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夫后的滋潤日子 第205節
他頭束金冠,穿一件寶藍底菖菖蒲紋杭綢直裰,面容和從前又有些不同,已經越來越像正元帝,說起話來更是不徐不疾,一派少年謙謙君子的氣度。 這樣大的變化,誰能想到幾年前他還是個不會說話的野孩子呢? 顧茵心頭一軟,盡管知道他這是“圍魏救趙”——今天這樣的場合,他還想著酒樓生意的事情是虛,想滿足他meimei的口腹之欲才是真,依然點頭答應道:“那就照你說的辦?!?/br> 顧野笑起來,小玉笛懵懵懂懂的,只是看著他們倆都笑就也跟著咧了咧嘴。 很快晚宴就開始了,小丫頭又被抱了出去,她像模像樣地待了一整天的客,逢人不管認不是認識,都送上一個甜甜的笑。 武青意的很多舊部都是粗人,嗓門大的很,她也不怯場,還大膽的伸手去夠別人的絡腮胡。也不是扯,就是輕輕碰一碰,然后眼睛亮亮的“哇”一聲,像發現了什么了不得的東西。 今日來赴宴的賓客就沒有不夸獎她的。 晚宴開始沒多久,她夜奶都沒喝,直接在她爹懷里睡著了。 顧野就把她抱回了后院。 顧茵讓奶娘先把小丫頭抱下去,顧野放心不下,放輕了手腳將小玉笛遞給奶娘,又叮囑奶娘道:“meimei下午吃了一小塊蛋糕,夜奶沒喝,晚間你需多留意一些,萬一她要是腸胃不舒服或者肚子餓了醒過來,隨時喊人?!?/br> 奶娘連聲應是,而后才把小玉笛抱了下去。 看到自家大崽還在目送小崽子,恨不能陪她睡上一整宿,確定她不會不舒服的模樣,顧茵無奈道:“你別這般,咱玉笛身體隨了她爹,身體好得很,長到現在都沒有過頭疼腦熱的,而且府里還有你師公一直在研究各種藥膳給她補身子……你這般事事鄭重,小心往后把她養嬌了?!?/br> 顧野還是那句,“meimei是我盼來的,我對她好是應該的。小姑娘嬌一些也無礙,我總是能護著她的?!?/br> 兄妹倆感情好自然是好事,而且顧野雖對meimei好,在教育方針上卻不會橫插一腳,所以顧茵也不多說什么,揮退了更換茶水的下人,她開口道:“娘娘走之前,和我提起一樁事?!?/br> 顧野拿起桌上的茶盞,道:“那我應是知道了。母后是提起立儲的事兒了吧?” 顧茵點頭,“他說你推拒了,你怎么想的?” 顧野笑著眨眨眼,“娘是想聽虛一點的,還是實在一點的?” 顧茵笑著抬手,“人都說你越來越穩重老成,那是沒看到你私下里這么貧的一面?!?/br> 顧野夸張地做勢躲開,而后才正色道:“好啦,不和娘逗趣兒了。我那個志向娘是知道的,但那是不怎么明白事理的時候想的。有句話,叫‘無知者無畏’,我那會兒大概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連太子之位是個什么概念都不明白,只覺得當皇帝當太子威風。如今大了,懂得多了,知道太子之位意味著什么,便知道得慎重對待了?!?/br> 他頓了頓,抿了口熱茶,才接著道:“這是其一。其二,皇家最忌什么?自然是大權旁落,縱觀歷朝歷代,多少少年太子上位之前還是父慈子孝,長成之前卻讓親爹給收拾了。父子鬩墻只是一遭,于朝廷來說也不是好事。新朝根基還淺,所以我想等一等,等到父皇再多掌幾年大權,確保太子不會對他的皇權有影響,而后再順順當當地把太子之位給我?!?/br> “原是如此?!鳖櫼鸬?,“我明白你的意思了?!?/br> “還有個其三呢,”顧野說著也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想搔頭,又把手放下,“當了太子,住在東宮,便不是隨時能出宮的烈王了。娘和叔、爺奶還能時不時進宮和我見面,meimei怎么辦呢?她前頭十天半個月不見我,再見面都得費好一會兒功夫才認出我。她又這么小,出去吹了風有個頭疼腦熱的可怎么辦?小孩子成長期就這一遭,就算后頭我能和她時常見面了,幼時缺失的東西也補不回去了?!?/br> 這話聽得顧茵直接扶額——怎么會有九歲的崽崽比她這當娘的還懂這些育兒經?! “當然還是父皇的意思為重,明年三月我過十歲生辰,那會子meimei也快兩歲了,應該是可以外出了?!鳖櫼白詈笕缡堑?。 第136章 番外 如顧野所說, 來年他十歲生辰過了之后,正元帝和群臣不約而同地提起了立儲的事兒,他就不再推辭了。 冊立太子是國之大事, 儀式繁多, 顧野要先齋戒沐浴三日, 而后遣官祭告天地和宗廟, 然后再受用策寶, 再入太廟祭告, 最后到御前謝恩,入主中宮。 而且冊立太子之后必有天下大赦,昭告太子乃天下之本的道理。 正元帝著手讓人去辦,大典暫定在六月后。 四月小玉笛過二周歲生辰,因為周歲已經熱鬧的辦過, 這次顧茵沒想給她大辦,說一家子吃頓團圓飯就是了。 其他人就不是了, 聽她這樣說了還都有些失落。 顧野開口道:“府里的事兒自然是娘說了算,就是可惜徐師傅苦練一年?!?/br> 去年小玉笛生日宴上,徐廚子大展身手做了個雙層蛋糕,后頭那蛋糕在食為天開售, 一開始是那些嘗過的達官貴人不惜銀錢購買, 而其他百姓跟風,后來喜歡上這口的人越來越多, 凡是京城富戶家的小孩過生辰, 都會上食為天預定。 這是個辛苦活計, 顧茵派給了徐廚子,也把蛋糕的利潤按提成分給他。 徐廚子和周掌柜他們相比,手藝不算過硬, 如今好不容易靠著自己這方面的本事得到了一份獨屬于他的差事,那自然是十分盡心。 像顧茵不會弄的那個裱花,他用米糊代替去練,還真練出一手不疏于后世蛋糕師的手藝,把奶油蛋糕裝飾得看起來都好吃了三分。 這次小玉笛再過生辰,徐廚子早就卯著勁兒要給她做個更大更好看的蛋糕出來。 顧茵笑看他一眼,“小徐苦練做蛋糕的本事又不只為了咱家玉笛的生辰,也是為了店里的生意,怎么都不會可惜的?!?/br> 顧野不接她的話茬,只問他meimei說:“我們玉笛咋說呢?” 他還是很想再為meimei過一個熱鬧的生辰的,畢竟往后他的身份就不同了,出宮不方便不說,更要在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的監督下謹言慎行。 顧茵一想也是,自家閨女才是過生辰的主角,而且她越來越大了,該讓她自己發表意見的。所以顧茵也轉臉過去看她,等著聽閨女怎么說。 小玉笛二周歲了,已經能聽懂很多話了,知道她娘和她哥眼下有了分歧。 兩個都是她最喜歡的人,小丫頭緊抱雙臂,蹙著眉頭,鼓起rou乎乎的臉頰,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樣。 恰逢武青意下值回來,看到她這愁壞了的滑稽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 “爹爹!”小玉笛像看到了救星似的,連忙伸長胳膊迎接他。 武青意走到閨女玩耍的炕邊上,為難道:“爹爹還沒換衣服呢,玉笛不是嫌爹爹臭嗎?” 小丫頭對氣味很敏感,而武青意在軍營上值,身上不止有自己的汗味,難免會沾染上別人的氣味。 所以每次她都要讓武青意先更衣洗漱,然后才肯讓她爹抱。 今日小玉笛一點沒表示嫌棄,攬著他的脖子就說:“不臭,是爹爹的味道!” 討好賣乖的小模樣,十足的像一只撒嬌的小貓咪。 顧茵和顧野剛就是故意逗她的,看她真的發愁上了,也沒指著她回答,眼下看她為了躲著回答,都使上這樣賣乖的招數了,自然也不會逼著她。 不過顧茵算看出來了,自己在閨女心里的地位,可沒比他哥高。 要不是大崽也是自己養大的,指不定她都要吃味上了。 后頭小玉笛的生辰自然按著顧茵的意思小辦了一場,這次雖然沒有前頭熱鬧,但小丫頭接受良好,因為武安也是四月生辰——她想著她小叔叔過生辰也沒有搞什么大場面嘛,也不會心里不平衡。 五月時,京城還發生了一件新鮮事,來了個異國使團。 使團從海外的月明國而來,那里和中原的通信緩慢,新朝成立到了這會兒,他們半年前才知道了消息。 月明國曾想過和舊朝發展貿易往來,但舊朝廢帝妄自尊大,獅子大開口,妄想在貿易中占據九成利潤,把月明國給嚇退了。 如今他們再次派遣使團而來,為的自然還是考察新朝廷的國力,和繼續商討通商的事兒。 正元帝是有心發展對外貿易的,從他當初那么輕易就把顧氏船行給了英國公府的舉措,就可窺一斑。 他讓人先在驛站安頓好使團,再讓顧野負責接待,然后定了個半個月后再和談的期限。 這中間留出來的半個月時間,一方面是給長途跋涉而來的使團休整,另一方面,則也是放手讓他們考察。 同時也算是顧野繼任太子前,給他的一個小小考驗。 這差事并不麻煩,若說的通俗一點,就是帶著外邦師團吃吃喝喝,見識一下大熙朝百姓安居樂業的盛況。 麻煩的是,這使團里頭還有個小公主,比顧野沒大幾歲,是如今月明國國主的女兒。 這小公主生母早亡,自小被國王寵得無法無天,使團出使海外這樣的大事,她都敢先斬后奏,喬裝打扮偷偷跟過來。 這樣金貴的小公主,輕不得重不得,而且也不方便和一群男人出出進進的。 顧野就求到了顧茵頭上。 顧茵想著就是招待個小客人而已,就給答應了下來。 小公主第二天就來了英國公府,和顧茵見了面,十一二歲的年紀,金發碧眼,皮膚白皙,好看得像一個精美的洋娃娃。 過來得時候她不怎么高興,一方面是這邊語言不通,而會中原語言的使臣卻不想帶著她這個燙手山芋,另一方面,則是她就是想出來玩的,但現在一出現在路上,中原人就各種打量圍觀她,讓她今天到現在都沒吃上一頓安生飯。 見到了顧茵,小公主紅著眼睛,嘰里呱啦一頓抱怨,把王氏和小玉笛聽得一頭霧水。 幸好,顧茵還沒把上輩子老師教的東西全忘了,這小公主說的恰好就是和英語、拉丁語語類似的印歐語系語言,顧茵連懵帶猜,還真的猜出來一個大概,立刻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讓人先弄食物給她吃。 小公主對中原的食物抱有極大的熱情,對著一桌子菜肴東嘗嘗,西嘗嘗的,很快心情就好了不少。 等到四譯館的官員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完全被哄好了。 再后頭,便有四譯館的官員從中翻譯,兩人的溝通就完全沒障礙了。 顧茵哄孩子也算是很有心得了,加上小公主對她感觀也不錯,覺得她沒學過自己國家的語言也能猜到自己的想法,很是聰明,兩人相處的就還挺不錯。 顧茵和她熟悉了一些之后就帶著她出過幾次門,也不用跑遠,自家酒樓里吃喝玩樂的項目應有盡有。 五樓的話劇和西方的舞臺劇是有些相似的,而且也不像戲劇那,外行人完全看不懂,小公主就特別喜歡這個,拉著四譯館的官員一看就是一整天。 她也不怎么鬧騰,顧茵盡可在忙自己的事,時不時去看她一眼就好。 另一邊廂,顧野也在熱情地招待使團里的男使者。 吃飯喝酒那不必提,京城有名些的館子他都帶他們見識過了。 還有些不可為外人道的酒色場所,他年紀小不方便相陪,就由馮鈺代勞。 馮鈺十三歲了,雖在顧茵看來還是個半大孩子,但在這個十四五說親的時代,他其實已經算是大人了,且去年已經被正元帝親封為魯國公世子。 他儼然已是顧野的左膀右臂,凡顧野不方便辦的事兒,不需要多說,他就知道該怎么做了。 馮鈺送使者去秦樓楚館,陪著喝幾輪酒,天色不早后他直接回家,翌日再過來接送,周到卻又不會好無底線地和他們一同享樂。 大熙朝盡心招待在前,正元帝也比前朝廢帝的為人公道多了,后頭的和談自然進行的十分順利。 五月底,使團就該歸國了,小公主戀戀不舍,主要還是舍不得顧茵——她這段時間完全被中原的美食征服了,而且在她懷念家鄉奶制品和rou食為主的吃食的時候,只要和透過四譯館的官員一說,顧茵像有魔法似的,什么都能給她做出來。 至于她喜歡看的那個話劇,她后頭也知道是顧茵想的了。 但是再不舍,也抵不過小公主對故鄉的思念,她到底是要歸家的。 不過好在兩國貿易已經初步談成,往后的來往會越來越多,她也是有機會再來中原的。 他們出發那日,顧野親自相送,顧茵本也是要過去的,但小公主不讓她去,說見了她肯定要大哭一場。 所以顧茵沒有親自到場,讓顧野帶了一大包中原的特產,吃的喝的玩的用的,還有好幾個小公主喜歡的話劇原著話本子,都請四譯館的官員翻譯成了月明國的文字,方便她后頭隨時翻看。 小公主收到禮物,扁著嘴差點又哭了。 顧野對哄meimei以外的女孩子沒興趣,禮物帶到,他又和其他使者寒暄了一陣,便就此告辭。 待回到馬車上,小路子提醒道:“夫人準備的禮物里有些吃食得盡快食用,有那個什么‘保質期’?!?/br> 這本是無關輕重的小事,不過因為好多吃食都是顧茵親自做的,顧野并不想她的辛苦白費,就讓人調轉了馬車的行駛方向。 傳話這種事肯定不用顧野親自去,和他同行的四譯館官員很有眼力見兒地自己下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