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射雕 5
從老師那里得不到開解,福拉圖就盤算著明天如何折磨南太主,報復忠恕的無禮。 次日,達洛帶著從同羅逃回的三百多附離出發北上,曇會也隨同出發,忠恕、歌羅丹、努失畢等人一起出營送別,節特也騎著一匹大馬,跟隨著歌羅丹出來送行,他對忠恕總是抱著敵意,看來那天在圣壇給他留下的印象太差了。忠恕倒覺得這孩子很有個性,想和他套套近乎,順便打聽老可敦的情形,節特則把臉仰得高高的,一副愛答不理的神態,努失畢看到二人狀態,覺得好笑,對忠恕道:“你如果真想和他親近,我倒有辦法?!敝宜⌒π?,也沒答話,他想和節特搭話,又怕像歌羅丹那樣被纏上。 送別達洛后大家回營,忠恕在前面走,努失畢來到節特跟前,伏在他耳邊悄悄說了一通話,不一會,節特就打馬追上了忠恕。 福拉圖讓人盯著忠恕,見到他去南太主的氈帳就來報告,她準備今天當著南太主的面,好好羞辱一下忠恕,以報復他昨天的無禮,誰知等了半天也不見手下回報,一問才知忠恕回營后沒去見南太主,反而去了歌羅丹的氈帳,此時正在教節特箭術。福拉圖甚是奇怪,那天她讓節特跟著忠恕學箭,二人你不情我不愿,怎么節特今天會同意? 原來是努失畢做的活,他把忠恕在薩滿教總壇與嫩獨建比箭的經過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節特一聽,立刻拋棄成見,主動向忠恕道歉,并要求向他學習箭術。忠恕對這個小孩子并無惡感,反而有點喜歡,見他態度誠懇,而歌羅丹一直在旁微笑,就答應和他共同探討箭術。節特年齡還小,聽不懂漢語的謙詞,問:“共同探討就是做我師父嗎?”忠恕可不敢答應當節特的師父,與嫩獨建的比試讓他對自己的箭術極不自信,再說節特已經拜歌羅丹為師,歌羅丹是嫩獨建的親弟弟,箭術也十分了得,何況他重任在身,可不愿隨身帶著個小孩子。 這時有只灰雀驚叫著從頭上飛過,努失畢立刻叫道:“忠恕,射它下來?!逼渌税ǜ枇_丹都在一旁起哄,忠恕無奈,在灰雀飛出五六百步時舉弓發了一箭,射穿了它的腦袋?;胰阁w型小飛得快,這箭從后方追上,擊中灰雀的頭部,眼力準頭自然皆是超一流,大家轟然喝彩,節特立刻崇拜起來,纏著忠恕要改師父。歌羅丹哭笑不得,只得找了目標展露了兩手,這才勉強留住這個小徒弟。 福拉圖知道忠恕為什么想接近節特,她自己完全能鎮得住忠恕,但節特年紀太小,可不能與這個魔鬼太過接近,立刻命人把忠恕叫來。她現在也不知道如何處置忠恕,不能收服他已經確定無疑了,殺又不忍殺,留他在眼前當鏡子,他又時時頂撞,搞得自己下不來臺,發配他到極北,他又不愿意離開南太主,搞得她有些心煩,曾有個念頭一閃而過:干脆送他回大唐算了,隨即又自己否定了,那樣無利可圖的事,她可不做。 忠恕來到大帳,帳中只有福拉圖一人,她盤腿坐在胡床上,陽光從帳窗透過,照在她的側臉上,映出數道反光,忠恕竟然看清了她臉上淡淡的金色絨毛,不由得有點發呆,福拉圖本想責罵他一通,碰到他怔怔的眼神,話到嘴邊,又不知如何說了,只得找個話題,重新說起步真汗的事。 福拉圖問:“道士,前天斥候來報,說步真汗并沒南下,也沒分部,全族駐扎在噴查山東邊一日馬程的地方,今年他興師動眾地想爭回牧場,被大可汗駁了,你說他會不會趁機侵占噴查山牧場?”其實步真汗會不會侵占,她心里清楚得很,步真汗駐扎在那里,一是向她示威,二是看動靜找機會,現在他還不敢亂動。忠恕想起哈羅斯特對仆骨使者的曖昧態度,又想到步真汗最后的猶豫,心里沒底,問:“殿下在步真那里還得到什么消息?”福拉圖疑心甚重,對步真這樣的大部落絕不放心,必然布有坐探。福拉圖道:“步真遲遲疑疑地,一直沒有分部,無非是想等待機會占領噴查山作為夏季牧場?!毕癫秸孢@樣七八千人的大部落,聚集在一處時間久了,當地的草場會被啃食凈光,來年也不長草,所以在夏季都得分散放牧。 忠恕道:“步真汗對托陸使者的拒絕并不堅決,如果哈羅斯特再加以攛掇,他可能會改變主意與托陸聯手?!备@瓐D一驚:“他真有這膽量?”忠恕道:“他有沒膽量我不清楚,但我覺得他不夠明智,又很貪財,可能被別人蠱惑?!备@瓐D心中有更遠大的計劃,步真汗目前所在的位置,處在她計劃中的核心,如果生變,那可要壞大事,而要如何應對,她還沒拿定主意。步真汗反跡未露,又無證據,如果發兵征伐,其它部落心里必生疑惑,大可汗那邊也不好交待,最好的辦法是招他來圣山大營,如果他有反意,必然不敢來,如果他來了,先扣下他當人質,如果不來,再想其它招數。有了主意,福拉圖心里一寬:幸好沒殺這個道士,不然這么重要的訊息就得不到了,將來這人還有用。她急著籌劃應對步真汗的事,折辱忠恕的心就暫且放在一旁。 老可敦病情不穩,時而清醒時而迷糊,康興也色一直守在旁邊,用湯藥維持著老可敦身體。忠恕多數時間是去南太主的氈帳,與她一起聊天,談道家。福拉圖最近經常出去,都是前去巡查圣山,有時會讓忠恕隨同她出營巡視,忠恕也想看看突厥圣山周圍的情勢,就跟從前往,福拉圖常常騎著馬在周圍的山地上查看,一呆就是兩三個時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這天忠恕隨福拉圖從圣山回來,天已經晚了,不好再去看望南太主,就直接回到自己的住處,一推開門,立馬覺得氣息有異,他閃身進去,反手把門關上,只聽一聲輕笑:“你不怕進賊???”正是寶珠的聲音,忠恕撲上前去,一把將她摟在懷里,寶珠雙手摟在他腰間,二人緊緊擁抱在一起,恨不得把對方揉到自己的身體里。忠恕的臉在寶珠頭上使勁摩蹭,眼里流著淚,嘴里喃喃叫著她的名字,寶珠眼淚橫流,輕笑道:“你胳臂松一點,我都喘不過氣了?!敝宜〔粌H不松,手臂反而緊了緊,親吻了她的頭發,嘴唇向下滑到她的臉上,寶珠身體立刻僵硬。不知為何,她對忠恕的親吻極為緊張,相識之后,二人摟摟抱抱是常事,特別是途中受傷之后,忠恕始終把她揣在懷里,二人臉頰相偎,肌膚相接,調笑無忌,但只要一想到忠恕會親吻她,寶珠就立刻感到緊張,身體變得像石頭一般僵硬。忠恕在她臉上親了又親,慢慢滑到她的櫻唇,寶珠身體一顫,竟然暈了過去。這是忠恕第一次親吻異性,雙唇在她的嘴上慢慢摩擦吮吸,只覺得醇甜馥郁,渾然欲醉,正在忘我之時,突然發覺寶珠的異狀,忙挪開嘴唇,抱著她坐到胡床上,在她心口緩緩輸入真氣。 寶珠悠悠醒轉,忠恕把她緊摟在胸前,臉貼著臉,輕聲問:“寶珠,你怎么來了?”寶珠促狹的性子又發作了:“我來看看你和福拉圖好上沒?!敝宜∫徽骸案@瓐D?”寶珠笑道:“是啊,你們進則同帳,出則同行,談笑風生,眉目傳情,就像一對戀人,你這俘虜當得不賴,竟然把突厥最厲害的女人征服了?!敝宜】嘈Φ溃骸霸瓉砟阍缇偷搅?,躲在暗處偵測我?!睂氈樾Φ溃骸拔医拥侥愕男?,就準備和許叔叔一起回大唐,只是聽說你又失陷在福拉圖手里,心里放不下,急巴巴地想來救你,沒想著看到一副情人調笑圖?!敝宜⌒枺骸澳氵€看到什么?”寶珠笑道:“我只看到你們同行談笑,彼此深情關注,你們進帳之后做了什么,我可不敢看,我怕受不了?!敝宜≌{笑道:“你見過我們這樣親密嗎?”說著就要低頭吻她,寶珠忙伸掌抵住他的下巴:“別鬧別鬧,好好說話。你一親我,我就會暈過去?!敝宜≡龠t鈍,也知道她為什么會暈過去,她愛他勝過愛惜自己的性命,在乎他超過一切,忠恕把她向自己懷里緊了緊,撐起她的身體,在她的脖子上深深吻了一下,寶珠又僵住了。忠恕不敢再親她,又舍不得放手,就把頭埋在她的脖子下拱著。 寶珠長舒一口氣:“大勇,你再親我,就是想害了我性命,好去和福拉圖那妖女勾搭成jian?!敝宜√ь^苦笑道:“你這么一副吃醋的樣子,太高看你丈夫了。福拉圖雖然風華絕代,但人人畏之如虎,哪敢有親近的意思?!睂氈樾Φ溃骸澳遣痪褪秋L華絕代的母老虎嗎?”忠恕道:“再如何風華,也是老虎,我見了都害怕?!睂氈榕つ樝肟辞逅谋砬椋骸按笥?,我可沒覺得你害怕??!她沒制住你,你的武功還在,就是十只老虎也打死了,怎么不見你動手???”忠恕苦笑道:“投鼠忌器啊。不說她吧,太煞風景?!?/br> 寶珠笑了:“剛才你自稱是我丈夫,你還沒求婚,我也沒答應,可不帶這樣自封的啊?!敝宜〉溃骸拔曳悄悴蝗?,這是上天早就注定的事,等我回到大唐,我們就拜堂成親,只是你這樣親一口就暈過去,我們每天要暈多少次??!”寶珠笑道:“成了親自然會好起來,只是你要娶我,周姑娘怎么辦?你不也非她不娶嗎?”忠恕道:“寶珠,你們都是我的命根子,你想想辦法,教教我怎么辦!”寶珠一把扯住他的耳朵:“哪見過這樣厚顏無恥的男人!你在我和她之間難以選擇,反而把難題摔給我,讓我教你取舍,你有沒請教過周姑娘?”忠恕道:“還沒有,我過去也不敢問你?!睂氈榈溃骸澳窃趺茨懽油蝗淮罅?,是福拉圖那妖女訓得吧?”忠恕摟緊了她:“別提她,與她無關!只是再經一次生死,終于明白你們是我最珍貴的親人,我可以不顧一切,付出性命還報你們?!睂氈樾Φ溃骸斑@么說如果是周姑娘在眼前,你也會摟她親她,向她請教如何處理我們兩個?”忠恕把嘴貼在她耳邊,低聲道:“何止是這樣啊,我會讓她留下來,今晚就成親?!闭f著輕輕咬住她的耳朵,寶珠哪受得了這樣的撩撥,臉漲得發燒,心頭狂跳,又想暈去,她怕自己把持不住,將身體往外掙了掙,忠恕手臂一伸,又將她抱緊,劫難之后再見到寶珠,他心中愛憐橫溢,真想就把氈帳當作洞房。 寶珠比他冷靜多了,發覺他渾身guntang,呼氣灼熱,知道他動了真情,雖然早就將他當作自己的歸依,但此時并非歡好良辰,她咬了咬嘴唇,身體向上掙了掙,道:“大勇,你先放開,聽我說?!敝宜』腥缥绰?,在她臉邊嗅著沁人的馨香,根本舍不得松開一毫:“你說吧,我聽著呢?!睂氈橥仆扑男乜冢骸按笥?,這是什么時刻!我冒險來看你,可不是想在這里與突厥人打一場?!敝宜∵@才松了松手,寶珠道:“大勇,我只是太想你了,冒險來看你一眼,天亮之前還得趕到一百里外,許叔叔在南邊等我?!碧岬皆S遜,忠恕立刻冷靜了,問:“許叔叔愿意到大唐嗎?”寶珠道:“要為我爹爹報仇,現在只有去大唐了。許叔叔與李靖打過架,他說無論李靖是否記仇,他都要回大唐?!敝宜∵@才放下心來:“寶珠,你們這一路要小心,盡量避開突厥部落,更不要與薩滿教聯系。最近薩滿教中可能有變化,很是詭異?!睂氈辄c頭:“我知道,能感覺出來。我師父可能在西邊,最近就會回來。許叔叔對草原非常熟悉,經驗豐富,不會有事的,你不用擔心我們?!敝宜∧芡ㄟ^嫩獨建的金雕判斷大薩都的大致行蹤,大薩都的親傳弟子當然知道得更多。 忠恕道:“你回到大唐,不要再亂跑了,就和周姑娘呆在一處,她去哪你去哪,相互照顧,不要分離,一切等我回去再說?!睂氈榈溃骸班?,周姑娘是極好的人,我很喜歡她,想她也不會討厭我。只是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我師父曾說福拉圖是突厥最難纏的人,心機太盛,讓人防不勝防,你在她身邊,一定要當心,我真怕你被她埋了,還得自己挖坑。南太主能救則救,救不了就撒手,大不了我們不當大唐的官了,絕不能賠上自己的性命。你要時時想著我在大唐等你,還有你的周姑娘,多想想我們,保得性命!”忠恕點頭:“我記住了!”寶珠從他懷里掙起身來,反手摟著他的脖子,在臉上親了一口,不等忠恕迷怔過來,推開門就出去了。 寶珠雙唇的溫熱還貼在臉上,馨香猶飄浮在帳中,忠恕神魂搖蕩,使勁嗅著帳里的余香,過了許久,長嘆了一口氣。寶珠讓他保命為先,伺機再救南太主,而他只想達成使命,南太主這樣的人,他絕不會不救的,希望寶珠回到大唐,最好聽從他的話,與庭芳呆在一起。庭芳是個識大體的好姑娘,處處為自己著想,不知她此時在長安,還是回到了家鄉周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