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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心里也七上不下,拿不定主意,不知道等老鴇緩過來又要怎么遷怒、折騰她們,又要怎么對付孟屏兒。 女孩兒們哭道:“可我們也湊不齊錢給月英、屏兒治傷啊?!?/br> 是了。 李三姐微微一怔。 她們哪里來的錢!需知這鴇母對她們的錢財把控得極死,在這上面耍盡無數花招,常故意引誘她們多多借錢, 她們問鴇母借錢也可以,但那是利滾利的錢,還不起,那也行,那就質押身子! 扒皮似的,嫖客給的金銀錢財不歸她們,只歸窯子里所有。 長此以往,那真真是陷在無窮無盡的債務里,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再也出不來綠楊里的大門。 屏兒如今被關進了暗室,這是想拖死她了! “屏兒的家里人呢?誰去遞個信?” 小玉仙咬牙道:“不行不行,她從沒說過家在哪兒,再說了,她肯替她那沒用的哥哥這樣攢錢,她家里人也不是什么好東西?!?/br> “找那欣欣子吧,我們找那欣欣子?!?/br> “找他救她出來!我看他與屏兒的關系最好了!” “不知他愿不愿意借出點兒救命錢周濟一二?!?/br> 此提議一出,猶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 “可是、可是,我們又不知他是個什么秉性!僅憑幾封信,也斷定不了他是個什么樣的人吶!” “萬一他挾恩相報……” 說到這兒,又忍不住哀哀哭了起來。 “那……那總要試試的?!毙∮裣缮钗艘豢跉?,“難不成只能這樣等死?” …… 手上這封信,字跡笨拙而凌亂,言語顛三倒四,能看得出極為生澀。 然而就是這平鋪直敘,毫無技巧的言語,卻看得張幼雙一陣觸目驚心! 等她抬起頭來的時候,看著這春暉閣外的陽光明媚,蟬鳴聲聲,還有點兒恍神。 手上捧著的這一封信,就好像是隔絕了兩個世界。 沉甸甸的。 她心里就像是綁了塊大石頭,越往下念,心就越沉。 到后來,張幼雙頭暈眼花地抬起頭,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平了內心被傳染的焦躁與痛苦。 這不是前幾天還好好的嗎?怎么會發展成這樣?! 毅然決然地推開了面前的桌子,站起身,問身邊的楊開元:“楊先生,我今天請假一天可以嗎?” 楊開元看到她這分為鄭重的神情愣了一下:“請假?” “對,行嗎?” 或許是她這思緒太過混亂,表情太過沉重,楊開元有點兒愣神:“這不歸我管,你得去找俞先生?!?/br> 俞先生…… 張幼雙想了一下,道了聲謝。 楊開元這白胡子老頭兒有點兒擔心她:“沒事兒吧?你臉色怎么如此之差?”是……那封信? 張幼雙勉強笑了笑,她這個時候真沒心思解釋那么多:“沒事兒?!?/br> 從座位上走開,張幼雙快步走到了俞峻面前。 “俞先生?!?/br> 俞峻抬起眼。 張幼雙平靜地道:“我請個假?!?/br> 男人那雙深黑的眼看過來的時候,張幼雙竟然十分平靜。不由苦中作樂地想,她真是出息了。 她本來都已經想好各種借口,沒想到俞峻什么也沒問,只頷首道:“好?!?/br> 這么輕易? 張幼雙愣了一下,飛快道了聲謝,快步走出了春暉閣。 目睹著張幼雙離去的背影,沈溪越內心的疑惑卻來越濃,忍不住問面前的夫子。 “先生,張先生認識三五先生?” “是啊,據說還是老熟人呢?!本戳x齋的夫子說著說著,皺眉在桌上摸索了一陣子,“……紙呢?紙不夠了,你幫我去張先生桌上拿兩張紙來?!?/br> 沈溪越依言走了過去,剛拿了兩張白紙,目光卻被桌上那封粉色的信箋給吸引了注意力。 他心里砰砰作響,忍不住抬頭看了眼四周,確認沒有人留意他的動靜后,伸手翻弄了兩下。 看到這信箋上的地址之后,心里不小地吃了一驚。 “綠楊里”。 望著“綠楊里”這三個字,沈溪越一陣發懵。 突然覺得今天張幼雙帶給他的震撼那是一波接一波。 他不是小孩子了,早就知道了這“綠楊里”三個字代表了什么。 問題是,和三五先生扯上關系之后,張幼雙又是怎么和“綠楊里”扯上關系的?? 她是看了這封信才打算去綠楊里的? 下一秒,另一個念頭“蹭”地浮現在心間。 他要說嗎? 要告訴俞先生嗎? 沈溪越低頭思索。 身為敬義齋的齋長,在張幼雙去教明道齋的時候,他完全是抱著看笑話的心態。然而,隨著張幼雙表現得越來越扎眼,沈溪越就越來越僵硬。 特別是那天那堂論八股的課,更是令沈溪越警鈴當當直響,深有“早晚有一天會被明道齋迎頭痛擊”的危機感。 堂堂書院的夫子竟然和綠楊里有所牽扯,若是這事兒讓其他人知道了…… 那不論她是不是個女子,都留她不住。 可是……此舉又實在算不上君子所為,哪有競爭不過就?;ㄕ械?? 沈溪越這邊正百轉千回,內心糾結成一團麻花兒的時候,敬義齋的夫子奇怪地問道:“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