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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以為江讓這個投資人對慕羽格外看好,因此才會每次來都跟他討論。 可是慕羽漸漸的開始有些不安。 江讓剛去劇組的時候,江讓剛開始對他和顏悅色的時候,他是開心的,喜悅的,他不知道這是不是表示江讓已經不恨他了,但是他好久都沒有見過這樣的江讓了。 不會把他當成仇人的江讓,不會咬牙切齒跟他說著要毀了他的江讓。 有時候江讓會去跟他說說劇本,有時候是天氣太熱了給他送一瓶冰水——他不喝飲料,只喝礦泉水或者白開水,江讓都記得。 有時候江讓會讓蕭遠給整個劇組送下午茶,給所有人的都差不多,只有給慕羽的不同,水果都是他以前喜歡吃的,切好了、搭配著放在餐盒里,跟別人的一整個蘋果、一整個橘子都不一樣。 在這種情況下,慕羽時常會產生錯覺,會覺得他跟江讓回到了六年前,那時候江讓是他的經紀人,對他可以說照顧得無微不至。 慕羽有點慌了。 終于,在一個下午江讓再次出現在他休息室里的時候,他連看都不敢看江讓,目光一直閃躲著。 江讓問他:“怎么了?” 他說沒事,沒一會兒又問:“你不用陪江太太嗎?” “她在公司?!苯屧谝巫由献?,“糖是不是吃完了?我今天給你帶了另外一種,蕭遠說好吃?!?/br> 把手里的糖果放在化妝臺上,江讓看著他,“你嘗嘗?” 以往慕羽真的會撕開包裝紙,把糖果送進嘴里。 他生怕是自己的幻覺,生怕吃完了就沒有了,所以都不敢咬,只是含著,時不時的舔一下,確定那顆糖真的存在,他會讓糖果慢慢的融化,甜味彌漫滿整個口腔。 可是今天,他沒有。 江讓察覺到了。 在這件事上,他十分敏銳。 看了看自己剛剛放下的糖果,江讓問:“不喜歡?” 慕羽搖頭,他像是在煩躁,又像是不安,他拿了一根煙點燃,深深的吸了一口。 唇邊的煙卻馬上被江讓拿走了。 那個男人捻滅了剛點上的香煙,看著裊裊白煙消散了,輕聲說:“別抽了,對身體不好?!?/br> 這是以前慕羽看到江讓抽煙的時候,都會說的話。 慕羽覺得心臟悶疼,嗓音很低,帶著些?。骸敖?,你不是恨我嗎?” 江讓指間把玩著那根只燃了一小截的香煙,神色晦暗不明:“都過去了?!?/br> 慕羽垂著眼瞼不看他,“當年我……” “不說那些了?!苯屔略偬崞鹉切┦滤麜刂撇蛔∏榫w,所以只能打斷了慕羽的話,“現在你想要的都有了,我也結婚了,那些年少輕狂的往事也全都翻篇了?!?/br> 慕羽用力的閉上了眼睛,蹙著眉心,淺淺的指甲掐進了深色的衣袍,把衣袍得掐得起了皺。 是啊,翻篇了,江讓結婚了。 再次睜開眼睛時,慕羽笑了,像是釋然了一般,“這樣也好……江太太跟你很配,你女兒也很可愛?!?/br> 看到慕羽笑了,江讓也笑了,他眼底是涼的,說話語意不明:“她叫蘇子沫,跟她mama姓?!?/br> “名字取得真好?!蹦接鹨琅f笑著,衣袍卻被掐得更皺。 他沒有再看江讓。 休息室里誰都沒有再說話。 狹小的空間里寂靜得可怕,空氣仿佛都被抽離,讓人快要窒息。 慕羽受不了了,他站起了身,“我還要去拍戲,就先……” 江讓叫住了他:“慕羽?!?/br> 他就不說話了,不看江讓,也不動。 最后還是江讓到了他的面前,跟他說:“前段時間我跟你說的話,對你做的事,可不可以不要放在心上?” 慕羽有些詫異,一抬頭,就望見了江讓溫柔的眉眼。 這是重逢以后,江讓很少會在他面前有的樣子。 以往的江讓總是張牙舞爪像只毒蝎,會說各種讓他難堪的話,而現在…… “那時候是我不好……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那天在電視臺,你幫我說話,我知道——” 慕羽突然很恐慌,像是怕被人看穿什么心事似的,連忙道:“那天是楚星云說話太難聽了,所以我才……” “我知道?!苯屝α?,“你先聽我說完?!?/br> 江讓的笑容就像平靜的水面漾起的一點漣漪,好看又不張揚,“我知道你沒有別的意思,但是我那么對你,你還愿意幫我說話……這幾天我想了很多,當年的事都過去了,我們……” 慕羽滾了滾喉結。 他不知道江讓要說什么,但又好像知道。 他好像期待著江讓把那樣的話說出來,卻又害怕江讓會說出來。 他的指甲摳進了掌心,鉆心的疼才讓他能勉強維持冷靜。 “我們做朋友吧?!苯屪詈笳f,“以前的事,就當沒發生過?!?/br> 當沒發生過? 慕羽的表情變得有些茫然,他好像松了一口氣,可心里又好像空了一塊。 他想問江讓說的“以前”是指什么時候,不過最終沒有問,有些話,他沒辦法問。 在江讓面前,慕羽一向是沒出息的。 而且做朋友,確實比做仇人好。 所以慕羽點了點頭,出口的就一個字:“好?!?/br> 只有一個字,沒有別的,卻讓江讓整個人都愉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