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莫依香 5
第二天一早,福拉圖早早派人來請致單大人,原來是達洛和喀力的使者同時到了,他們日夜趕路,帶來仆骨戰事的捷報??αΧ杰姷牟柯潋T兵首先在昆蓋次谷地發現了仆骨國王帶領的主力,他們的人馬不到對方兩成,喀力就想聯絡到達洛后再交戰,可部落騎兵求功心切,急不可耐地沖了過去,竟然把仆骨的主力打亂了陣形,但仆骨人太多,雙方陷入膠著。此時達洛帶領的附離和同羅騎兵距離昆蓋次谷地還有四五十里,天也快黑了,達洛就準備下令扎營,曇會突然阻止了他,說才從西方飄過戰云,一定是突厥部落與仆骨主力在前方遭遇了。經過這一月的征戰,達洛對曇會已經無比信任,雖然他不懂什么是戰云,實在看不出西邊的云彩與其它彩云有何不同,還是按照曇會的意思下令,全軍扔掉輜重,輕裝全速進擊。等他們趕到時,仆骨與突厥雙方已經息戰,仆骨人在谷地東邊點燃了篝火,準備扎下大營,而突厥部落騎兵則退守到谷地南側的小山上,也準備宿營。達洛一看戰機難得,指揮騎兵直接沖向仆骨營地,仆骨人已經筋疲力盡,正準備扎營歇息,突然遭到生力軍沖擊,立刻就亂了,達洛帶著附離在營中縱橫砍殺,那邊部落騎兵見援軍攻入大營,哪里還顧得上吃飯,立刻上馬沖殺,仆骨大亂,國王被歌羅丹一箭射死,大臣們死的死,降的降,到得后半夜,戰斗結束了,仆骨一萬人被殺,三萬人投降,只有托陸王子和他的近隨生死不明。 福拉圖讀著戰報,哈哈大笑,費心籌劃多年,一朝得償所愿,哪能不激動!立刻命人把老師請來,分享喜悅。致單大人聽完,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福拉圖知道老師喜怒不形于色,也不見怪,重賞了兩隊使者,讓他們下午來大帳聽令。使者出去,福拉圖笑道:“老師,我們終于要開始建城了?!敝聠未笕诉€是不理她,福拉圖這才覺得有點奇怪,問:“老師,有哪里不對嗎?”致單大人問:“你準備如何治理這兩個國家?”福拉圖道:“仆骨的貴族全部殺掉,把部民打散分給各部落,世上自此再沒有仆骨這個國家,仆骨國王的牧場歸大可汗,派附離建城鎮守,其西邊的土地賞給突厥各部,東邊分為三份,兩份賞給同羅的兩個達干,另一份作為我的直牧地,放著長草?!彼缇拖牒昧巳绾翁幹猛_和仆骨,自以為分配得當。 致單大人道:“仆骨以力取得,同羅以智取得,以力取得的,示之以仁,以智取得的,應該示之以力?!备@瓐D不解:“老師,這好像是漢人的謀略吧?”致單大人點頭:“這些話很有道理。你先不要急著下命令,應細思細想,慎之又慎才是?!备@瓐D笑道:“哈,老師,最近南太主又給您講經了吧?”致單大人搖頭,福拉圖道:“這什么仁啊智啊的,似乎那個道士說過?!敝聠未笕它c點頭:“是嗎?我提過多次,南太主也講過,你都當成耳邊風了?!备@瓐D咬牙道:“這話從道士的嘴里講出來,太刺耳了,所以我記住了,終生難忘,再見到此人,我定要一縷一縷切下他的rou,他的親人,他的朋友,都要當著他的面殺掉,讓他親眼看著他們死去?!敝聠未笕司従彽溃骸罢盟袀€朋友送上門來了?!备@瓐D一怔:“什么人?達洛可不算是他朋友?!敝聠未笕说溃骸安皇沁_洛他們?!庇谑前芽ψ寔硗犊康氖轮v了一下,福拉圖聽完哈哈大笑,對侍衛大叫:“快,快!把人捆上,帶到營南,我一會就到?!敝聠未笕碎]上眼,不看她,福拉圖興奮地在帳中轉圈:“實在等不到抓住他再殺了,先砍了這些人解氣?!彼愿朗绦l:“拿我的金山短刀?!苯鹕匠龊描F,用金山玄鐵打造的刀是突厥最上等的兵器,頡利大可汗賜給她一把短刀,她只在盛大的場合用作食器,侍衛雙手捧著遞過來,福拉圖抓起就往外走,致單大人還在那里閉眼養神,福拉圖問:“老師,您不去壓陣?”致單大人眼也不睜:“我厭倦了殺人?!?/br> 福拉圖帶著侍衛向營南走去,她的大帳在大營的中央,到營南空地有四五百步,走了一半,她腦中靈光一閃:道士為什么要把朋友送過來?真是他的朋友嗎?附離頭領通庫斯看到她,馬上跑了過來,報告全營附離已經集結完畢,那三人已經帶到營地cao場,只是那個婦人實在沒法捆,福拉圖問:“為什么?”通庫斯道:“她全身癱軟,沒有知覺?!备@瓐D腳下一頓,哦了一聲。 營南有一片空地,本是福拉圖仿效漢軍,作為迎賓時的儀仗用地,場地中央有一面狼頭旗,側邊有一排拴馬柱,喀讓和莫依香被牛皮繩捆在兩個木柱上??ψ尠褐^,雙目圓睜,看到福拉圖走來,心道:突厥真有一位女特勤,并且還是一個漂亮的胡人,托利沒有騙我,但看這樣子,并不是他的朋友??ψ屧缬袦蕚?,生死于他早就無所謂了,他平靜地看著福拉圖,眼睛與她對視。莫依香剛才見附離要捆父親,很是驚慌,喊叫著去保護父親,他哪是如狼似虎的附離對手,一個照面就被摁在地上,他憤怒地嘶叫,又踢又咬,無意間見父親向他笑了笑,立刻就停止了掙扎。自出生以來,他就沒離開過父親,父子倆相濡以沫心靈相通,一個眼神一個笑容就足以表達心意,父親的意思是一切別怕,任它去吧,他不再反抗,任附離捆住雙臂。莫依香從沒見過胡人,更沒見過如此美麗的胡人,他被福拉圖的美麗震驚,呆呆地盯著她看。 附離已經列好隊,等著看福拉圖殺人。福拉圖看到喀讓三人也是一怔,那女人躺在地上,就像死了一樣,喀讓儀表堂堂,昂首挺胸,臉色平靜,沒有一絲一毫的驚慌,而那個年青人就像清晨草葉上的露珠一般澄澈,看著自己的眼神像嬰兒般純潔。福拉圖習慣了被人仰視,不知有多少國王王子跪倒在她腳下,部屬在她面前更是畏懼恭敬,戰戰兢兢,從沒有人這樣看她,不帶一絲企圖,沒有一絲畏懼,就像看著雨后的彩虹。福拉圖瞬間改變了主意,她走到喀讓的面前,揮刀割斷繩索,喀讓一怔,不知她是何意,福拉圖又走到莫依香面前,親手解開他的繩子,莫依香近距離看著她,就像看著仙女一樣。周圍的附離都愣住了,不知是怎么回事。 福拉圖問喀讓:“你的名字?”喀讓道:“我是伊利可汗的后代阿史那喀讓,這是我兒子莫依香?!币晾珊故峭回实拈_國可汗,是這個國家的創始人,現在的突厥王族都是他的子孫,人數足有數萬。福拉圖道:“姓阿史那的人不能死于阿史那之手,喀讓,我任你為附離都彥,在營中聽命,任莫依香為內門侍衛,守衛阿史那的圣山,即日趕赴圣山履職?!笨ψ屩涝谑ド匠旆迳辖ㄓ幸蛔鶎m廟,是突厥大可汗祭天的地方,由最為親貴的王族子弟守衛,那些圣殿守衛不用沖鋒陷陣就享有優厚待遇,又能常常接觸到突厥的首腦人物,所以王族子弟爭相去當圣山侍衛,內門侍衛是祭祀時護送大可汗的貼身衛士,職位更是搶手,莫依香當了圣山內門侍衛,就算有了依靠。 喀讓單膝跪下向福拉圖行禮,感謝她的恩寵,福拉圖手一抬,示意他起身,喀讓站起身來,向莫依香比劃了一番,然后拉著莫依香來到福拉圖面前,莫依香學著父親的樣子向福拉圖行禮??ψ寭ё∧老?,親了親他的臉,又在他額頭上吻了一下,然后走到一個護衛身邊,道:“兄弟,借你的刀一用?!蹦鞘绦l剛聽到福特勤任命喀讓為附離都彥,今后他就是自己的官長,還沒明白他借刀的用意,喀讓已經抽出刀來,走到妻子身邊,揮手一刀砍在她的脖子上,鮮血四濺,眾人大驚,驚呼聲還沒落下,喀讓舉刀向自己脖子一橫,撲通一聲栽倒在妻子身上。福拉圖和附離們都驚呆了,只聽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莫依香撲到父親身上,摟著他啊啊大叫,使勁搖晃,想把父親叫醒,鮮血染了他一身一臉,喀讓雙眼緊閉,莫依香見父親不醒,又爬過去抱著母親哭叫??ψ尩囊坏稁缀醢哑拮拥牟弊涌硵?,莫依香趴在母親的耳邊狂叫,母親哪里還會應答,莫依香又嚎叫著去摟父親,他的叫聲像狼嘯,像鬼哭,無法形容,附離們都是殺人如麻心硬似鐵的勇士,見到如此慘景,聽著這樣的慘咽,無不潸然落淚。 福拉圖也被震撼,她只是愣了一下,就站在嗚咽著的莫依香身邊,當眾宣布按最高的軍禮埋藏喀讓,立刻就做,下令之后,她轉身急步走回大帳。通庫斯命人把莫依香拉起來,莫依香的外袍被血濕透,滿臉鮮血,眼神像死人一般。 致單大人姿勢都沒動,聽到福拉圖進來,眼睛半睜:“殺了?”福拉圖狂吼:“一定要殺了道士,千刀萬剮挫骨揚灰?!敝聠未笕碎]上眼又不言語了,福拉圖怒道:“可惡的漢狗,竟然派死士來羞辱我!他毀我大營還不夠,又來離間我附離,不殺他我死不瞑目?!敝聠未笕撕孟裨缇椭澜Y果,緩緩道:“伊利可汗的子孫如果都像喀讓那般,又有誰敢與突厥為敵!”他早就看出喀讓傲骨天生,絕不會受人驅使,求上門來只是想為兒子安排個著落,一旦福拉圖同情心發作,收容莫依香,喀讓必會自殺。 忠恕讓喀讓投奔福拉圖,絕不是這個意思,福拉圖善使計謀天性多疑,以己度人,認定忠恕對她用計,而這次她又中了算計,所以感覺受了絕大羞辱,氣得發瘋,見誰罵誰,嚇得一眾侍衛不敢進門,她本安排了達洛和喀力的使者來見,此時也沒了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