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蟹殼黃
余珍妮不耐打。 前后加起來十多下,濃稠鼻血竄出。 還有沒膽勸架的黃嫂沖去前頭喊人卻被大大喝斥的聲音。 這些都適時拉回余秋可的理智。 余秋可嘆口氣,狼狽地從余珍妮身上爬起。 模樣更窘困的是剛回過神來的余珍妮。 “我流血了?我流血了?啊——我流鼻血了!” “娘,余秋可打我……娘,你快來,我流好多血……” ”余秋可,我會讓你付出代價?!?/br> 余珍妮跟瘋了似的,歪斜坐在地上,大吼大叫。 好好一張雪白臉蛋上都是她胡亂抹揩鼻血的痕跡。 是有些觸目驚心。 不過余珍妮的精神挺好的,罵人時特別精神,這讓余秋可松口氣。 明明贏了,卻沒有為她迎來該有的痛快。 因為余秋可太清楚這件事只會鬧大。 因為千錯萬錯都是她余秋可的錯。 已經不是對人失望,而是對整個人生失去希望與方向。 張伯不知去哪兒偷懶了,后門半掩,正好讓余秋可鉆個漏洞,沒驚動任何人,晃著無力的腳步離開余家。 還是想姆媽了。 說到底還是不滿十七歲的小姑娘。 沒了姆媽,家就是虛設。 于世上,她是無所歸依的一只浮萍 余秋可難得害怕。 怕的不是余家人的責難。 怕的是曾在姆媽病榻前會好好照顧自己的誓言似乎已讓現實給磨完了。 以往習慣忍讓,這時的余秋可也是一股勁的壓抑。 不愿意哭出聲音,然而擋不了豆大成串的淚珠啪答啪答掉落。 上天無雨可下,她的世界卻是浸沒在水氣與悲傷里。 與余秋可不同,此刻正往余家方向悠哉悠哉走來的謝九懷心情可好了。 往嘴里送的是捏在右手里的蟹殼黃。 前頭賣蟹殼黃的店家跟他介紹說這是豆沙口味。 外層酥皮油亮,光拿在手里,就能感覺一整個飽滿香脆。 咬下之后,烤得酥黃的餅皮一層一層塌陷在他的嘴里,相當奇妙的口感,但香氣直沖鼻腔,根本停不了口。 面皮有面皮的香氣,與夾層里的甜味是不同的味道,那甜是松軟帶點油脂,然而不怎么膩口,還有一些沙沙的口感,當兩者一并咀嚼在嘴里時,意外地互相提味,偶爾咬到少許的白芝麻,也是畫龍點睛,一個都不能少。 至于謝九懷空出的左手沒閑著,拎一兜油紙打包好的,好幾個口味裝一起的,依舊是蟹殼黃。 這么一個人在大熱天底下晃,倒是引起注目。 然而天熱煩悶,別說吃食了,連看到人都是嫌煩、嫌膩,不過謝九懷這人吃相賞心悅目,還有個真正不討人厭的原因,正是他整個人意外的清爽。 因為整條路上,哪個不是汗水流得滿背都是,只有他衣裳整齊干爽,若眼力好的,還能瞧出謝九懷的額頭是一滴汗也沒有。 謝九懷并不曉得自己在地球人眼里其實仍然有些特立獨行。 跟著謝九懷后頭的是他于地球上的父親謝老爺所加派的人手,說是保護他的生命安全。 對此,謝九懷沒意見,配合地球人的各種行為模式是首要法則。 是,他并非謝九懷。 真正的謝九懷已于他準備抵達西元2045年時被時空亂流打進西元1934年的那日死亡。 死因,因毆打造成外力重擊內臟,出血致死。 而他則是來自離地球四百九十五億光年的利姆燈星球——利姆燈殖民地球計劃第1088號的殖民官。 按照計劃,抵達地球的首件要事是必須立刻找到剛死亡的地球人,再利用裝載于飛船里的能源體去按照死者的rou體進而打造新的身軀,借以取代死者的身份。 若計劃受阻,則必需替換新身份。 然而能源體有限,每次再造必然會減少比例,這意味著能源體一旦不足已打造新rou體,他將無處寄生,同等計劃失敗。 按照大博士的說法,要完全適應并駕馭能源體打造的地球人身軀,最少也要大半年。 意謂著,這半年里,他自保的能力有限。 所以—— 有人保護,何樂而不為。 嗯,何樂而不為五個字是新學到的地球說法,能這么快派上用場,他甚是滿意。 還更令人滿意之事,就是沒料想初來乍到,毫不費吹灰之力就完成殖民地球計劃里最重要的那一步——獲得一位合法生殖伴侶。 至于時空錯亂這事他并沒放在心上,早在預估范圍里。 只要他能與性別女的地球人結合,順利產下新混種,再由世代傳承,這么利姆燈星人的基因將不會因為星球體的毀滅而滅亡,而是取代純種地球人。 終將有一日,利姆燈星人再度恢復往日風光,再趁此喚醒新混種體內的利姆燈血液,正式將地球劃入領土里。 因為心情美麗,他頂著謝九懷俊俏臉孔,嘴角微勾,不自覺的笑意,惹來路上姑娘的目光與竊竊私語。 感覺良好的謝九懷(往后他就是謝九懷了)仰頭,張開雙臂,將雙眼的倍數調整,遙望氣層外的部份星體。 再見了,我的母星。 至于未來……說來就來了。 垂頭哭泣的余秋可正巧撞進謝九懷結實的懷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