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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翊一臉無懼:“因為他罵阿姐是破鞋,我氣不過,從書院追他一路至袁府,自那以后再沒有人多嘴。且那一箭我射歪了,本該對著他的腹下三寸?!?/br> 姑姑厲聲:“公主慎言!” 晉寧公主十五歲時本也有一樁賜婚,可惜還未禮成,對方已戰死沙場,洛陽中人順勢落井下石,直到袁家的庶子被慶元公主一箭射成了瘸子,就再也沒有人敢多嘴。 王蒨想起那場面,又好笑又羨慕:“阿姐和二姐感情真好?!?/br> “小時候還打架呢?!蓖躐脆粥止竟?,小麥色的臉上浮起些許靦腆的神色。 “當真?”王蒨很驚奇,似乎在她的印象里,兩位jiejie一直都相處得很好。 這卻把王翊問到了,狀似難為情,她擺了擺手:“你問姑姑就知道啦!” 王蒨與姑姑對視,姑姑笑得和藹,目光落在宮中的園栽上,回憶道:“大公主和二公主,出生只差月余……” 南王元年,兩位公主隔著短短月余出生,冥冥之中,就似乎注定了她們天生的不對盤。 幾乎所有宮人,都在她們耳邊不斷重復著,對方的生母是搶奪了父王寵愛的惡毒女人,她們雖是姐妹,卻從出生開始就有了血海深仇。 小到冷言嘲諷,大到動手打架,這樣的事沒少發生,二人都是爭強好勝的性子,每回碰了面,就如炸了鍋一般。 直到宮中的人愈來愈少,直到母妃也離開。 南王七年,二公主的生母麗妃不得圣心,被打入冷宮禁足,當晚自縊于房梁,年幼的王翊看著母妃的腳尖在空中飄蕩。 當時,王楚碧與光孝帝站在門口,臉上是與她一樣的驚恐。 南王十年,劉皇后撒手人寰,舉國鳴喪,人人都說皇后久病多年,這是她的解脫,就連皇帝亦無多少悲色,唯獨王楚碧抓著母妃的手不肯松開,痛哭流涕。 王翊在不遠處看著,與王楚碧不期然相視。 從那一刻起,她們二人十分默契地和解了,在這樣的宮中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感到幸福,她們只有同等的悲慘,共同遭受著無妄之災,麗妃做錯什么了?劉皇后又做錯什么了?兩位公主更是無辜,真正讓她們感到痛苦的人,正高高坐在龍椅上,不知何時又會創造出新的罪孽。 因此,三妹出生時,兩個皇姐只望她平安如意,膽小一點也沒關系,不起眼也無妨。 天不遂人愿,王蒨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這趟渾水中。 姑姑說完這些,王蒨垂著眼,又想哭又想笑,遠處的王翊在催他們二人快一些,站在樹下急不可耐,王蒨應了聲,往二姐那處走去。 八月的尾聲在暴風雨中被吞噬,九月過后,雨季結束,氣候卻更加炎熱。 李意行回了臨陽,仍住在小山居中,從前與阿蒨一起待過的院子,如今擺設未變,卻顯出幾分寂寥,還比不得她那空曠的公主府。 回臨陽后,公主府的信件一件件送來,每一回都是同樣的幾個字——甚好勿念。 李意行初時還為她的回信感到歡喜,見信封厚實,以為阿蒨在心中對他說了些什么,哪怕是罵他也好,可揭開層層空白的信紙,她留給他的只有四個字,大喜大悲莫過于此。 他很快又接受了此事,這總比前世好,前世他寫了許多信件,從來沒有回音。 李意行將阿蒨寄給他的信一封封珍藏,此刻展露于書桌上,擺在一起,他逐漸看出端倪。這些信件的筆跡愈發繚亂,不像是那個耐心的王蒨,反倒是像同一天所寫,寫到最后不耐煩了。 他被自己的想法所驚,又心知這并非全無可能,一時之間只能坐于書房中,看著那些回信久久不語。 阿蒨有沒有看過他的那些信?他有很多話、很多話想與她說,本以為借紙筆傳情,她能對他有幾分耐性和寬容,沒想到……她根本就沒有看吧? 又或者,阿蒨根本就不在意他的那些心跡。 他對她的那些思念和內疚,在她眼里都是滑稽的假象,等了那么多年求來的轉世,如今有了回應,卻一次次讓他感到渾身冰冷。 思慕藏于筆鋒之中,阿蒨或許根本未曾展開信件細讀呢? 李意行坐了幾刻,重新又小心翼翼地收起信,喚來了聞山,緩聲:“告訴洛陽城內的人,夫人想做什么就做吧?!?/br> 聞山還道是世子對夫人失望,連忙追問道:“不用再事事稟告了嗎?” 他猶豫了一瞬,搖了搖頭,又微微瞇起眼:“只是記著,不要讓什么亂七八糟的玩意兒都能靠近公主?!?/br> 聞山立刻會意,獻媚道:“世子還有什么吩咐?” 李意行站起身,眉梢已帶上了從容的笑意:“備水去罷,過會兒去見一趟阿耶?!?/br> 第38章 西窗 只能嘆一句可恨西窗月明,空高掛…… 下河源處于秀徽山,站在山頂俯瞰而下,整條河線蜿蜒的地界都是李氏的領土,并不拘泥于臨陽城。 郎主如今身負重擔,掌管軍匹。多數時刻都在郊外軍中坐鎮。 李意行去時,軍營關中的守門小將行了個禮,還算是守規矩。 可越是往里走,場面就越發不對勁,四處往來的士兵閑言碎語聚成一團,見他來了,才收起笑容行禮,李意行走出沒幾步,那些人又閑散下來,靠在墻面上不知聊些什么。 一早有人得了消息出來迎接,是大司馬身邊的手下,叫張定遠。此人領著李意行一幫人往后山走,巴結道:“郎君此去洛陽,一路奔波辛苦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