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節
樓夫人起身,又囑咐李謹言幾句,“我把睿兒的奶娘帶走,香草留下,其他的人你來安排。父親八月上旬就回來,睿兒若是調皮,不用手軟?!?/br> “娘……” “行了,知道你對這小子下不去手,等父親來了再說吧?!?/br> 樓夫人沒再多言,上車后,從窗口向外揮手,等到火車駛出站臺,李謹言彎腰把樓二少抱了起來,裝作沒看見小豹子已經濕漉漉的大眼睛,“睿兒長大了,再過不長時間,言哥就抱不動了?!?/br> 樓二少沒說話,伸出胳膊摟住李謹言的脖子,偎在李謹言懷里,就算再聰明懂事,也不過是剛六歲的孩子。 “言哥,外祖父說,六歲了就不能被抱了?!?/br> “是嗎?言哥不知道啊?!崩钪斞詡冗^頭,朝樓二少眨眨眼,“要是犯錯了,外祖父會罰寫大字的,睿兒幫言哥保密,好不好?” 樓二少歪了歪腦袋,“好,睿兒保密?!?/br> “乖寶寶!“ “言哥,”樓二少捂著小胖臉,“外祖父說,不能親……” 看著這樣的樓二少,李三少卻不厚道的想笑,不論其他,只是“欺負”縮小版的樓少帥,這感覺,還真是非同一般的好…… “言哥!” “好了,言哥知道了,不親了,咱們回家?!?/br> 將樓二少放到地上,一大一小手拉手走出車站,長衫青年臉上的笑容溫和,被他牽著的孩子卻擰著眉頭。 “言哥……” “怎么,難道外祖父連牽手也不許?” “沒有?!?/br> “哦,那咱們走吧,記得上次和小胖墩玩的游戲房嗎?里面又多了不少好玩的東西……” 總統專列內布置得十分舒適,隨著火車的晃動,窗外的風景不停掠過,樓夫人貌似看得入神,很長時間都沒有出聲。 樓二少的奶娘站在一旁,心中惴惴,神情不安。 良久之后,樓夫人才開口道:“知道為什么把你從二少身邊帶走嗎?” “回夫人,我,我不知道?!?/br> “真不知道?”樓夫人靠向椅背,攏了攏毛絨的披肩,“還是和我裝傻?喜蘭,莫不是我待你太寬厚了,讓你忘了我的脾氣?” “夫人?” “你是自己說,還是等回京后,我把你交給大總統發落?” “夫人,夫人饒命!我,不是,奴婢真的沒做對不起您的事??!“ “沒有嗎?”樓夫人輕笑一聲,“那你告訴我,對睿兒說什么樓家的財產,少親近言兒,還說什么言兒沒安好心,這些都不是出自你口?” “夫人……奴婢只是一心為了二少……” “為了睿兒,就是挑唆他們兄弟鬩墻?挑撥他和家人的親情?”樓夫人的聲音依舊平緩,就像在閑述家常,“再有,你那個外甥女是怎么回事?八歲的丫頭,能當什么,就要往睿兒身邊帶,兩小無猜,近水樓臺?打的是什么主意,當我死了?” “夫人,奴婢錯了!”奶娘撲通一聲跪下,一下重似一下的磕頭,她自以為做得機密,卻不知道一切都被樓夫人看在眼里,她當真是糊涂了,被meimei攛掇幾句,竟然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夫人,饒奴婢一命,奴婢知錯了!” 奶娘的求饒聲傳到車廂門外,直到她的額頭磕的青紫一片,樓夫人也沒出聲。 又過了一會,一個丫頭帶著兩個身手利落的女子走了進來,“帶下去,該問的都問清楚?!?/br> “是?!?/br> 等到車廂門關上,丫頭走到樓夫人身后,輕輕給她按著額頭,“夫人也別太生氣了,她就是一時鬼迷了心竅,之前都還好的?!?/br> “我知道?!睒欠蛉说溃骸胺駝t……” 丫頭不再說話,樓夫人合上雙眼,這日子好了,總有人不安生。 龍皆有逆鱗,人也一樣。 樓夫人的逆鱗就是她的兩個兒子,從幼時的樓逍,到如今的樓睿,膽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捻三做四,就別怪她心狠! 西伯利亞 樓少帥接到李謹言的電報時,軍隊正向基廉斯克移動。 華夏對德宣戰之后,并未如英法等國期望的,馬上向歐洲派兵或是派遣勞工,只是效仿美國的做法,向協約國提供了一批物資。進入西伯利亞的華夏軍隊也象征性的放緩“行軍”步伐。 俄國臨時政府在七月初冒險對同盟國發動進攻,一來為表明態度,爭取協約國的支持,二來是為消滅國內革命,三來,也希望協約國對華夏在西伯利亞的軍事行動進行“勸阻”。 從四月到六月,布爾什維克一直在俄國下層士兵和群眾間進行鼓動宣傳,堅持起義推翻臨時政府,四月示威,六月示威,七月示威接連不斷。 七月十六日,前線的慘敗傳回圣彼得堡,工人,士兵和群眾再次走上街頭,示威游行,高喊口號,要求一切權力屬于蘇維埃。臨時政府做出的回應直接明了,鎮壓,六百多名工人死傷,釀成七月流血事件。 七月二十六日,克倫斯基成為總理之后,采取了更加“徹底”和“殘酷”的鎮壓手段,兩個政權并存的局面結束了,卻并不是弗拉基米爾所期望的那種“結束”。孟什維克和社會革命黨倒向新組建的聯合政府,支持克倫斯基,布爾什維克不再公開活動。他被迫化妝成一個芬蘭工人,再次逃亡。托洛茨基等人也轉入地下,基洛夫的反抗組織也進入了緊張的戒備。 沙皇一家也被亂局波及,克倫斯基計劃將他們送到西西伯利亞的一處山區。在沙皇一家動身之前,消息便經由伊蓮娜和她的“姨媽”約瑟芬傳了出去。 塔基楊娜女大公說服了沙皇和皇后,沙皇愿意付出“相當”的代價來換取華夏人的幫助。 樓少帥卻不打算馬上讓尼古拉二世如愿,俄國國內的局勢越發混亂,這個時候攪進去,并不明智。 沙皇一家是個好籌碼,卻也是個麻煩。為了逃脫,他們付出的籌碼只會越來越高。只要保證他們還活著,大可不必這么急著將他們救出來。 七月二十七日,沙皇一家坐上火車,離開了圣彼得堡。 同日,城內一家專賣華夏商品的商鋪也關門停業,在如今的圣彼得堡,這簡直再尋常不過,沒人會太過在意。 七月三十日,沙皇一家改乘馬車,被送進托博爾斯克山區。在此期間,忠心的伊蓮娜一直跟隨在塔基楊娜女大公身邊,并取得了沙皇一家的信任。 八月二日,沙皇一家在新住處安定下來,房子四周的守衛,除了負責與政府部門聯系的兩個人,其余都換上了新面孔,其中還有兩個東方人。 這些變化,沙皇一家都注意到了,但他們感到的卻不是畏懼,而是激動和興奮。 于此同時,李謹言又給在西伯利亞的樓少帥發了一封電報,電報上除寫明北六省三所軍官學校的德籍教官即將離任回國,還附有樓二少已到關北的消息。 看過之后,樓少帥將電報折起收好,表情十分平靜,拿起馬鞭走出營帳,所過之處,兵哥們皆能感到四周氣溫驟降五度。 第二百二十八章 八月中旬,以英法為代表的協約國,首次明確向華夏提出出兵要求。 一個多月前,首批美國大兵抵達法國,并在巴黎街頭舉行了一場“聲勢浩大”的閱兵游行。與群眾的歡呼聲相反,協約國首腦和指揮官們,對這支牛仔隊伍并不看好。 率領這支軍隊的是有“黑杰克”之稱的約翰潘興,他強硬的要求美國軍隊必須有獨立作戰的權力,打破了英法將美國牛仔當炮灰的算盤??刹划斉诨?,這些美國大兵根本就不“適合”歐洲戰場,獨立作戰?去戰場上送死還差不多。 在“獨立”作戰之前,這些美國牛仔必須進行軍事再訓練,一訓就是幾個月,直到一九一八年初,美國大兵才真正打響他們到達歐洲大陸后的第一槍。 訓練期間,如何克服對毒氣的恐懼,是這些美國牛仔最難跨過的一關。 一九一五年后,交戰雙方都會在條件合適的情況下,向對方的陣地發射毒氣彈。無論是防毒措施還是毒氣種類,德國人一直領先。一九一七年七月,德軍首次將芥子氣使用在了戰場上,毒氣之王的出現,讓協約國徹底落了下風。 英法士兵的慘狀,加重了美國牛仔們內心的恐懼,毒氣成為了比重炮和機槍更可怕的東西。 哪怕協約國的軍官告訴他們,有防毒面具和更好的防護措施,美國牛仔們依舊半信半疑,這不只拖慢了他們的訓練速度,也拖延了美國大兵走上戰場的時間。 歐洲的戰況不容樂觀,東線的炮聲再次停了,俄國國內的亂局,使臨時政府無法支撐前線的進攻,奧匈帝國軍隊完全可以獨自應付,德國得以從容調派部隊在西線發起進攻。協約國西線軍隊承受的壓力越來越大,尤其是法軍,士兵嘩變隨時可能發生。英軍獨木難支,意大利在南線也不好過,其他參戰的歐洲國家也差不多燈枯油盡。追隨美國腳步對同盟國宣戰的拉美國家,深諳打醬油的精髓,嘴上叫得再響,也堅決不派兵,連“支援前線”的物資都是應付了事。 華夏,成為了英法最大的希望。 “派兵?”展長青見到英法兩國公使,聽到他們的要求,并不感到吃驚。 在對德宣戰之后,華夏聯合政府的幾個頭頭便關在小黑屋里開了一場秘密會議,樓盛豐,宋舟和司馬君等皆是軍人出身,具體分析歐洲的戰況之后,他們更傾向于派兵。 “財不露白不假,可總躲在家里,別人也不知道你的拳頭到底有多硬?!?/br> “日本矬子和老毛子算什么?只有讓這些歐洲人服了,咱們才算‘贏了’!” 一為展示國威,二為掐死歐洲佬分出勝負之后,再到華夏來分蛋糕的妄想,三來,打完仗總要“分東西”吧?若想分到最好的一部分,不只要打得敵人沒脾氣,更要讓“自己人”服氣。認真論起來,華夏和那幫歐洲人著實算不上“自己人”,可該分到手的也不能讓出去,分不到的,能搶也不能放! 和這些老兵痞子“借兵”,歐洲人自以為得計,實際上卻是在與虎謀皮。打退敵人之后,恐怕連他們的“老窩”都有被掏的風險。 “出兵也要看怎么出?!彼沃鄄[起了眼睛,“要讓洋人求著咱們,再多出點血,這事才有得商量?!?/br> “再有,出兵就要打仗,帶兵指揮的必須是咱們自己人,不能讓那幫洋人在咱們頭頂上指手畫腳?!?/br> “這些都能做到,但是,”司馬君頓了頓,“第一仗必須打贏,還要贏得漂亮!” 話落,室內頓時一靜,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樓大總統身上。 樓大總統一摸光頭,一咧嘴,不必說,什么意思,大家都明白。 在英法公使找上門來之前,華夏聯合政府的幾個頭頭就商定了出兵計劃,給各聯省督帥發了密電,秘密集結軍隊分批換裝,加緊訓練,即便只是通過軍事觀察團成員和部分情報人員口述的戰術總結,比起只憑“英雄主義”走上戰場的美國大兵,華夏軍隊的準備著實是充分多了。 步兵,騎兵,裝甲兵,飛行員,凡接到命令的省份,均不敢有絲毫懈怠。 出國作戰,揚軍威,壯國威,為華夏在世界爭得話語權,為兵者,為將者,責無旁貸! 當英法兩國公使再次登門時,展長青提出了華夏出兵的最基本條件。 “海關在十月前全部移交,同時,香港澳門也必須于九月前歸還華夏!” 之前交還租界時,港澳并不內,英國人耍了個心眼,葡萄牙人則心存僥幸。 如今,展長青撕開了窗戶紙,收回“租界”,便要收回徹底,華夏沒有耐心再等。要想華夏出兵,就必須拿出足夠的“誠意”! 最終,英國人妥協了,葡萄牙人也沒有堅持的底氣,澳督,港督,均將在九月一日前“卸任”。 三方在八月二十二日達成最終一致,并于八月二十三日簽訂正式條款,廢除兩國與清政府簽訂的相關條約,華夏收回最后被占國土的時間,進入了倒計時。 當華夏政府接管香港澳門兩地,并為軍隊遠征歐洲做準備時,李謹言正為樓二少上學一事頭疼。 按照樓二少的年齡,該上蒙學??梢勒账摹皩W識”,上小學都沒有問題。 “蒙學,還是小學?”李謹言就像后世為孩子擇校的家長,哪怕學校是自己辦的,考慮到自家小豹子,還是各種不滿意。 “言哥?” 樓二少正在沙發上玩填字游戲,他認了不少字,白老開始教他習楷書,毛筆字還寫不太好,用鉛筆寫出來的卻是橫平豎直。 “都猜出來了?”李謹言低頭看著樓二少手中的硬紙板,上面畫著方格,空出的格子都已經被填滿,“睿兒真聰明?!?/br> “言哥過獎?!?/br> 樓二少“面不改色”的放下紙板,又拿起一張,李謹言可以清楚看到,柔軟黑發下的兩只小耳朵都變得通紅。 “睿兒,言哥覺得,還是先上半年蒙學再上小學比較好?!?/br> “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