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羅伊則是轉頭嚴肅看向已經反應過來，目露驚詫的大格格、三格格跟富察氏，“這件事，你們就當不知道。人心易變，就算（你們皇阿瑪）現在有這個意思，也不代表，他就不會變，更何況……”，這還只是她們的一個猜測，康熙可能根本就沒有這個意思。

    “是，額娘放心吧，我們都記下了?！彼齻兪且荒竿男值芙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沒人會傻的把自己往坑里推。

    *宮門口

    今天的朝會結束，眾人魚貫而出。

    不同于以往的腳步輕快，今天出了宮門，眾人面上都不怎么好看。那臉青的真就一個個跟誰欠了他八百萬似的。

    安親王岳樂這會兒腦子里也是一團亂麻。雖然有些模糊想法，可得出的結論，卻實在是讓人難以相信。

    “不會吧？”岳樂搖頭，揉揉太陽xue，決定暫時不想這個問題，先回去再說。結果還沒走出幾步，就被康親王杰書給攔住了，“有時間沒，一起喝個茶？”

    今□□堂上這一出，鬧的他實在頭疼。

    岳樂看看對方同樣深深蹙在一起的眉頭，輕輕點了點頭。

    人多眼雜，這種事也不好在外面說，兩人干脆就去了安親王府上。

    讓下人弄了幾個下酒菜，一邊喝酒一邊聊了起來。

    “你說，萬歲爺他到底想干什么？難道還真的想把二阿哥推上那個位置？”那赫舍里家、納蘭家，馬佳氏能同意嗎？恐怕得朝堂大亂。

    “這倒不至于?！痹罉访蛄艘豢诰?，搖頭?！叭缃裎覀冞@位萬歲爺可不是前幾年的時候了……”如今萬歲爺天威日盛，要真的下定決心要做這事，赫舍里家、納蘭家那幾個還真的沒什么辦法。

    首先，二阿哥占著長，只這一點，就不是五阿哥、六阿哥能比的。

    再說人品、能力，二阿哥入朝以來，做的事情頗為可圈可點，除了性子耿直了一些，并無其他不妥。

    第224章 224   224

    “可萬歲爺也在猶豫, 不是嗎？”要不然就不會是如今這樣在朝堂上拋出這件事來試探他們的反應，而是直接下圣旨了。

    岳樂點頭，手里捏著酒杯頓了頓才看向康親王杰書道, “你是個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沒什么想法”他們是宗氏, 涉及到下一任繼承人這種事，最好避嫌不參與。萬歲爺想怎么搞就這么搞得了。

    “你剛剛不還說, 萬歲爺若是執意要把二皇子捧上那個位置，朝堂會大亂？就今天這一出, 恐怕明天就得有人參張義……”

    “那你也說了, 萬歲爺今時不同往日……”

    兩人你來我往互懟了好幾句, 懟的差不多了, 岳樂親自給杰書倒了一杯酒，杰書捏起酒杯一飲而盡, 兩人這才開始正經說起事。

    “其實是二阿哥也好，我記得你家十六的生母就是張氏女”當初，他們在南邊打吳三桂的時候, 聽說那張氏女就想方設法跟宮里的大公主攀上了關系，這么多年下來, 不僅十六跟咸福宮的關系不錯, 就連十九務爾占, 跟安親王府的十五格格都跟咸福宮關系不錯。

    “塞布禮的生母確實出身張氏……”岳樂頷首, 眾所周知的事, 他也不否認, 他們家老十六、老十九還有十五格格也確實跟大公主、二皇子關系還不錯。

    這里面甚至還有他的幾分縱容, 因為私心里，他其實也比較看好二皇子，理由除了二皇子是萬歲爺的長子, 能力、人品不錯，有親兄弟四皇子幫襯，跟自家幾個孩子關系也不錯這些之外，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咸福宮那位嫻貴妃娘娘氣運是真的好。

    只要細數數嫻貴妃出生到現在，張家、萬歲爺、咸福宮出生的幾位皇子公主身上的經歷，就不難發現，人家那是實實在在的旺夫旺子旺家。

    這個時代的人本就迷信，容易被這種玄而又玄的事情影響，偏偏張羅伊這么些年帶給張家、皇家、皇子公主的這些變化，又是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發生的，岳樂想不在意都不可能。就是萬歲爺，做出今天這個決定，也不排除，跟嫻貴妃娘娘的氣運有關系。

    不過，萬歲爺正是春秋鼎盛的時候，岳樂也沒蠢到現在站隊，因此面上除了家里老十六塞布禮、老十九務爾占跟十五格格跟咸福宮幾個孩子關系比較好之外，他自己在外對宮里各宮皇子的態度，一向是一視同仁，并無偏頗。

    且他兒女多，只兒子就有二十個，女兒更是有二十三個之多，他的繼福晉姓赫舍里，跟赫舍里家是實打實的姻親關系，大家也不能因為他兩個兒子一個女兒跟咸福宮交好就說什么。

    這會兒他煩惱的也不是萬歲爺想要立二皇子為太子這事，而是……就像杰書之前說的，萬歲爺今天這一動作，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朝堂上絕對平靜不了。他在煩惱到時候是該做壁上觀，還是站出來支持萬歲爺同時向二皇子釋放善意，亦或是站在眾臣的一邊跟大家一起反對萬歲爺的決議？

    “你還沒說呢，到底是怎么個想法？若是我沒記錯，你家大阿哥尼塔哈也十八了吧？”文不成武不就的，“你就不準備給他謀個前程？”兀自苦惱完，岳樂轉頭看向杰書。

    杰書的長子尼塔哈是庶出，生母是庶福晉舒穆祿氏，別看他們這些個宗室子弟說出去好聽，沒有本事的，混不出功績，尼塔哈將來也就一個三等輔國將軍，再到下一代就基本上沒什么爵位了。岳樂不相信，杰書他能甘心。

    杰書當然不甘心，但是不甘心又如何？他是宗室，這個時候主動牽扯進奪嫡之爭那就是找死。

    “怎么聽你的語氣，你這是打算在外面替二皇子奔走？想要說服我投到二皇子門下？”杰書一杯酒下肚，同樣挑眉看向岳樂。

    “你想多了，我可沒這個意思，而且我跟二皇子一點都不熟?！痹罉防仙裨谠诘膿u頭。

    老狐貍，杰書心下暗罵……

    與此同時，京城不少公侯府的書房都燈火通明。

    次日朝會，正如康親王所言，朝會剛開始，便一股□□味，好幾個人先后站出來對張義及張義背后的張家開噴。

    有的參張義結黨營私，賄賂上官；有的參張家人頂著宮里娘娘、皇子、公主的名頭強占良田；竟然還有參張家不知道哪一代的祖上家風不正，打死人命的……

    反正就是一夜之間，好像張家人一下子就都從良民變成了十惡不赦的惡徒，被人極盡詆毀之能事。

    張義即便早有了心理準備，聽到這些也是氣的眼前直發黑。不等幾人說完，張義便悲憤的出列叩首在地，“幾位大人所奏，純屬污蔑，請萬歲爺替奴才做主……”

    胤禛轉頭，目光在參張家的幾人身上輕飄飄掃過，而后不緊不慢跟著出列道，“皇阿瑪，兒臣有幾句話要說”。

    “準”

    “幾位大人所奏張家所作所為，兒臣非刑部也非大理寺官員不敢妄言，不過，關于幾位大人，兒臣卻正好知道一些。這位參張家‘結黨營私，賄賂上官’的李大人，若是我沒記錯，兩個月前，皇阿瑪剛離開京城南下那會兒，好像往他的上官赫舍里大人家里悄悄送了兩萬兩銀子？然后就在兩日前，李大人才收了下官三萬兩的孝敬？！

    這位參‘張家人頂著宮里娘娘、皇子、公主的名頭強占良田’的汪大人……若是我沒記錯，汪大人家的二阿哥好像半個月前，剛在通州得了一個五百頃的莊子，怎么得的，我就不說了，不過這五百頃的大莊子，據說才花了不到兩千兩銀子，算下來，一畝地……四十文？兩斤豬rou錢？這么便宜的地，胤禛平生僅見。

    哦，對了，汪家大阿哥，前兒，兒臣出宮，好像聽說看上了一位姑娘，還不顧人家意愿把人給搶回去了？也不知道人放了沒有？

    還有這一位……”

    ‘撲通’胤禛數到第三位，還沒來得及開口，第三個人已經直接跪下了，嘴巴哆嗦著想說什么，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另外兩個被胤禛捅出自家事的，臉色煞白的癱軟在地上，哪還能見剛剛的慷慨激昂。

    胤禛也沒窮追猛打，殺雞儆猴之后，見剛剛還躍躍欲試的眾人此時俱都偃旗息鼓，這才給康熙行了一禮，退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上。

    此時朝堂上一片靜謐。

    所有人都沒想到，胤禛小小年紀竟然有如此心思手段，只一招就讓眾人生了懼意，破了他們精心布下的殺機。

    康熙則捋著胡子含笑點頭。

    第225章 225   225

    *咸福宮

    馮有才將康熙下旨封張家老太爺為一等侯, 還把張家從漢軍旗抬旗入了鑲黃旗的消息傳到咸福宮時，張羅伊正在翻一本《說文解字》。

    富察氏肚子里的孩子快生了，雖然大名已經確定了要由康熙來取, 可這小名昨兒卻是說好了讓她來取的。她總得上心上心, 給未來的小孫子小孫女取個又好聽寓意又好的，不然回頭孩子不喜歡怨怪她怎么辦？

    “萬歲爺下旨給張家抬旗了！”竟然真的抬旗了, 張羅伊驚訝的停了筆，放下手里的《說文解字》。

    對于眾大臣今天會在朝堂上向張義及張家發難這件事, 張羅伊昨天在阿哥所那邊也跟胤禛溝通過, 早有準備, 母子幾個還一起研究過對策。因此從馮有才口中得知今□□堂上有人向張家發難, 胤禛反擊……這些，張羅伊都并沒有太意外。讓她意外的是這件事解決的順利程度, 還有康熙會這么快下旨。

    “其他人什么反應？”

    “那還能是什么反應，肯定是羨慕、嫉妒了?！瘪T有才喜滋滋的道，“主子您是不知道, 剛剛奴才一路從乾清宮回來，那些人見到奴才那羨慕、嫉妒又拿奴才沒法的樣子?！庇绕溆缐蹖m宜妃娘娘宮里那一位, 以前因為他們家娘娘出身低, 宜妃心里對她們娘娘多有看不上, 那狗奴才哈巴兒狗似的也跟著明里暗里嘲諷, 看不起他, 現在怎么樣？馮有才想想剛剛回來時, 對方明明一副牙疼, 還不得不舔著臉對自己說恭喜的樣子，就美的心里冒泡。

    張羅伊點頭，面上卻并不見多高興歡喜的樣子。

    “娘娘, 老太爺封后，張家抬旗不都是好事兒嗎？您怎么看著……可是這里面有什么不好？”馮有才笑著笑著，臉上的笑就有點維持不住了。

    張羅伊頷首，又搖頭，“是也不是……”她只是怕胤禛因為康熙將張家抬入鑲黃旗，認定他皇阿瑪看中他，準備封他做太子，結果康熙并無此意，到時候胤禛受傷；也怕胤禛被封為太子，最后卻重復歷史上胤礽的悲劇，最后因為康熙感受到威脅，被康熙舍棄，打落塵埃，圈禁致死。

    張羅伊頭疼的捏捏眉心，卻不知康熙此舉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真的想立胤禛為太子還是如何？

    想了想，張羅伊道，  “馮有才，你現在去乾清宮跑一趟，看看萬歲爺可得空。萬歲爺若是得空，請萬歲爺來一趟咸福宮……”她想跟康熙聊聊，試探一下康熙的態度。

    與此同時，乾清宮

    朝會結束，前腳剛踏出宮門的安親王、康親王、裕親王剛準備找個地方就今□□堂上這個事兒再互相交流一下看法，就又被康熙讓人請回了御書房。

    “萬歲爺？您找臣等?！?/br>
    康熙笑著沖幾人點頭，招招手示意幾人起身，這才道，  “朕要立儲……”。

    “立儲？”裕親王、康親王、安親王互相對視一眼，眼中全都是震驚。

    剛剛幾人過來的路上，也有在想，康熙這會兒單獨叫他們過來會是什么事兒?？烧l都沒想到，會是立儲這么大的事！康熙突然扔出來這么個炸/彈，直接把三人給炸懵了，“萬歲爺怎么突然想起來要，立儲了？”這也太突然了。

    就連心里比較看好胤禛的安親王都沒想到立儲會來的這么快。 “立儲之事，非等閑小事，您要不要再認真考慮考慮？”畢竟皇子們其實也都還小。

    康熙搖頭，“立胤禛為太子，是朕深思熟慮很久之后的決定，并非朕突然心血來潮。這件事，早在幾年前，朕就已經在思量了?！?/br>
    他兒子不少，目前活下來的就有十一個。這十一個里，太小的不用考慮，前面幾個大的，老二胤禛、老四胤祎都出自咸福宮，老四懶散；老三胤禔被納喇氏養的心眼多，有幾分小聰明，可是遇事缺乏主見；老五胤礽本來是嫡子，最有繼承權，可康熙卻沒忘，他出生時，太醫對他身體的評價，即便養到現在，胤礽的身子骨也并不如看上去那么好，而且胤礽他自己也沒有這方面的興趣，這孩子更感興趣的明顯是藝術這一塊，否則這些年他不會一直對赫舍里家對他伸出的橄欖枝避而不見；老六胤祉，身上文氣太重……剩下的都還太小。

    只有老二胤禛，為人聰慧，性子持重，要手段有手段，要能力有能力，更重要的是，胤禛處理事情的一些手法，甚得他心。

    “如今，三藩之亂，臺灣的事情已經解決，接下來，朝廷的注意力更多會放在北邊。東北跟俄國的爭端必須及早解決。然后就是西北的葛爾丹。這幾年，朕只顧著三藩跟臺灣的事情，沒有顧得上葛爾丹，如今葛爾丹的勢力東面已經到了鄂畢河，再放任他繼續發展下去，將來必成我大清心腹大患……”這一樁樁，一件件，就好像永遠沒完沒了，康熙雖然不懼，卻也怕自己哪一天撐不住。  “胤禛是最合適的繼承人人選?！?/br>
    安親王、康親王、裕親王互相對視一眼，點頭。

    接下來就是在三人的共同見證下，由康熙口述，安親王執筆，寫下立儲詔書，并將詔書保存起來。

    整個過程程序并不復雜，甚至沒有花太多時間，安親王、康親王、裕親王三人弄完，從宮里出來，卻是全身衣服都汗濕了。

    三人怕說錯話，也不敢多交流，出了宮門，便徑直回了自家府邸。

    *

    “朕聽梁九功說，你有事要跟朕說？”解決了心頭大事，康熙渾身輕松的抬腳邁入咸福宮。

    走到正殿門口，看到已經老的幾乎走動不了的松松，康熙下意識蹲下，揉了揉松松即便再如何費心打理也不如從前光潔油亮的毛發，捧著松松大腦袋摸了摸，這才起身看向放下《說文解字》，迎上來的張羅伊道。

    笑著迎出來的張羅伊，見康熙跟松松親近，溫柔的笑著看著康熙跟松松互動。待康熙起身，這才上前替康熙取了外面的披風，又親自擰了帕子給康熙擦手，“是，另外臣妾也想感謝萬歲爺對張家的賞賜?！闭f著，張羅伊還退后一步笑著給康熙行了個福禮。

    康熙伸手想阻攔，沒攔住只能笑著搖頭，“張家今日所得，那都是張家養出你這么好的女兒應得的?！?/br>
    “可是臣妾跟端雅、榮安的功勞，并不值萬歲爺這一次對張家的封賞。萬歲爺這一次其實只封張家一個侯爵就夠了……”

    康熙搖頭，“賬不能這么算。你怎么不算算你之前立的那些功勞?！?/br>
    “可是一碼歸一碼，之前臣妾立的功，萬歲爺已經賞過了?！币蝗?，她也不能從一個包衣出身的庶妃，一步步爬到今天這貴妃之位。

    “那你就當朕覺得之前的賞賜給的輕薄了，朕想再賞一次吧?！笨滴鹾眯Φ目粗槐菊浉锝镉嬢^的張羅伊，本來想告訴她，他這都是為了給胤禛鋪路，而且他已經封了胤禛為太子。話到嘴邊，想到自己親自定下的秘密立儲制度，欲要出口的話，又吞了回去，開玩笑似的給出一個理由。

    不想，張羅伊卻當了真，只以為康熙這次之所以這么莫名其妙的厚賞張家，就只是純粹補償心理。心下一松，也沒多想。

    怕胤禛心態擺不正，次日張羅伊還特意借著去看兒媳婦富察氏的機會把自己從康熙這兒試探出來的結果跟胤禛說了。

    另一邊，延禧宮

    惠貴人得知朝堂上的消息，直接當場把手邊能碰到的東西全給摔了。

    “小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