥的先例。 “這是老侯爺的意思么?”顧云箏凝視著他,很是不解,“將門子弟,不是稍有建樹就能做個四五品的官么?有一些人,甚至從未打過仗,就掛帥出征一朝成名。你又是出自功勛世家——” “是有很多這樣的先例,我沒這樣的運氣?!被籼毂闭Z聲分外平靜,“但是葉松對我也很不錯,一直對我盡力提攜?!?/br> 顧云箏愣怔片刻,喃喃道:“老侯爺是對你寄予厚望,還是根本就不管你的死活???”這話其實對老侯爺很不敬,可她此刻實在是太驚訝,話沒經腦子就說了出來。不給兒子一點眷顧的父親,讓兒子飽經風雨的父親,終究是極少數,原因只有兩個,要么是如山一般的深沉父愛,要么就是對兒子百般嫌棄不予理會。 霍天北自嘲地笑了笑,不說話。 她又輕聲問道:“既然葉松盡心提攜你,你怎么又回到了老侯爺麾下?” “那時候,有些將領知道了我是霍家人,葉松又要上折子給我請功,宣揚出了要讓賢的話。父親也不能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和葉松周旋許久,把我要回了他軍中。我到如今這一切,算是葉松給我的?!?/br> 一句話,透露了太多信息。老侯爺對他沒有所謂的深沉父愛,而葉松慧眼識珠,將一個少年一步一步鍛造成了一代名將。到了如今,在當初那少年站到比他更高的位置的時候,沒有忌憚,選擇協助、追隨。葉松這樣的人物,讓人不需相見便已心生欽佩。 這話題觸及到了他一些經歷中的陰影,便是他愿意如實告知,作為詢問的人,不亞于在人傷口上撒鹽。那是她不忍心做的事,打住了這話題,讓春桃換一杯熱茶。 春桃一直奉行離霍天北越遠越好的原則,這次也不例外,徑自將兩盞茶送到了顧云箏手邊。 顧云箏笑著將茶盅遞到霍天北手邊,“你這性子……真不知你在軍中是怎么過的?!?/br> “在軍中都是同生死共榮辱的兄弟,也只有一時的不適?!被籼毂逼鋵崒ψ约哼@習性也很頭疼,解嘲地笑,“下人在面前時日久了,我也就習慣了。已經盡量在改?!?/br> 顧云箏料得到,他平日里少不得遇到陌生的甚至嫌惡的人,心里卻要強忍著,那滋味一定也很不好受,是以,笑容中就多了一點點同情、理解。 這時候,秦姨娘與安姨娘來了。 秦姨娘臉上的妝容有些濃,用來遮掩下午哭紅的雙眼,因此顯得愈發明艷照人。 安姨娘還是穿戴得尋常,既不鮮艷奪目,也不似顧云箏那樣簡潔素雅,似是有意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