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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仔細想來,姨娘如此著急香琴的婚事,也多是因得父親的身子不好,哥哥雖是位高,嫡母卻早早與哥哥生了嫌隙。姨娘又是母親帶來的人,心中不安便定是有的。 等用過晚膳,慈音方又起了身,行去了就靜松院里。 屋子里燈火有些暗,嬤嬤伺候完明炎的粥食正從房中退出去。慈音手捧著本古卷,便尋去了床邊坐下。見得榻上明炎正欲睡著,因得久臥病榻,父親面容已經幾分枯槁。慈音不覺也幾分心疼。 她出生之時親生父母便已經亡故,自從記事開始,便也知道自己和哥哥并非明炎親生??筛赣H依舊當她作嫡親的女兒看待,疼愛有加。 慈音抬袖輕去探了探父親額頭,覺著并未發熱,方覺安心,手掌又順著父親瘦削的面龐,碰了碰那些花白的須發,心間又起了些疼惜… 床榻上的人,似是被打攪到,眉間微微皺起,緩緩睜開眼來:“是慈音來了啊…” 明炎聲音沙啞,見得女兒在床邊上,卻強撐起來一副笑容??辞宄伺畠好纨?,方發現她眼眶中似有什么東西在閃動,明炎緩緩抬起手來,撫去了她面龐上,“傻姑娘,哭什么?” 慈音方收了眼淚,抿唇笑了起來,又拿起手中古卷與他道,“怕父親悶著,我來與父親讀書的?!?/br> 明炎笑道,“好?!闭f罷了,又想抬聲叫嬤嬤來添燭火。 慈音憂心他動氣,便讓巧璧去辦了,方又與明炎說起自己這古卷來歷,其中故事。慈音聲音文弱,說起這些來,悠悠然然卻又有條有理。明炎也心知女兒是不愿提起他的病情,只默默邊頷首邊聽著。 等得小半本子說完,慈音方覺著口渴,支開巧璧去倒茶水來。方聽得明炎提起,“家中有煜兒坐鎮,我尚且放心。只是你的婚事一直沒定下來,卻也不知煜兒是作何想法。若你真是心許遠兒,為父也有些別的辦法。我與內閣林大人多有幾分交情,便先將你過繼過去,再嫁來明家,也不無不可?!?/br> 慈音聽得這席話,只覺心緒林亂,只得顧左右而言他,“我聽他們說父親胃口不好,近日可有什么想吃的,我明日與父親張羅了來?!?/br> 明炎自知她羞怯,笑著道,“那這事兒,明日我與煜兒商議?!?/br> 第7章 貪魚(7) 蜜漬玉延 明炎話剛落,卻聽得房門被人推開。 慈音見是母親帶著嬤嬤進來,忙起了身與方氏福了一福,又喚了一聲“母親?!币姺绞闲衼砻餮状策?,慈音自拾起自己的孤本,“母親來看父親,慈音便不打攪了?!?/br> 方氏頷首,慈音方帶著巧璧與二人別禮,隨之出了房門去。 行出來院子,慈音心中隱隱不安,方才父親那些話原大可不與她說,與兄長商議才更合情理些。思緒正是躊躇,不知不覺已經行來靜松院門外,卻見得一抹頎長的身影攔住了去路。 慈音這才抬眸看到來人,明遠今日換了身姜白的袍子,一身輕減,似是剛從外頭回來。慈音與來人一福,“二爺也是來看父親的?” 明遠側了側身與她讓了道兒,只笑道,“方在母親屋子里吃到了那紅玉糕,去了簫音閣又聽聞你來了父親這里,便來這里看看。見得你了便好,我同你一路走回去?!?/br> 慈音垂眸少許,跟去了他身旁一道兒往簫音閣里去,慈音方又問他,“二爺可曾聽母親說起過父親的病情?我也問過哥哥,他卻是不肯多說??煞讲乓姼赣H的模樣,比起早幾日似又虛弱了些?!?/br> 明遠微微側眸看了看慈音,只道,“換了好幾個太醫來看過,也都在調養著。你莫多心了?!彼m知道實情,卻不忍讓慈音憂心,只好周旋其中。只是自己回眸回去,這兩日來,他心中那塊重石未曾放下過,見著了慈音,方覺得心情稍稍好了些。 他腳下步子緩慢,只想與慈音呆久一些,到底明日四更天不到便要出門,與兄長入宮住持皇帝上下朝的儀仗… 慈音卻是察覺出來了什么,“難見二爺如此垂頭喪氣的,可是累了?” 明遠抿了抿唇,望著她笑了笑,“近日的公務有些煩心,確有些累了。不過與你走走便該都好了…” ** 清晨的陽光灑入明府花園,嬤嬤小廝們皆忙碌起來。小廚房頂炊煙裊裊,各個小院兒里的主子們胃口不同,不在一處吃飯,吃食也是各有模樣。 糯米泡軟了整夜,包裹著三兩塊兒鹵rou,加上些咸綠豆沙,再用粽葉包好整個果子,上鍋蒸上個把時辰,便是糯米果子。等來辰時林姨娘起身,沈嬤嬤方就著奶,一道兒送了過去。 惠慈軒里卻是食素的,每每早晨用一碗素面。雞湯作底,煙筍為伴兒,在加上蘑菇、豆腐、鮮蔬菜熬制的澆頭,比起葷rou更多來幾分仙氣兒。 簫音閣里,今兒的早膳卻嬤嬤是去外頭采來的。小姐一早醒來便吩咐,去甜水巷口上,尋兩碗酸湯粉條兒來。嬤嬤自拎著食盒子,與小姐置辦了來,邊往家中送,心中便是忖度著,這等街邊兒小食,哪兒能與家中大廚做的相比。 等回了院子,見小姐用起來那酸湯粉條兒的時候,眉目之間新鮮之感,嬤嬤方覺著自己也餓了… 慈音親自將那酸湯粉條兒試了一試,便就撂了筷子,趕忙讓嬤嬤裝好另一碗來,趁著還未涼,送去了靜松院里。 明炎臥病在榻,食之無味久矣。人若到了枯槁之時,不能見朝夕之陽,不能聞四季之風,到底無趣。嘗了一嘗慈音帶來的小食,今兒卻是胃口大開了,竟還問一旁嬤嬤多要了兩口奶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