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間里，男子坐在暗光中，僵硬得像木頭人一樣。燈光落在他略略有些浮腫的臉頰上，泛著不正常的紅色。他慢慢放下手機，從抽屜里拿出一只灰色的文件夾，手指在上面輕撫了半天，慢吞吞地翻開。

    里面是薄薄的三頁紙，上面龍飛鳳舞的字，他再熟悉不過了，這三個多月來，他不時把這幾頁紙拿出來，反復看，反復撫挲，反復地想那些讓他屈辱和不甘的往事。

    在文件夾最后面有一張疊成三角形的符紙。顏色已經泛舊，折痕很深。他拿起符紙看了好一會兒，慢慢地拆開看。上面寫著生辰八字和兩個姓名，他定定地看了會兒那兩個名字，突然把符紙抓起來撕成了碎末，用力丟進了垃圾筒里。

    “是誰走漏了風聲？”他抓起那三頁筆記，急喘著低吼，“為什么要破壞我的事？這次誰攔我，我就跟誰爭到底。誰也別想阻攔我！”

    喘氣聲像壞掉的風箱，毫無規律，時重時輕。他把文件夾放進抽屜，用力關上，又抓起了一邊的鏡子。

    鏡子里的臉混血味道十足，眉骨略高，鼻梁高挺，下巴略微有些方，棱角分外清晰。

    他撫了撫自己的臉，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電腦屏幕亮了，他的賬戶轉賬進入了一筆錢。他眼睛一亮，馬上把電腦拖過來，仔細數了數了那串0。

    “一千二百萬。用不了多久了，我就會成為大富豪?！彼d奮地拍了拍桌子，把袖子往上挽了一點，指尖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打，很快就把這筆錢轉向另一個賬戶里。

    轉至一半時，他的鼻尖開始冒汗。屏幕右下角的小程序提示他，有人正在嘗試破解他的防火墻。

    “快點……再快點……”他抹了把汗，緊張地盯著進度條。

    終于，全部轉過去了！

    他飛快地關掉了賬戶，啟動了另一個程序，注銷了剛剛用的ip地址。

    “呼……”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揉了揉眉心，猛地跳了起來，在房間里踱了幾圈，停在了窗口邊。

    外面星光正好，偶有車輪聲碾碎靜寂，透進他的耳中。

    他盯著外面看了許久，瞇了瞇眼睛，雙手又撫到了臉頰上，慢慢地摸過眼睛鼻子嘴巴，喃喃自語，“夏天過完了，秋天山上的紅葉最好看，我們去看紅葉好了?！?/br>
    ――

    舒琰掐了煙，從白鸚鵡酒店對面的酒店大樓里緩步出來。

    他盯著對面零星亮著的燈光，眉頭深鎖。

    “你到底在找什么？”身后響起了一把狐疑的聲音，“為什么對喬大成這么感興趣？”

    暗光中，喬素慢慢地走了出來，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胳膊，和他一起往對面看。

    “別問這么多，讓你安排的事，你安排好了嗎？”舒琰抽出手臂，扭頭看了她一眼。

    “安排好了，后天就辦?！眴趟赜滞炝松蟻?，期待地問道：“你什么時候和唐詩離婚哪？我等不了了，再等肚子就能看出來了?！?/br>
    “不想離啊。你要生就生，我會養?！笔骁职咽直鄢榱顺鰜?，慢步往外走。

    “喂……怎么能這樣呢？不結婚我怎么生孩子??？你要讓自己孩子被別人笑嗎？”喬素急了，跟過來急聲問道。

    “我不會和唐詩離婚的，孩子生下來，我會抱過來上我的戶口里?！笔骁^也不回地走向路口的停車場。

    “難道……我就是給你生孩子的人??？她不能生，你就找我？”喬素火了，追過去抱住了他的手臂，急聲問道：“你到底想不想要這個孩子？你要是不離婚，我就打了！”

    “那你打吧，我找個大學生給我去生，一樣的?！笔骁€是不為所動，“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應該玩得起的。你說懷上了，而且已經穿刺驗出來是我的，所以我一定會養。但是我真的不會離婚，我結婚的時候就發過誓，不管我這輩子娶誰，都不會離婚的?！?/br>
    “結婚這么久，你和她連床都怎么沒上過，你不愛她。她也不愛你，天天在外面玩。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要過這樣的生活呢？我們結婚后，我一定會做個好妻子的。你怎么不愿意和我一起過呢？難道我不比她更適合你？”喬素大為不解地問道。

    “我不需要愛她，她也不需要愛我。我只是要一段婚姻而已。和誰結都是結，離婚結婚太麻煩了。你要是想跟著我，只能這樣繼續下去。對不起?！笔骁_了車門，扭頭看她，“我還是那句話，孩子是我的，我不會虧待你。我能承諾的只有這樣?！?/br>
    “你太冷血了，你對我和唐詩都不公平啊……”喬素強壓火氣，上了副駕上，小聲說道：“算了，改天再談這個。你現在告訴我，你為什么要盯著喬大成？你一定有目的。這個總能和我說吧？我們兩個現在也算是有共同羈絆的人了，你不能把孩子的母親全部排斥在你的生活之外吧？你還是需要我繼續配合你，對不對？”

    舒琰拿出煙盒，敲了支煙出來。

    喬素馬上碰了他一下。他轉過頭，看了看她的肚子，把煙放了回去。

    “律師行有一批絕密的客戶資料?！彼聊艘粫?，低聲說道：“這些人分布在各個行業，都做過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我之所以可以橫行無阻，就是因為掌握了這些，并且很有分寸地和這些人打交道，幫他們擺平那些事?！?/br>
    “然后呢？”喬素緊張地追問道。

    “他們中間有人受到了敲詐……”舒琰轉頭看她，神情冷峻地說道：“資料是從我這里泄露的。若不能解決這件事，我的麻煩就大了?！?/br>
    “你的律師行里有叛徒？是誰？”喬素眼睛猛地瞪大。

    “現在關鍵在于資料平常只有我一個人能看到?！笔骁艘豢跉?，眉頭慢慢鎖緊，“除了有一次……”

    “有一次什么？”喬素緊張地追問道：“那如果那些人找你麻煩怎么辦？你要不要先避一下？不然我找我舅舅，幫你和解？”

    “資料里的人，一個都不能公開，怎么和解？”舒琰搖了搖頭，視線轉向她的肚子，“辦好這件事，你先出國躲一陣子，好好把孩子生下來?！?/br>
    “你別嚇我，事情會有這么嚴重嗎？”喬素急了，抱住他的胳膊說道：“你不離婚，是不是怕連累我？舒琰，你不要擔心這些，我也有些門路，能幫到你的?！?/br>
    “好了，別這么煽情?！笔骁χ崎_她，發動了車，“回去吧，把事辦好。生兒子我會更高興，生女兒也行，生得漂亮一點。你沒整過容吧？若是你以前很丑，我還得出錢給女兒整容。這是看臉的世界，我們要現實一點?！?/br>
    喬素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瞪著他，慢慢地把手放到了小腹上，隱隱的不安開始包圍她。

    二人離開后，旁邊的角落里緩緩走出一道纖細的身影。

    這是唐詩。

    她盯著腳尖看了會兒，轉過身，慢慢地走向黑夜深處。

    ――

    四天后。

    醫學實驗室的工程進入尾聲，莫越琛帶著人去驗收。童心晚和徐慧一起去服飾定制公司取做好的決賽舞衣。

    一共做了好幾套，童心晚自己設計的，古典舞，現代舞，芭蕾舞各一支。還有四名主跳要參加個人斗舞，也是另外做的。

    童心晚展開手里的舞衣，在鏡子前面比了比?？纯催€有沒有要改進的地方。

    “再過三年你參加的時候，我要找人給你做一身金黃的舞衣，金光燦燦地站在舞臺上?！毙旎劭粗R子，長聲感嘆，“今年真是可惜了，一定會一戰成名的?！?/br>
    “我要成名干嗎??？再說了，我又不是斗戰佛，還穿金燦燦的？”童心晚好笑地說道。

    “對啊，就是要穿金燦燦的?！毙旎坌呛堑匕盐枰炉B好，去挑配套的首飾。

    “多拿幾對鈴鐺，免得到時候不小心丟了壞了，沒有替換的?！蓖耐硖嵝训?。

    “行了，你現在比我還羅嗦?！毙旎蹞]揮手，快步到了柜臺前，對著清單一件一件地往盒子里裝。

    童心晚笑了笑，拿著手機看朋友圈。

    趙晶去大理度蜜月了。本來莫越琛請二人去國外，結果趙晶說祖國大好河山看不完，干嗎要去國外送錢，當晚拖著衛東直赴大理。

    朋友圈被趙晶刷屏了，她穿著那身粉色的禮服裙，在洱海邊上抱著衛東，咧著嘴笑得正歡。不畫眉，不刷睫毛膏，就涂了一層粉色的口紅，居然還挺有韻味的。后面有幾張，她站在海水里，衛東坐在水中，明顯是被她給推倒了，正一臉懊惱，而她卻笑得前俯后仰，無比快活。

    人哪，平常就應該多和這樣愛笑的朋友呆在一塊兒，你會感覺到世界很明亮，陽光很明媚，大地很廣博，人生很有趣。

    童心晚簡直愛死趙晶了。

    “好玩吧？”她給趙晶發語音消息。

    “好玩死了，不和你說了，我們要回酒店大戰三百回合去，你今天不要打擾我。我翻了黃歷，今天有利于懷孕，今天懷上了就可以生下文曲星。我一定要生一個比莫院長還要聰明的孩子?！壁w晶火辣的聲音傳了過來。

    這大嗓門，把店里的人都逗笑了。

    “沒臉沒皮的丫頭，全世界找不到第二個了?！毙旎酆眯Φ負u頭，“不過她穿那身粉裙子真是好看，我覺得比你穿要好看。你別生氣，真的比你穿著好看?！?/br>
    “我也覺得，她高，腿長。人可攻可受，可女王可瀟灑?！蓖耐砼e著手機欣賞趙晶，“要讓她去當模特也不會比別人差?！?/br>
    “得了吧，她當模特，那一大步跨出來，褲衩都要扯壞?！毙旎鄄豢蜌獾卣f道。

    童心晚樂不可吱地把這段話發給趙晶。沒一會兒，趙晶回話了。

    “你們這是嫉妒，絕對嫉妒！我以后不當保鏢了，我要去當模特，不要想念我?！?/br>
    她聽得正樂時，外面來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