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叫我小主……”她恨死了這聲‘小主’，這讓她想起之前明珠夫人進宮跟她說的一番話，“若是萬歲爺當真有意讓三阿哥登上那個位置，怎么會一直讓三阿哥的生母是個貴人？從貴人到妃或許不好升，從貴人到嬪不過是萬歲爺一句話的事兒……”

    是啊‘不過一句話的事兒’于她而已，卻是天壤之別。嬪是一宮主位，一個小貴人什么都不是。饒是如此，萬歲爺也不愿意松松手。

    對張家，卻又是抬旗，又是封侯，什么救駕之功，在惠貴人看來全都是假的。她特意找人打聽過了，別說第二次救駕之功，就連第一次救駕之功都很虛，萬歲爺根本沒受傷，張氏母女也都好好的，就大格格受了點擦傷，這救的什么駕？所謂的救駕之功根本就是萬歲爺為了給張家封侯、抬旗編的……

    “這不公平，萬歲爺太偏心，太偏心了……”

    “小主，您別這樣……”

    惠貴人的神態看著實在有些癲狂，宮人看著都覺得可怕，又怕她嚷嚷的太大聲，到時候叫同住延禧宮的戴佳氏給聽到了，不好收場。只能忍著害怕上前勸說。

    要知道因為胤祐阿哥的關系，戴佳庶妃跟咸福宮的關系可是很親近的。要是讓戴佳氏聽到，傳到嫻貴妃娘娘耳朵里，主子后面有納蘭大人撐腰可能沒什么，她們這些做奴才的就沒那么好運了。

    之前惠貴人做錯事，延禧宮那批奴才的前車之鑒還在呢。只要不想成為第二批，即便知道違背惠貴人意愿，會被懲罰，她也不得不勸。

    好在，惠貴人到底在宮里熬了多年，還算有理智，身邊宮人勸了一會兒總算是把人勸住了。

    第226章 226   226

    另一邊, 隱約聽到惠貴人那邊動靜的戴佳氏身邊的貼身宮女湊到她們小主耳邊輕聲道，“小主？這事我們要不要跟咸福宮那邊說一聲？”

    戴佳氏點頭，這是自然。雖然打心底她并不想摻和這些事情, 可她也不是不知恩的, 就算是看在胤禛、胤祎兩位阿哥這些日子對胤祐照顧的份上，她也得讓人去遞個消息。

    不過, 不能就這么貿貿然的直接跑去咸福宮，不然, 惠貴人轉頭就會把所有怒火都轉移到她這兒來。

    別看惠貴人對上咸福宮或許不敵, 但以納喇家的勢力, 對付她們母子卻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斑@樣, 你悄悄去阿哥那，找到阿哥身邊的小太監, 讓他這樣……”戴佳氏如此這般吩咐了一番。

    宮女連連點頭，“這事，要跟阿哥說嗎？”

    戴佳氏搖頭, “這事不要讓阿哥知道?！?/br>
    宮人點頭，悄默默到隔壁去找人……

    翌日, 張羅伊就輾轉從胤祎身邊過來尋秋菊玩的小宮女口中得知了延禧宮惠貴人的事情。

    “娘娘似乎對此一點都不意外？”

    確實不意外, 張羅伊點頭, “惠貴人有這個反應, 很正常?！碑惖囟? 換了她, 她多半也淡定不了。

    “那惠貴人那邊？”

    “讓人看著點。這兩天, 前朝因為萬歲爺封賞張家，不太平，咸福宮的宮人, 也有點飄了，你跟趙嬤嬤、馮有才說一聲，想辦法給她們緊緊皮?！睆埣疫@才到哪兒？不過是一個鑲黃旗的出身，一個一等侯的門楣罷了。跟之前比，自然是雞犬升天，可跟幾世積累那種真正的世家大族比，根本沒眼看。

    夏月給張羅伊續了杯茶水，鄭重點頭，“娘娘放心吧?！?/br>
    時光匆匆，轉瞬即逝，眨眼，時間就到了康熙二十四年二月。

    因為年前萬歲爺下旨封賞張家，以及秘密立了胤禛為儲君，這個年，不管是咸福宮跟阿哥所的胤禛、胤祎那邊，還是宮外的張家過的都相當熱鬧。

    往日門庭冷落，而今上門的人絡繹不絕疲于應付的張羅伊為了免于應酬，不得不對外稱病……

    “娘娘還說四爺憊懶，依奴婢看，四爺這憊懶的性子，正是十成十像了娘娘?！?/br>
    紫禁城的二月，還很冷，房間里還燒著銀霜炭，暖意從炭盆往四周擴散，冬月跟張羅伊、夏月并秋菊兩個小宮女圍在炭盆邊，手上針線齊飛，不一會兒，一多嬌美的花兒便在手下成型，嘴里卻還不忘笑著打趣張羅伊。

    張羅伊也不惱，由著她打趣，待手上帕子收了邊，這才抬頭笑道，“怎么能說你家主子我憊懶呢？你家主子我這明明是會過日子……”

    “是，四爺也這么說?！倍聨ь^哄笑。

    其他人也跟著嗤嗤笑。

    張羅伊笑著點點冬月，作勢要去打她，冬月作怪的丟了針線笸籮就往夏月身后躲，一時間屋里鬧成一團。

    康熙下了朝去慈寧宮看了看因為天冷，身子骨又有些不太爽利的太皇太后，跟太皇太后說了會兒話，順路過來咸福宮，一進宮門就聽到一串咯咯笑聲。

    “這是高興什么呢？”

    “臣妾跟她們鬧著玩呢。萬歲爺怎么這個時候過來了？”張羅伊揉了揉因為剛剛笑的太厲害，有些酸痛的腮幫子，沖康熙道。

    “剛剛去慈寧宮看了看皇瑪麼，從慈寧宮出來，想到你好像也不舒服，就順道過來看看你。這幾天，天氣冷，你在宮里也多穿一點，別凍著了?！?/br>
    張羅伊點頭，趁著康熙脫去披風的時間，親自取了手爐過來，給裝上炭，遞給康熙暖手，“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今天怎么樣？”自打過了年，太皇太后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張羅伊每天都會過去看看，今天因為抱病，不好出門才沒過去。不過，她一大早讓夏月跑過一趟，夏月回來說還是老樣子。

    果然，康熙也是這個說法，“……太醫說，皇瑪麼年紀大了……”能夠順利熬過這個冬天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就連皇瑪麼自己，也覺得她能活到這個年紀，看到他坐穩大清江山，膝下那么多聰明能干的孩子，也知足了?？墒?，他想皇瑪麼再陪他幾年，他想讓皇瑪麼親眼看到他蕩平東北、西北之患，將大清帶入盛世。

    康熙眼角有點發酸，抬頭卻又笑道，“皇瑪麼今兒問起了端雅跟榮安的親事?！倍搜鸥⒛緺柕挠H事，本來定的日子就是今年，只是之前，他從一個做阿瑪的角度出發，想要多留孩子些日子，定的日子比較靠后。

    現在皇瑪麼這種情況，也不知道皇瑪麼這一關能不能闖過去，康熙就想把端雅跟阿木爾的大婚日子往前提一提，算是給皇瑪麼沖沖喜。

    對此，張羅伊當然沒什么想法，“榮安跟班弟的親事，您要是想定，也可以先定下來?！敝敖弦恍?，張羅伊也特意看了，不管是阿木爾還是班弟，都是好孩子。

    康熙頷首，“那朕讓欽天監盡快選兩個好日子出來……端雅的嫁妝，朕已經讓禮部那邊把單子列出來了，回頭讓人給你送過來，你看看，還有什么要添的?！?/br>
    “好，正好臣妾也給端雅準備了些東西，正好一并添進去?！?/br>
    “都準備了什么？”康熙好奇。張羅伊在端雅，胤禛兄弟姐妹幾個才七八歲的時候就一個人分幾個鋪子，莊子讓胤禛，端雅她們自己試著經營，自負盈虧這事，康熙是知道的。

    他以為有了這些，孩子出嫁時，張羅伊就不會再給準備什么來著，畢竟大頭都已經給了，剩下的自然有宮里置辦，再加上他額外貼補的，端雅的嫁妝也輕薄不了。沒想到張羅伊竟然準備的還有，還“這么多？”

    張羅伊親自打開首飾匣子底層，從里面抽出一張三折的紅紙，上面滿滿當當寫的都是給端雅準備的嫁妝。

    只是，不同于禮部、內務府準備的如意百子床等等大件，這單子上的大都是南珠、東珠、各色寶石、懷表、改進之后的千里眼等等這些看著體量小，實則每一樣都價值千金的‘小件’。

    林林總總夾起來，只這里的折合成銀子，怕是就有不下十萬兩。

    “這些不留著給胤禛、胤祎？”在康熙印象里，除非宮妃沒有兒子，否則宮妃的絕大多數東西都是要留給兒子的，比如鐘粹宮的馬佳氏，將來二格格出嫁，馬佳氏即便給二格格準備嫁妝，也不會準備太多，因為她還有六阿哥。

    張羅伊搖頭，“胤禛剩下那一份，他大婚時已經給他了，胤祎剩下那一份，回頭等他大婚也自然少不了他的，這是端雅的”每個人都有，不偏不倚。

    “挺好，就是，你那玻璃生意看來挺賺錢的?！笨滴跆裘?。這才幾年，算算這單子上的，再算算給胤禛的，留下胤祎、榮安的，這十來年下來，張氏得賺了不下二三十萬，可能還多。說真的，康熙都有點羨慕張羅伊這賺錢的速度了。

    第227章 227   227

    “朕聽胤禛說, 你最近又準備投新的生意？還弄的挺大的？準備做什么？”

    “只是有個想法，最后能不能成，還得看萬歲爺呢?！?/br>
    “看朕？”康熙詫異？“什么生意要看朕？”

    張羅伊笑而不語, 招手讓夏月去隔壁自己的小書房里, 取了個長條匣子遞給康熙。

    康熙不解的接過匣子，打開里面是兩本裝訂的工工整整的書冊, 康熙看了張羅伊一眼，取了一本出來細看, 發現里面所寫皆是廣州、泉州等地商貿之事, 其中大篇幅描寫了有大的海船離開、歸來的熱鬧場景, 以及其間交易比較多的絲織品、茶葉、瓷器等貿易情況。數額之大, 書中分析的海貿利潤之大，足以令康熙這個皇帝震驚。

    “這書, 這里面的數額……”康熙看向張羅伊的眼神亮的驚人。

    也不怪康熙如此，大清雖然幅員遼闊，物產豐富, 可因為連年打戰、黃河泛濫，朝廷并不富裕, 甚至可以說窮的叮當響。

    康熙想要打俄國, 打這幾年瘋狂擴展地盤的葛爾丹都要再三思量。為什么？還不是因為沒錢沒銀子拿不出裝備、糧草？

    要是朝廷有大把銀子, 他也不用干什么那么多掣肘。

    “這書里的數據都是真的, 是臣妾的人在南邊, 花了近十年的時間查出來的。他們甚至還偷偷跟船跑了兩趟海外……這書里一些國外的物價, 也都是他們提供的。這還只是到呂宋島那邊, 若是能再走遠一點，帶回來的利潤肯定更大?！?/br>
    康熙點頭，攥著那本書在屋里無意識的來回轉圈, 顯然內心一點都不平靜。

    張羅伊也不打擾，繼續把之前康熙看的大格格的嫁妝單子拿過來看，看看還有沒有什么可以添得。

    等張羅伊這邊一份嫁妝單子看完，才發現康熙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坐了下來，讓人取了紙筆，在紙上寫寫畫畫起來。

    張羅伊也不打擾就這么靜靜看著，直等了有差不多兩刻鐘，康熙才住了筆。

    “萬歲爺這是在算實際投入跟回報？”書里其實有舉例說明投入、回報比，只是當時出于給康熙看到更大回報利潤，吸引康熙加入的想法，像船只、人員投入這些更細的，她都沒有加進去。

    康熙點頭，“即便加入船只、氣候損耗等等，最后也差不多有兩三倍的利潤。兩三倍的利潤，足夠很多人為它付出生命的代價了?！?/br>
    也難怪這么些年，民間私自出海的事屢禁不絕。

    康熙嘆了口氣，“這本又是什么？”，看到旁邊還有一本，下意識拿到手里翻看，只是越翻面色越沉，看到最后那本書直接被他‘啪’一下砸在桌子上，“這不可能。我大清的水軍怎么會還不如一彈丸小國？”

    “萬歲爺息怒……”張羅伊上前撿起那本書，看到那一頁上面寫的內容，頓了頓，笑著道，“這本書里面的內容，有些只是那幾個跟著出海的人聽說的罷了，并不一定可信，萬歲爺也不用太要放在心上……”

    康熙怎么能不放在心上，從他登基到現在做的那些事情就能看出來，他就是個好強不服輸的性子。

    之前不知道也就罷了，現在知道了如何能讓自己的造船技術自己的水師還不如那什么牙一個彈丸小國？

    當天從咸福宮出來，康熙就找了南懷仁進宮，跟南懷仁打聽，可惜南懷仁雖然對于地理、天文、火炮技術等都有些研究，可對于造船卻并不是很擅長。

    不過，只火炮技術的話，大清的火炮技術確實遜色于西方。只看南懷仁一個不是專業搞火炮技術的都能在這一塊指導大清就知道了，而火炮，在之前對戰吳三桂以及□□的戰斗中，又都立了大功。

    當真是不認真想不知道，一想嚇一跳?；蛟S，他真的該考慮讓人好好研究研究火器、造船，不然回頭真要在海上被一個彈丸小國占了便宜，大清顏面何存？

    只是，這負責的人選選誰更合適？還有這費用又該從何而來……康熙要好好思量思量。

    對此，張羅伊并未關注太多，事實上，作為后宮一員，她能把那兩本書遞到康熙跟前，康熙看了還沒有怪罪她，就已經算是很大的恩德了。

    當然，這個時候其實她也分不出太多心思去關注這件事的后續，因為富察氏要生了。

    從二月十三亥時開始，富察氏就有了陣痛反應。

    胤禛雖然有上輩子的經歷，卻并沒有太多經驗，擔心出什么事情。胤禛第一時間就讓人去咸福宮通知了張羅伊。

    “什么？要生了？快，快給我更衣……”

    因為富察氏就是這幾天的產期，張羅伊這幾天一直掛著，晚上覺都睡不安穩那種，一聽夏月匆匆忙忙進來說富察氏要生了，張羅伊一個鯉魚打挺就跳了起來，因為動作太大，還差點閃了老腰。

    “娘娘，您慢點，別著急，二福晉那邊才剛剛發動，估計還要好一會兒才生呢?！?/br>
    張羅伊點頭，手下動作卻是一點不慢，還一個勁的拿眼神去催促夏月，冬月快點。沒辦法，兩人只能快手快腳的幫張羅伊收拾好，都顧不上等等大格格、三格格，就一邊一個拎著燈籠，引著張羅伊一路狂奔往阿哥所去。

    彼時，胤禛正一腦門汗的看著富察氏被宮人們抬入已經收拾好的產房。

    “額娘……”

    胤禛從來沒想到，經歷了上輩子那么多陰謀詭計、猜疑背叛，自己有一天還會對一個人從心底里產生依賴。

    可是看到張羅伊出現的那一瞬間，他是真的發自內心的心下一松?！邦~娘，富察氏發動了，已經進產房了?！?/br>
    張羅伊頷首，簡單打量了一下四周，發現宮人雖然有些慌，卻并不亂，心下點頭?！爱a婆進去了嗎？”

    “還沒有，孩兒讓她們按照額娘之前要求的沐浴更衣，她們現在正在準備。產房里現在是富察氏的奶嬤嬤跟她身邊的大宮女在守著?！?/br>
    張羅伊點頭，眼角的余光，正好看到三個產婆，簡單沐浴完，換上了她之前讓人特意準備的衣服，正急急往這邊趕。

    等人到了近前，發現確實是三個，張羅伊蹙眉，“怎么是三個？”應該是四個才對，內務府兩個，還有兩個是胤禛自己找的。

    秋月將三個產婆送進產房，交給富察氏的奶嬤嬤她們安排產婆替福晉接生，然后一溜小跑過來跟張羅伊、胤禛說明情況。

    “奴婢讓她們沐浴更衣，有個產婆死活不愿意，奴婢讓人搜身，在她的腰帶里搜出來一包藥粉。奴婢已經把人扣下了，小李子正在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