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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蒨念及他上回離開洛陽也是如此平靜,立時又害怕起來,拿不準他心底在打什么主意,因故也不想接話,只是簡短回他:“不疼?!?/br> 他帶著她往外走,王蒨低頭不語,李意行更是唇角含笑,將一幫下人看得云里霧里。 喬杏都想拉著公主大聲問一句,這究竟是去和離,還是踏青?二人一個比一個從容,既無悲喜亦無怨懟,成親時的旨意來得突然,沒成想離別時也是如此。 沒讓下人們思考多久,一行人上了馬車,往太常寺的方向過去,才有了真切的感受。 車廂內,唯有王蒨與李意行靜靜對坐。 李意行耳后的那道傷口已經長合了,有些血痂在上面,比崩開時還要顯眼?;蛟S是察覺到王蒨的目光,他伸手捂住了那里:“已經無礙了?!?/br> 王蒨卻問他:“你怎么跟族人解釋這個的?” 李意行雙眸平靜:“他們不曾問起?!?/br> 又或者根本不曾看到,李意行拿不準,他在外頭的時候很注意這道疤,畢竟并不太好看,若他不好看,阿蒨就不喜歡了。 廂內只有他和她,李意行不愿聊這些,又知曉王蒨不想跟他情意纏綿。 他靜了靜:“阿耶在太常寺等我們,若他問起,你只須裝作是我不情愿就是了?!?/br> “他還在懷疑我?”王蒨光是想想就后怕。 李意行想起早先在太傅府上的談話,斂下眼,替她倒了杯溫茶,搖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也知曉婚事并不全然是你我做主,叫他察覺端倪,反而麻煩?!?/br> “哪有什么端倪,”王蒨譏嘲,“我一點都不想跟你在一塊兒?!?/br> 這一回,他只是笑,沒有回話。 王蒨摸不準李意行的性情,他的喜怒都是一個模樣,說話也拐彎抹角,叫人無從分辨他的真實想法。臂如她從前說這樣的話,李意行總要與她爭執幾句,如今他不與她執著,只是沉默,王蒨還是害怕,可她也不想再開口了。 路程在一片寧靜中結束,抵達太常寺時,諸位官員都圍在司馬身邊。 在外人眼里,和離之于王蒨是壞事,于李意行就不那么壞了,甚至還頗有幾分解脫的意味。他們都認為,王家的三公主配不上名滿下河的李意行,甚至還有人說李意行是被草包糟蹋了,根本就是在焚琴煮鶴。 是以,朝中官員壓根沒覺著這對李家來說是什么大事兒,一早就圍在司馬身邊打探口風。 和離事不大,但李家往后如何站邊卻很要緊。 王蒨下了馬車,端重地向諸位官員打過照面,才命人去禮部取禮書。 李意行不與她說話,上前對郎主喊了聲:“阿耶?!?/br> 郎主看了看他,又看向王蒨,稍行了禮:“公主,此事甚大,吾兒多有錯處,還請海涵?!?/br> 王蒨真有些好奇李意行究竟是如何與族人說的,她忍住好奇心,連忙道:“事已至此,不求鶼鰈情深,只盼君另覓良人?!?/br> 郎主不斷哀嘆,仿佛沒了這個兒媳當真很惋惜。 禮書被人送了過來,一同出門的還有禮官。太常寺的人、王蒨與李意行、以及郎主,就這樣進了宮,王楚碧一早就與姑姑在宮里等著,他們要禮成,還得在宮內的神壇處叩首祭天,宮婢內宦們得了消息,嗚嗚泱泱來了一大群人。今日天色本就算不得好,快要午時了,日頭灰蒙蒙的。 王蒨裹著繁重的衣裳,與李意行并肩往神壇走,向前看是姑姑與阿姐,向左邊看是李家人,她的手心竟有些發汗,心頭的竊喜那么不真實,眼前的一切像是幻境。 宮婢們擺好神龕,將早已備好的煙爐放在神龕中,禮官們念著他二人的和離書。 王蒨心神不定,只得去仔細聽他們二人寫的東西——那些她東拼西湊、隨意改寫的東西,在此情此景下,居然真的像那么回事兒。 她忍不住笑了聲,身旁的李意行瞥了她一眼。 念完后,各交遞了婚書,李意行的婚書放回了郎主手中,陛下昏迷不醒,王蒨的那份只能交給晉寧公主。 在禮官們的注視下,王蒨與李意行跪在地上叩首。 天色不好,吹著風,景象不免蕭索。 她與他還遠遠沒有結束,王蒨很清楚,他的溫順太反常了,李意行仍在伺機而動。她不知道往后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當她行完叩首禮,將手中的長煙插入煙爐時,還是忍不住輕泣。 第60章 碎盞 他神色平和,雙目無波,就連這突…… 王蒨這樣不相信李意行,只因她深知人的本性難改。瞧她經了這么些事,內里還是改不掉一緊張就哭的毛病,李意行的所作所為可不止于此。 她聽說過,愈是隱秘罪惡的事就愈是叫人心驚上癮,李意行一時半會兒怎么改的掉呢? 自知失態,王蒨又把眼眶中的淚意憋了回去,她不想叫人傳出去閑話?;厣頃r站在李意行身邊,他似乎喚了她一聲,王蒨沒有回他。 雙方各自拿回了書,拜過天,各都是自由身了。 王蒨行完禮,回了王楚碧身邊。她刻意空出些半日的光景,叫李意行去府上把他的東西都帶走,她一件都不想看到了。 天色還是灰蒙蒙一片,深宮在這冷秋里也看得讓人心口壓抑,王蒨隨阿姐在偏殿坐了會兒,問她:“李家人何時離朝?” 他們在朝中待得太久了,各家人帶著兵馬在洛陽城外,說是述職,也該有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