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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記得???王蒨灰心喪氣。 夜里宿在官驛,一路上離皇都愈來愈近,消息來往也更頻繁,李意行倚在窗邊讀罷一封信件,抬起頭看著王蒨。 王蒨在他的注視下,有些毛骨悚然,不由道:“怎么了?” 他將信件遞到她眼前:“大公主昨日開始隨朝聽政了?!?/br> “什么?”王蒨訝異地坐起身,接過信件細細閱讀,“父王準許的?” 前世倒是有這回事,只不過是許久之后,當時整個南王已是強弩之末。 “應當前些日子就允了,只是昨日剛設位子,”李意行收斂了情緒,重又緩和道,“朝中沒有皇子,想必也是無奈之舉?!?/br> 王蒨卻驚出了一身汗,她知道長姐是個野心勃勃的女人,絕不是信上寫的“只聽勿議,女子遠朝”這般簡單。倘若這一世的王楚碧迫不及待想要進這趟渾水,待到李氏起反,李意行怎么能放過長姐?她不能看著jiejie出事,那樣她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王蒨又垂著頭,瞥見封紙上的油蠟,原來這是他們李氏人的密信。 她緊緊抓著信紙,半晌:“有沒有別的消息?怎么會突然如此?!?/br> 李意行看著她,眼尾不自覺染上一絲笑意,他輕聲:“恐怕是因二公主的緣由。夫人不必害怕,這是好事?!闭f完這話,他又上前抱著他,身上的香味蔓到她鼻尖,又道,“皺著眉做什么?” 他吻著她的額頭,收回了信紙。 好事?什么好事,王蒨冷笑,前幾日的好心境一去不返。 二人是七月末起身,八月初入了洛陽。 洛陽的城門士兵遠遠看到李氏人的馬車,趕忙進去通報,王蒨迫不及待拉開帷幔,想要打聽二姐可曾回朝。 她撩起窗幔,四周百姓連忙跪了滿地,連頭都不敢抬起,整個街道前一片死寂無聲,生怕沖撞了貴人,甚至有婦人捂住了自家女童的嘴,人人自危。王蒨白了臉,仿佛當眾挨了一個巴掌,只覺著難堪。 前些日子她在臨陽,待了也不過月余,百姓知道她是公主,并不驚慌,對著李意行也尚且算自在,只有敬佩沒有懼意,走在街上四處都是笑鬧聲,哪兒像眼前這般萬籟俱寂? 這就是她們王家的天下? 她失魂落魄地放下帷幔,李意行沒有說話,只是握著她的手,陪在她身邊。 華陵公主與李氏嫡子一同回朝,首要之事自然是進宮面圣,然而在那之前,二人還要先回府洗沐更衣。 李氏在洛陽也有行居,但二人并沒有住進去,而是回了王蒨從前的公主府,她的府邸落在城東,與兩位jiejie的隔了兩條長街,院落很寬敞,可她從前無心擺設,草草收整了一番,自然不如小山居那樣精致。 李意行看了看開闊空曠的庭院,贊嘆道:“真是豪放之地,夫人眼光甚好?!?/br> 王蒨不理他,提著籠子將糊糊放出來。 起初它還膽小地圍在王蒨裙邊,隨后被喬杏抱著轉了一圈,很快就放開手腳撲到草叢中去了。王蒨見它稍稍適應,才起身去洗沐。 王蒨去了浴池,李意行跟著婢子走向她的閨房。 自有了封號,王蒨就一直住在這里,出嫁之后,府邸也不曾收走,留有一幫婢子每日打理此處,因而四處還算潔凈。她的閨房除了比其他女郎貴氣些,沒甚么不同,到底是公主,房內隨處可見值錢的物件。 書架里擺的書多為游記、雜談、甚至一些戲本子。 廂房內的衣物倒是收走了大半,徒留幾件小衣與裹裙,都是貼身衣物,李意行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少時戴過梨花簪子,已經過了風氣,如今城里不再流行梨花樣的東西,便被她收到妝匣中。從前用慣了的口脂也收拾地整整齊齊,放在胭脂盒的一旁。 李意行拿起梨花簪,把玩于手心,想象她在這里獨自度過的每一日。 在來到他身邊之前,她是如何長大,如何熬過孤單的年少時期。 …… 王蒨洗完回來時,李意行原本正在與聞山說話。 他笑著揮退聞山,將她抱到自己膝上,替她理了理發:“二公主還未回來?!?/br> “還要多久?” 李意行又去吻她:“就這兩日吧?!?/br> 他從來都是克制的模樣,哪怕是在做這種親密之事,也總是含著淺笑去哄她,仿佛她才是那個在起伏中渴求無助之人。就像素日里一樣,李意行無欲寡淡的皮囊下是不知饜足的內里,他對權欲是如此,對阿蒨更是如此。 王蒨感知到他的變化,用力推開他:“時、時辰不早了?!?/br> 她生怕自己做戲不夠像,還看了一眼外頭。李意行沉著眼珠看她,不想戳穿她的逃避,輕聲繾綣喊她的名字,半晌才依依不舍地起身。 房內,王蒨看著他離去的方向,有些古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那里跳動得很平緩,沒有一絲一毫的情動。 平心而論,李意行真是她見過最標致的人物,前世她陷得那么快,何嘗不是因為他的樣貌??墒侨缃袼L姿更甚,在床榻上還使些下三濫的手段,王蒨心中卻毫無起伏,她一直騙自己全當養了個面首。 倘若你知道一個人的內里多么骯臟下作,還會為他的表象所惑嗎? …… 李意行回來之后,二人一同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