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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音見得父親難得面露欣喜,便覺著都是這酸湯粉兒的功勞了。侍奉著父親用完了整碗,湯汁也一勺不落送與父親喝下。見得父親面色紅潤了幾分,方讓嬤嬤來再侍奉今朝的藥湯,自己便退出了門口去。 方行出來靜松院數步,便見得明煜一身蟒袍未褪,正從朝堂上趕了回來。一旁還跟著方大人。慈音自迎了過去,與二人福禮問安。 明煜見得嬤嬤手里的食盒子,也問道,“伺候父親的朝食來了?” “嗯?!贝纫舸鹆艘宦?,卻掃見今日方大人與往日多有不同,眉須似是將將打理過,一身官服更是整潔如新。慈音自問候了聲,“方大人今日氣色好?!狈桔中χ?,只道,“是有些喜事與你父兄商議?!?/br> 慈音不好再問得詳細,卻聽哥哥又問,“與父親尋了什么來?” 慈音自起了奚落他的念頭,笑著讓嬤嬤揭開那食盒子,露出里頭吃得光光的瓷碗來?;亓嗣黛系?,“是那甜水巷口上的酸湯粉條兒。粗鄙之食,不堪一提,將將能飽腹??少F在父親喜歡…” 明煜忽想起那日在簫音閣里自己的話,因得明遠,得罪了人家。無奈笑了聲,方吩咐道,“行了,回去歇著罷?!?/br> 慈音見他眉間少許無奈,嘴角笑意局促,便知得了逞。笑著又與二人別禮,方帶著嬤嬤退了出去。 ** 惠慈軒中,方氏用過素面,又讓人張羅了些許點心來。桂花松糕,煨芋子片兒,蘿卜米糕,密漬玉延…正堂里齊齊擺了一桌子。 明遠從外進來,與方氏請安。見得桌上點心,卻是笑道,“母親今日心情不錯,該得用盞好茶?!闭f罷,方吩咐著跟他來的小廝,“回去書房中,取了新秋剛到的白茶來與母親?!?/br> 方氏今日心緒確是不錯,見明遠坐下,又讓人端了一盞參湯來。明遠目色卻落在桌上的密漬玉延上,不覺念念,“慈音素來脾胃不佳,這玉延是好東西,母親這里可還有些,一會兒我再拿些過去簫音閣里?!?/br> 方氏笑道,“有是有的,一會兒我讓嬤嬤送去簫音閣里,便就不勞煩遠兒了。過了今日,你與慈音之間也須得多加注意些男女之隔?!?/br> 明遠平素往簫音閣中也走得勤快,卻并未聽母親如此告誡過,正覺著離奇,問道,“為何?” 方氏拾起塊桂花松糕,咬下一口,望著自家兒子笑道,“今日你舅父來府上,便是為方原提親,向你父兄求取慈音?!?/br> 明遠忽覺眼前發昏,雙耳如被雷鳴擊破,什么聲響也難聽得到。他自想起那方原,品行尚端,又將將中了舉。又想起來暖閣里慈音持著筷子,喂雪絨兒的模樣,心中情動,卻又不覺憤恨。 明遠恍惚片刻,方回神過來,卻見眼前方氏面色焦灼,喊著自己的名字?!斑h兒?” 他胸口喘急,一口悶氣不上不下,咳嗽數聲,只問方氏道,“母親方才說,什么?” 方氏見狠下心腸,踱步去了門邊,望向庭院之中一片景致,緩緩道來?!澳憔烁腹傥灰恢辈簧喜幌?,恰逢這回內閣空出來了個位置。你既不愿爭取家中爵位,便也怪不得他另求他人袍角為靠。其中要害,你心中自當知曉?!?/br> 明遠冷笑數聲,起身來追問母親,“舅父就如此心急,父親還健在,便想要巴結上兄長?” 方氏笑著回眸過來,“你父親身子一日日看著虛弱,等那日真的來了。他明煜才是堂堂的成京候,慈音便是侯爺唯一的親妹,名正言順,日后求取巴結之人不知其多。方家不過是近水樓臺,先登一步?!?/br> 明遠自幼被母親捧在手心,便從未被方家人如此輕視過。他聲音發著顫,問著方氏:“母親可也覺得舅父如此做無可厚非?但母親可知道,我心許著慈音,日日念想。原此事不倫,我本也不敢與母親提起,可我們也并非親生姊妹。若要想辦法,定是有的?!?/br> 方氏一笑,“你是大男兒身,想求娶心怡的姑娘,怎還要問過為娘么?論身家修養、容貌性子、慈音都是極好的,我自也很喜歡。你若有心,定會上進謀求,與你父兄提親,不必等到了今日?!?/br> 明遠只覺愈發地無地自容,募地起了身,“母親心思,我很是清楚??赡憬^不該拿慈音的終身大事來做籌算!”明遠撂下此話,便忿忿往堂外去了。 方氏只見兒子腳下急亂,行至那松柏盆栽旁,還踉蹌了兩步。她卻正想起那年正月的往事來。 十五元宵夜,正是明遠三歲的生日。小人兒將將能走穩當步子,也如今日這般踉踉蹌蹌,卻吵鬧著讓明煜教他習劍。 明煜一身好武藝,尋來桃木劍,領著幼弟在花園中習武。二人巧斗玩耍,一個英姿颯爽,一個笨拙可愛。方氏那時也曾一度恍惚,阿遠有個這樣的阿兄,不莫是京都城里別人不能有的大幸。 不知何時,明炎緩緩停在她身旁,腳步輕巧,卻也一同看著正習劍法的兄弟二人,方氏將將發覺,與來人作了禮,稱呼了一聲“夫君”… 卻聽明炎道,“我煜兒一身功法,當世不二。日后為我們明府的依托,你我都該能放心了?!?/br> 方氏心中頓了一頓,面色怔然,忙著掩飾又垂眸下去,不敢再看明炎。 她心中不快。明家的依托已然是明煜了,那她的遠兒該要被他父親擺在哪里?遠兒方才三歲,又如何能與明煜作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