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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大男人,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也罷了,還樂得看內宅女子勾心斗角,像什么樣子。太夫人是最沉得住氣的,膝下兒孫性情卻與她大相徑庭,想來真是諷刺。 過了一會兒,丫鬟通稟已擺好飯菜,眾人轉去西次間用飯。若無人飲酒,本就是食不言的規矩,這一次,席間更是安靜,只聞輕輕碰瓷聲。 三夫人不時看一眼顧云箏,眼神隱含笑意,很為對方高興的樣子。 顧云箏察覺到了,每每回視,報以和善的微笑。 飯后,顧云箏與霍天北回到含清閣,在東次間大炕上一左一右坐了,一個做針線,一個倚著大迎枕,把玩著折扇。 李mama給兩個人奉上茶盞,遲疑片刻,還是詢問顧云箏:“聽春桃姑娘說,夫人要主持中饋了?” “她倒是嘴快?!鳖櫾乒~笑道,“是有這么回事?!?/br> 李mama見她答完就沒了下文,只好又道:“那么,夫人不吩咐下去,讓奴婢們早作準備么?” 顧云箏漫不經心地道:“沒什么可準備的?!?/br> “……”李mama語凝,真懷疑夫人是把主持中饋當成過家家了。 顧云箏看了看李mama,笑道:“放心,你擔心的我都知道,早就想好法子了。要是我的法子行不通,再找你商量?!?/br> 李mama半信半疑,卻不能壞了規矩細問,也就稱是。 顧云箏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不過,既然要主持中饋,需要的人手就多了,只有你和春桃不行,會把你們累垮。你幫我找幾個得力的丫鬟吧?!边@對李mama來說不是難事,跟霍天北說一聲,從東院調來幾個即可。 李mama看向霍天北,“侯爺——” 霍天北把玩著扇墜,“讓堇竹選兩個二等丫鬟一起過來?!?/br> 李mama應聲而去。 霍天北提醒道:“管事陽奉陰違最棘手?!?/br> “我知道,也不算什么?!鳖櫾乒~轉身拉過藤蘿,在里面翻找割線的匕首。 “不算什么?打算以暴制暴、殺雞儆猴?”霍天北揶揄道,“你小心些,別鬧出人命來,平白落個悍婦的名聲?!?/br> 他這言下之意,是懷疑她動不動就要請管事們吃板子。這么想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她可沒那種習慣,最享受鈍刀子磨人的樂趣。 顧云箏斜睨他一眼,淺笑盈盈,一面繼續找匕首一面回道:“手無縛雞之力的拍桌子、摔杯子、喊打喊殺就叫立威,習武之人如此就是悍婦做派,真真是沒道理。不過,我們的侯爺平日里對人都是和顏悅色,我好歹也是你夫人,定會夫為妻綱,做個笑面虎。侯爺若是得閑,不妨看場好戲?!?/br> “還想做笑面虎?”霍天北起身到了她近前,從一大堆針頭線腦布帛之中取出匕首,丟到她手邊,又賞了她一擊鑿栗,“分明就是個瞎貓?!?/br> 顧云箏氣結,小腮幫都鼓了起來。 霍天北哈哈大笑,現出整齊的白牙,笑容紋路延逸出醉人的風情,眼中似是落入了驕陽光芒,璀璨,眼神卻透著獸一般的野性。 這笑容使得他與平時神色溫和眼神清冷的樣子判若兩人。 是那樣悅目,卻帶著危險氣息的笑容,有著蠱惑一般的感染力,讓她恍然失神。 這樣的男子,于任何女子而言,都有著致命的殺傷力吧?即便是她,偶爾也會被他的無雙風華迷惑。 霍天北見她前一刻還氣鼓鼓的,此刻卻是雙唇微啟,呆呆的看著他,顯得笨笨的。他覺得有趣,忍不住又抬手,扯了扯她一側嘴角,“來,別愣著,給我這笑面虎笑一個?!?/br> 顧云箏這才回過神來,下意識抿緊了嘴唇,打開他的手,語氣硬邦邦的:“走開,我要做繡活了?!?/br> 霍天北卻沒像以前一樣見好就收,雙手落在她雙腿兩側,撐著炕沿,近距離審視著她,語聲有著他自己無從發覺的輕柔:“你笑一下我就走?!?/br> 他的笑容漸緩,變成了噙在唇邊的微笑,雙眸光華卻與方才一般無二。 隨著距離拉近,顧云箏對上他視線,沒來由地感覺到壓迫感,一顆心砰砰的跳。這是怎么了?是緊張還是害怕?她心中惱火,哪里笑得出。 霍天北看著她雙睫忽閃著,想起了叢林中被驚飛的蝴蝶的翅膀,輕盈,慌亂,而又美麗。他趨近她容顏,“慌什么?怕我?” 顧云箏只覺此刻的他像是心存戲謔的狐貍,自己則像是他爪下的兔子。的確是慌,的確是怕,但她強迫自己用最短的時間鎮定下來,笑著推開他,“怕你有什么稀奇的?不怕才奇怪?!?/br> 恰好徐默過來了。顧云箏松了一口氣,揚聲喚他進門,正襟危坐。 霍天北則回到另一側,依然懶散地倚著大迎枕,把玩著折扇。 徐默帶著一軸畫卷,畫卷寬度就有半人來高,恭聲稟道:稟道:“西域葉總督命人送過來的,要侯爺看看這圖繪的怎樣,有無疏漏之處?!?/br> 顧云箏忙里偷閑看了一眼,見那幅圖寬度就有半人多高,想著旁邊那位大爺可以移步去別處了。 霍天北卻是懶得動的樣子,吩咐李mama將東西接了,把炕桌搬走,將地圖鋪在大炕上,多加兩盞六角宮燈。 這個不著調的,把她宴息處當成他書房了?她蹙眉斜睨他一眼,卻見他眼含笑意看著她,似在等著看她這反應。 顧云箏索性丟下針線,斂目看向那幅圖,這才知道,是西域地圖。葉松既然讓他查看,想來他是對那里的地形極為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