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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煜只覺背后那副身板子太過羸弱,他實在不敢全部氣力托付在上面,幾番掙扎之下,方強撐著打開眼來。 蜜兒見他醒了,拿著旁邊折好的棉被墊在他腰后,起身掀去了蓋在他腿上的被子,又去一旁繡架旁的針線盒里,尋了剪刀來。 順著衣物上血漬,將那褲腿剪開。只見緊致的肌rou線條上,一道兒已經發黑的傷口… 血的腥味兒有些變了質,沖鼻。 蜜兒忙一把捂起嘴鼻,卻沒忍住一聲干嘔… 那人聞聲似是察覺到了什么,眉間一緊,人也跟著要起來。 “你別動?!彼行├⒁?,那日幫他打理傷口,便只照顧了上身。她也想著去查看的,可畢竟礙著男女之別…便輕易放過了。怎么知道,這里的傷口今日已經潰爛成了這般模樣… 她只好忙著補救,床頭拿來酒壺,正要沾濕帕子。手中酒壺卻被那人一把奪了過去。他聲音虛弱著,只道,“我自己來?!?/br> 那人的脾性,蜜兒見識過了,自不敢得罪。 見他自己拿過去酒壺,揭開酒塞,先往自己喉嚨里灌了下去。蜜兒看得一驚,忙要去奪那酒壺,“你這般模樣怎還想著酒喝?” 那人卻不知哪兒來的氣力,將她一把推開?!熬颇苤固??!?/br> 說罷,身影一斜,將酒壺里剩下的往那傷口上狠命倒了下去。 蜜兒的視線被他用身子擋住,只聽得他喉嚨里壓著悶響,卻是一聲不肯發出來,她只覺心口發麻,那股麻意順著后脖頸,一直爬上了頭皮… 她側了側身,尋著他半邊側臉看去,方見他側額上青筋滾動,面色僵白。傷口遇上酒的滋味兒,她也做菜的時候也遇過,一點點的小口子,便能疼得她兩眼發昏… 趁著酒還剩得小半,她得去搶了酒壺來。 方碰著他一下,那人手中酒壺險些滑落,整個身子也緩緩倒了下去。蜜兒忙一把抱住了他的身子,顧不得其他,只得將他扶著靠回去床頭被褥上靠好。 她也不知自己從哪兒借來的膽兒,斥他道:“都是死過一回的人了,怎還只知道逞能?” 第16章 拾瞽(6) “雞湯拌面…還有沒有?”…… 明煜幾近虛脫,鼻息越發guntang,神志漸漸彌散… 恍惚之中,點點涼意,從那處傷口傳來… 戰場上也曾有藥資匱乏之時,他曾見過那些潰爛的傷口,血rou模糊,烏黑熏臭…他不必看到,也知道自己今日是什么模樣。 他聽得旁側有擰帕子的水聲,那丫頭動作輕,一舉一動身上衣物卻依然發出摩擦之聲… 布料緩緩纏上他的傷口,冰涼散去,幾絲溫存柔軟從那腐rou之間傳來。他緊擰的神志終是散了開來,眼皮沉重如鐵,只得緩緩合上了片刻。 再有知覺的時候,膝上已經被那丫頭蓋上了被褥。一旁水盆響動,那丫頭腳步聲往外去。他虛弱開口,“雞湯拌面…還有沒有?” 許是聽得他服了軟,那丫頭笑得輕巧:“自是有的?!?/br> 小半會兒的功夫,雞湯拌面端來他面前。 鮮香味道勾起來他幾分食欲。碗似不深,湯也不多。食之養身,于病體更是如此。計較不得太多,只管灌入肚腹,方能養傷。 一口下去,卻覺有些不同。 官場游宴成風,他去過不少。酒樓茶肆,許是覺得湯面這等平常之食不必太重視,做法大同小異。一碗淡湯,一筷子面,蔥花兒吊鮮。官員們酒后胃灼,拿來填腹,味道全在湯中。 他碗中小面,味道卻全容進了面里。再吃一口,方知道除了雞湯鮮味兒,面還被濃香的鹵水拌過…些許雞絲,混在面間,一道兒入口,難分彼此。rou糜之香,五谷之養,全在其中… 只是僅僅數口,碗中便空了。只好將湯汁兒喝盡,才將碗遞了回去。 蜜兒接了碗過來,送回廚房。 行回來屋子,方推開屋門,卻見那道身影頎長,竟是自己起了身,眼里直直望著面前的空蕩之處,手卻摸著一旁柜子,正往門邊走來。 蜜兒忙將先身后的門關好,湊去攔著他,“你又去哪兒呢?” “白廢了那么多的功夫,剛包扎好的傷,一時又弄壞了?!?/br> 明煜沒答話,側了側身,想繞開她。 蜜兒抬手拉著他臂膀,“那和尚是不是做了你的替身,你讓別人都以為你已經死了?” “倒是聰明?!泵黛嫌洲D了腳步。 蜜兒直將人攔著:“所以你還想去殺古大夫滅口?” 人雖傷著,身影仍比她高出許多,她雖覺自己薄弱了些,可也不能徒連累了古大夫:“古大夫平日里只在巷子里與人看病,見不得外頭的人。他行醫多年了,也是能為病人守口如瓶的,人家算是救過你一命了。你便放過他一回吧?!?/br> 明煜淡淡:“如你所說,我如今走出這院子都難?!?/br> “你口中的古大夫,我去哪里尋?” “……”蜜兒這才知道誤會了他的意圖。那般神通廣大的人,傷得只剩一口氣兒,還能將簡氏宗祠燒了大半,原也有知道自己不行的時候… “那,你這是要去哪兒?” “……茅房?!彼彩侨?,人有三急。 ** 夜黑風高,寒風瑟瑟。 油燈立在腳下,蜜兒搓著手掌,在竹林外頭站著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