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心很痛
“沒事,就是……”童耀光看了舒琰一眼,擠了個笑容出來,“我們快走吧?!?/br> 舒琰這才走過來,帶著二人去了停車場。 精神病院離這里很遠,在郊外。四周種的都是白樺樹,籠罩著一種蕭索之氣,讓人感覺壓抑。 舒琰過去交涉,童耀光和童心晚在外面等著。 “你確定是你母親?若她活著,你爸不可能不告訴我呀。他什么事都和我說的?!蓖饽艘话压饬锪锏念~頭,狐疑地說道:“你可千萬別讓人給騙了??吹侥悻F在找了莫家人,想從你手里騙錢?!?/br> “叔叔,你就知道錢。是不是我mama,如果實在拿捏不住,做個dna檢測就行了,不告訴任何人在哪個地方做的,我親自去辦?!蓖耐硇÷曊f道。 天黑了,月亮涼涼的灑在前面的小路上。她的心跳變得越來越快,撲通撲通,跳得讓她有些承受不住。 手機響了,莫越琛打過來的。 他這個手術做得時間真長,足足六個多小時。 “在哪里?”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不悅。 “我來北方工廠……” 童心晚沒有說完,莫越琛發火了。 “童心晚,你是沒聽見我說的話?” “我和我叔叔,還有舒律師一起,又不會有事。除非你有什么不想讓我知道的!”童心晚有惱火,啪地一聲把電話給掛了。 舒琰和人交涉完畢,回到這邊,小聲說道:“我們可以過去了。不過你母親有傷人的傾向,所以不能進去,只能隔著門看看?!?/br> 童心晚點點頭,邁出了第一步。她很不安,不知道見到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她這些年來,所有的母愛都來自于趙安琪。但那畢竟不是真正的母親,趙安琪寵著她哄著她,隔著主仆的這一層關系,多少有些隔閡。不像別的母女一樣,可以盡情地撒嬌。 如果真是她的母親,還能治好……童心晚會欣喜若狂的。對母親的印象很淺,但是大家都說她很像母親。但是母親溫柔,聽說她笑起來的時候像月亮。 月亮是什么感覺?看看頭頂上,美人笑彎的眼睛,皎潔明亮。 童心晚越靠近那扇小門,就越慌。她心情很復雜,她怕失望,她又怕看到一個完全不一樣的、可怕的瘋子。 終于,她到了那扇小門前了。 里面的燈光很黯,一個女人站在屋中間,抱著枕頭輕輕地晃。含糊不清地喚著一個名字。 “晚晚乖乖,晚晚乖乖……” 童心晚那些埋藏在記憶深處的畫面陡然沖破了層層阻礙,像煙火一樣在她腦海里爆炸。 mama就是這樣抱著她哄她的,晚晚乖乖…… 她猛地抓住了鐵門欄桿,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那個女人。 她削瘦,枯干,只有眼睛還似曾相識,迸發著熱烈的光彩,凝神看著懷里臟兮兮看不出本色的枕頭。 “媽……媽……”她顫抖著,好半天才擠出了一聲。她有多久沒有叫過這兩個字了? mama…… “媽……媽……”她又叫了一聲,聲音大了一點。 女人聽不到,她抱著枕頭繼續搖。過了會兒,突然掀開了衣服,露出干巴巴的胸,把枕頭往上面摁。 這動作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她想喂乖乖女兒了。 “mama,我是心晚?!蓖耐硗鄣匾宦暱蘖?,握著鐵欄桿慢慢地蹲了下去。 她可憐的mama,怎么會在這里被關了一輩子呢? 她漂亮的,溫柔的像月亮一樣的mama,她怎么變成了這般模樣? “開門,把門打開,我是心晚……我是mama的晚晚乖乖……”她的額頭在欄桿上輕碰,哭訴道:“你朝這邊看……你看看我……” “女士,你要小心,她會傷人的?!弊o士見她靠得太近,趕緊過來勸她。 此時房間里的女人被驚動了,猛地轉過頭,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看向門外的幾人。 “啊……”過了幾秒,她突然一手摟緊了枕頭,猛地朝門邊撲過來,用力抓住了童心晚的手腕,把她往鐵門里的方向拽。 “放手?!弊o士們趕緊過來幫忙,想扳開她的手指。 女人一直盯著童心晚,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她這么用力,藏著臟東西的手指甲在童心晚的手背上手腕上抓出了好幾道血痕。 “mama……”童心晚擰著眉,一遍遍地叫她,“我是心晚,我是心晚!” “你不能奪走我的晚晚乖乖,我的晚晚乖乖……”女人狂躁地叫嚷,突然低頭,往童心晚的虎口上咬了一口。 “快放手?!弊o士拿著鎮定劑過來,打開門,摁著她扎了一針。 她終于躺下去了,手卻還死死地抱著臟兮兮的枕頭。 童耀光也一直看這個女人,一臉的不敢相信。 “這怎么可能呢?大哥不會騙我的,他說大嫂死了,還把骨灰盒帶回來了?!彼卣f道。 “骨灰盒里也有可能是面粉?!笔骁鼣Q了擰眉,彎腰去扶童心晚。 “心晚先起來?!蓖耐矶字粍?。 母女連心,她知道面前這女人真的是她的mama。 “還有一個辦法,你mama腰上有個胎記?!蓖馔蝗慌牧伺哪X門,急聲說道:“是個月亮形狀的?!?/br> “這你也知道?”護士驚訝地看向童耀光。 女人腰上的胎記,可不是別的男人能隨便看到的呢。 “這是大哥說的,他??渖┳邮窃铝晾锍鰜淼呐?,說她腰上有這個胎記。具體位置我不知道?!蓖饧绷?,趕緊解釋。 護士沒有否認,她們天天護理眼前的病人,當然知道她的腰側上有個月亮胎記,淡紅色。剛送來的時候,這女人的漂亮震驚了全院,每個工作人員都跑過來想一睹她的風彩。但是只用了短短的三個月,這個女人就變得又干又丑。老醫生都記得這件事。 看到她們的表情,童心晚知道了答案,但還是輕輕地掀起了她的衣擺,看到了后腰上那只彎月亮。 “是吧,我說是有的吧?!蓖庥帜艘话杨~頭,指著胎記激動地說道:“這真是奇了,嫂子居然還活著。嫂子當時在家里的時候,特別會做菜,我現在還記得那菜的味道。大哥若活著,一定很開心??!” “他要是開心,為什么要打mama?”童心晚陡然變得憤怒起來,一把揪住童耀光的衣袖,大聲質問道。 “這個……你爸脾氣不好。你媽心里又有人……”童耀光尷尬地說道。 “那就別搶別人的太太啊。他怎么是這樣的人!我恨他!”童心晚痛心地說道。 “那也怪不了你mama,好時候她要錢給前夫的女兒治病。這不是你情我愿嗎?”童耀光小聲說道。 “她有什么???”童心晚楞了一下。 “要腎移值?!蓖庹f道。 童心晚轉過頭,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慢慢地蹲了下去,心痛地撫摸著她干瘦的臉,哽咽著說:“我要帶她回去……你們看看這里,這么臟。被子這么薄,你看看那個杯子……” 她轉頭看向床頭柜上黑乎乎的茶杯,又忍不住淚涌。 她的母親,在遭受這樣非人的痛苦,她還有什么資格去談論幸福?為人子女,怎能如此不孝? “心晚,我們去辦手續?!笔骁牧伺乃募?,小聲說道。 “哦?!蓖耐睃c了點頭。 “哎哎,還是做一個檢測 再說。萬一錯了呢?”童耀光跟過來,小聲提醒她。 “你看這個啊?!蓖耐戆炎o士拿來的母親的病歷給童耀光看,那張是她年輕時的照片,不是她母親又是誰呢?還有胎記,難道胎記可以紋上去? 檢測會做,但是現在人就要帶走。她受不了,她不能忍受看到母親在這樣的環境里,抱著一只臟枕頭叫她的名字! “心晚,其實她都瘋了,還帶回去干什么呢?影響你和莫越琛的事。你們不是要結婚了嗎?莫越琛要是不肯收留她怎么辦?傳出去,他有一個瘋子岳母,那也不好聽啊?!蓖馓嵝阉?。 童心晚抿抿唇,小聲說:“那我就不結婚了?!?/br> 童耀光楞了一下,急了,“那可不行,就指著你們結婚了,能把公司重新辦起來。你爸若還活著……” “別提他,他生前就把我送給這個送給那個……他有什么資格當我父親?”童心晚暴發了,一把推開了叨叨不停的童耀光,憤怒地問道。 “誰造謠的?你爸最疼你了!他能把你送誰?”童耀光也急了。 “去辦手續?!蓖耐砦孀《?,埋頭往前沖。 舒琰已經找到了院長。童心晚的母親在這里住的時間很長,當年送她來的人交了一筆費用,現在錢也差不多用光了。這些年來也沒有人過來看過她,所以漸漸的大家對她的照顧也就散漫起來。家人都不要她了,誰還會把她當人看呢。更何況是一個瘋女人,愛咬人愛打人的瘋女人,更沒有人愿意靠近她。半年能洗一個洗,一次頭發,已經是對她最大的照顧了。平常吃飯,也是往房間里一放,她愛吃不吃。 童心晚在出院手續上簽了字,接過了她進院時帶進來的幾件物品。一條當時挺流行的長裙,一雙米色小羊皮高跟鞋,一只男式手表。 這是勞力士,應該不是普通人能戴得起的。童心晚的爸爸喜歡戴江詩丹頓,從未戴過勞力士。而她的前夫生活貧寒,也戴不起這樣的表。這塊表是誰的? 童心晚把東西收好,站在院子里等他們把母親抬上車。 怕她發作,她身上捆了束縛帶,還戴了口罩。 這就像對待牲口一樣! 童心晚忍著眼淚,轉開了頭。 “我看看你的手?!笔骁弥凭^來,拉起她的手,給她處理被咬傷的地方。 “舒律師,謝謝你?!彼宋亲?,向他道謝。 “應該的?!笔骁怪劬?,低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