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楚靈崖伸出手，握住門環，輕輕敲了兩下。過了片刻，里頭才有聲音傳來：“門沒關，自己進?！?/br>
    楚靈崖又對貓行了一禮，推開門，跨過那努力把自己變成一條“貓檻”的玳瑁，走了進去。耳邊聽得“叮鈴”一聲，楚靈崖回頭看，依稀見到門外檐下好像掛了個鈴鐺，自己顫了一下，不過門又關上了，沒來得及看清。

    外面已經有了暑熱，院子里卻清涼得很。一進門先是一堵影壁，四四方方的，座、身、頂俱全，磚石雕工不可謂不精美，然而這回是用A3紙貼了“Piltergeist（sao靈）上網請入內”的字樣在影壁正中，這里的老板好像天生就跟正常審美過不去。

    楚靈崖繞過影壁，來到一處院子里。

    初夏時節，一棵巨大的槐樹綠葉蔥蘢，占據了庭院最佳位置，此時，樹下擺了張躺椅并一張小茶幾，茶幾上放著茶壺茶杯，還有一碟糕點。

    躺椅上躺著個人，臉上蓋著書，手里搖著扇，搖兩下不動了，等過一陣子再搖兩下，像是游戲里要發大招必須攢一段時間力氣。

    “上網5元/小時，自己進屋找機子?！闭f話的聲音倒是好聽，涼涼的，帶一點點甜，像夏天冰窖里起出的凍涼糕，“帶飲料套餐35元/半天，60元/天?！?/br>
    楚靈崖穿過院子，進里屋瞧了一眼，又折了回來。

    “我來面試的?！?/br>
    搖蒲扇的手終于不動了，過了一會兒，他才看到那攤人形史萊姆慢慢收斂形狀，長手長腳地掙扎著要站起來。

    “還真有來面試的啊?！?/br>
    楚靈崖聽這人邊找鞋邊嘀嘀咕咕，彎腰給他把踢到一旁的鞋子撿回去，輕輕放到腳邊。

    “原來在這兒，謝了?！睍孟聛?，露出來的是一張實在漂亮的臉。

    楚靈崖呼吸微微一窒，退開兩步，默默看這人。

    看起來也不過是二十來歲，一身白色真絲唐裝，盤云扣搭招財進寶暗紋，頭發很長，不太黑，像染過似的，松松編了條麻花辮垂在身側。手上戴著細細密密的金銀絲鐲子，有一些用細鏈條扣著手指上的戒指，雙手都有。這一身打扮足夠俗氣，何況是在一個男人身上，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在這人身上就只顯得風雅不羈。

    楚靈崖看這人睜著一雙似乎不能聚焦的丹鳳眼，慢慢吞吞地把脖子上掛著的銀絲邊圓形眼鏡架上，這才把目光收了回來。

    “老板怎么稱呼？”

    “姓謝?！?/br>
    “名字是？”

    “??？”

    “我叫楚靈崖，楚河漢界的楚，心有靈犀的靈，懸崖峭壁的崖?！?/br>
    “哦，在下謝如漸?！?/br>
    “如漸哥，我想試試應聘這里的網管?！背`崖坦然接受著對面的打量，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的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快了幾拍。

    “進來吧?！?/br>
    “哎?！?/br>
    兩人一前一后走進堂屋里。

    sao靈網咖顯然是用老房子改的，店面就是一間四五十平方米的屋子，進門處是個收銀兼柜臺，擺著些零食泡面可樂什么，屋子里頭十臺機子，局促地擠進了一臺復印機，貼著“復印收費，單面0.5元/張，雙面翻倍”的A4紙，最后頭用隔板隔出了小小一間屋子，不知道是辦公室還是倉庫。

    “每天上班12小時，早九到晚九，沒有午休時間，但是沒客人在的時候可以做自己的事，就是不能走開。包午、晚兩餐，柜臺里的泡面自己挑，一頓一包。每周給一天假期，一般不能是雙休日，特殊情況可以提前說，逢年過節看情況休息，交三金，不給加班費，試用期3個月每月薪水1800元，試用期滿轉正2300元/月?！?/br>
    “住宿呢？”

    “你沒地方??？”

    “剛從國外回來，還沒找到落腳地?！?/br>
    謝如漸將楚靈崖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你跟我開玩笑嗎？”

    “認真的?！背`崖從行李箱外層取出幾張紙，“這是我的機票和簡歷，您看看?！?/br>
    謝如漸看完，一臉狐疑：“你一個斯坦?；貋淼?，做什么網管？”

    “興趣?！?/br>
    “興趣又不能當飯吃，你還是……”

    “您這里的機器是新換的？”

    謝如漸看了眼：“上個月前一個網管還在的時候換了一批，不然連游戲都拖不動，每臺花了五千多?！?/br>
    “您被騙了?！?/br>
    “??？”

    楚靈崖打開一臺機器，下了個測試軟件給謝如漸看。

    “這種軟件能看出硬件使用時間和生產日期，我剛看了下，硬件信息有過改動。您要是不信，我給您拆機看一下生產序列號和實物樣子，也能看出端倪。翻新的一般出廠日期早，有使用痕跡；假冒的，看工藝焊點也能看出區別?！?/br>
    屋子里長久沒有回音，楚靈崖看謝如漸，后者好像有點懵了，滿臉寫著“怎么辦”。

    “如漸哥，你把聯系方式給我，我去搞定?！?/br>
    謝如漸半信半疑地看著眼前的年輕人。

    “放心?！边@人說話好像帶著蠱惑似的。

    謝如漸把前個網管的聯系電話給了楚靈崖，自己到旁邊坐了等著。他看到楚靈崖撥了電話，說了幾句，過了會兒掛了電話，又撥了另一個電話，沒過多久，謝如漸店里的座機就響了起來。謝如漸走過去接起來。

    “謝老板，我錯了……”一開腔就是李易個混賬玩意兒求饒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