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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槐序眼睛一亮,她的六六找到了。 “找到了為什么不告訴我?” 這兩天安槐序高燒反復,大多在昏睡,昨天唯一醒過來的時間,情緒又太過激動,許終玄見過她失控的樣子,不敢再刺激她。 許終玄伸手碰了碰安槐序的額頭,安槐序抓著她的手,語氣平靜道:“我想見她?!?/br> 今天醒來之后,安槐序的情況看起來比前兩天要好,沒有發燒,情緒穩定,她想,或許安槐序已經接受了事實。 “那,我帶你去見她?!痹S終玄垂睫,掩去眼里的悲傷。 安槐序快速換下病號服,換上一身干凈的衣服,跟著許終玄離開病房。陽光一照,安槐序一連幾天都很蒼白的臉色泛出淺紅,額上也滲出了細細的汗珠。 一路上兩人都靜默不語,直到司機從主干道駛上去往西郊的路,安槐序疑惑道:“這不是回去的方向?!?/br> 司機輕踩了一下剎車,許終玄輕咳一聲,司機從后視鏡里收到了許終玄遞過來的眼神,自覺加踩了油門。 視線盡頭浮現出西子山的輪廓,許終玄溫聲對安槐序道:“是殯儀館,陸林鐘的父母和你父母商量后,決定在這里給她舉辦葬禮?!?/br> 安槐序目光愕然,身體一側緊貼著車門,“葬禮?誰同意他們給她辦葬禮的?!” “停車!我要下車!” “別停?!?/br> 收到指令,司機落下了車門內鎖,加速前行。 “槐序,你不去,就見不到她最后一面了?!痹S終玄握住安槐序的手腕。 “你什么都知道對不對?”安槐序甩開許終玄的手,警惕地看著她。 “槐序······”許終玄開口難言,無可辯解。 安槐序了然地浮起自諷的笑容,“你知道她回來了,你卻幫我爸媽瞞著我,你知道他們偷偷給她辦葬禮,也不告訴我!” “我們是擔心你······” “你們擔心我受不了刺激,卻不擔心我留下一生無法彌補的遺憾?你們擔心我難過,卻不擔心我來晚了,她會怎么掛念我?” 到達目的地,車剛一停穩,安槐序就甩開車門,一路跑向殯儀館。 陽光刺眼,她隱隱聽見殯儀館里奏響的哀樂,只覺天旋地轉,凡塵俗世都在遠離。 她以為津橋那段距離是今生最難走的路,原來現在才是,這被陽光照得發白的大理石臺階和打磨光滑的地面,無一不在攫取她的氣力。 她寧可這條路,通向冥府。 安槐序一腳踩空了臺階,被許終玄拉住,她沉默著用力掙開,終于看清了大堂里站著的人,她的父母,陸林鐘的朋友、同事······ 還有兩張面孔,她沒見過,但在陸林鐘手機上看到過,是陸林鐘的父母。 她從沒想過和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這樣的場合,原來陸林鐘的眉眼和氣質這么像母親,戴眼鏡時有的斯文儒雅像父親。她無瑕與任何人打招呼,跨過殯儀館的門檻正面迎上了一張黑白照片。 呼吸、脈搏仿佛都停止了跳動,她無所覺,無所感,忽略了周圍的一切,眼里只有她的愛人。 在場的人無不為之嘆息,生命脆弱,兩個相愛至深的人陰陽兩隔,活著的人該如何才能消釋內心的悲痛。 “是我不好,我來晚了,六六?!?/br> 我來晚了,我該親自把你接回來的,你一個人躺在這里一定很害怕。 在場的人側過臉,不忍再看。 “小序——”蔣慕上前去抱住女兒,被安槐序推開。 安槐序繞到遺像后,兩側擺滿了鮮花,她看著空蕩的棺槨一時變了臉色,“人呢?她在哪?你們把她怎么了?” 蔣慕滿目不忍地別過臉,天氣炎熱,身受重傷,墜河被河水浸泡。她永遠都忘不了自己與安誠言去接回陸林鐘時的情景。 他們不愿意安槐序看到那樣的情景,安槐序記憶里的陸林鐘應該停在最美好的模樣。為了早些讓陸林鐘入土為安,得到陸林鐘父母默許后,遺體第一時間被送去火化。 安槐序茫然地看著靈堂里的每一個人,順著他們的目光看見了遺像下的骨灰盒。 她竟然連陸林鐘的最后一面都沒能見到,甚至沒有機會觸碰陸林鐘冰涼的身體,那是她的妻子啊······ 安槐序如行尸走rou般一步一步走過去,跪倒在地上,伸手把骨灰盒抱在懷里,手肘撞到了燭臺,遺像從靈臺上滑倒。 倏忽一陣風刮過,安槐序抱緊了懷中的骨灰盒,把它貼近心臟,幾近崩潰地哭喊:“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來晚了?!?/br> “小序,快放下!”安誠言被安槐序的舉動嚇到,安槐序恍若未聞。 “這里是靈堂,死者為大,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 靈堂之上親友都在場,安誠言再疼惜體諒女兒,也要遵守該有的規矩。 “小序,快把骨灰盒放下?!?/br> “她如果知道你這樣,一定會很傷心的,小序?!?/br> “是啊,人已經走了,應該早些讓她入土為安?!?/br> ······ 十幾個人,十幾張嘴都在紛紛勸她。 這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棱角銳利,觸手冰涼,里面竟有她一生所愛,他們竟還想從她手里奪走! “你們怎么可以這么做!”靈堂里回響著安槐序聲嘶力竭的質問,幾乎要撕裂這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