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節
“哥薩克?”樓少帥示意季副官從車中取出地圖,鋪在車前的引擎蓋上,被白手套包裹的修長手指點在地圖上的幾處,“這里?!?/br> 馬少帥也湊頭過去,兩人一起站在地圖前商量了片刻,隨后決定,轉道向東,盡快和杜豫章的第二師匯合。 內燃機的轟鳴聲再次響起,西北大兵們策馬圍在坦克邊上,看得稀奇,那些從玉門挖出來的石油,就是用在這些大家伙上? 樓少帥也換乘戰馬,烏黑的馬鞭頂了一下帽檐,掃過馬少帥腰間的佩刀,想起大帥府中的那把,濃眉一揚,“馬兄,比一場,如何?” “好!”馬少帥朗聲道:“弟兄們,今兒個給你們開開眼界!” “嗷嗚!” 似狼般的吼聲響徹狂野,這是一群西北的兒郎。 獨立旅的兵哥們卻很沉默,他們只是靜靜的站著,槍上肩,坦克在前,步兵在后,靜默而肅殺。 馬鞭凌空,破風聲中,兩匹駿馬如閃電般飛馳而出。 馬蹄隆隆,黑紅兩色披風隨風翻飛,馬上的騎士,仿佛是兩匹在通古斯高原奔馳的蒼狼。 一名隨軍記者想要拍下這一幕,笨重的相機卻讓他無法如愿,等他架起相機,兩匹馬,兩名少帥,都只剩下一個遙遠的背影。 西北的馬隊和獨立旅也緊隨其后,讓西北大兵驚訝的是,這么快的行軍速度,獨立旅的步兵不只沒有掉隊,連隊形都絲毫未亂。 沒有口號聲,也沒有催促和命令,除了軍官的哨聲和槍械水壺的碰撞,余下的,就只有整齊到可怕的腳步聲。 “這……” 幾名曾跟隨馬慶祥走南闖北,或者該說是搶南劫北的西北軍官,不由得互看一眼,心中升起的,不只是震驚。 六月二日,繼西北騎兵之后,杜豫章的第二師也抵達通古斯高原。同時,河北的軍隊,山西的軍隊也整裝待發。 樓少帥臨行前,李謹言還擔心他會一路帶領隊伍殺到歐洲,到時連“宣戰”都不必了。 實際上,李三少壓根沒有意識到,西伯利亞到底有多大。一千兩百多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即便大部分仍很荒涼,但僅憑兩三萬的軍隊,想在短時間內全部占領,基本不可能。 除了更多的軍隊,還有大量的移民,才能將這片廣袤的土地徹底消化。 所以,樓少帥才叫李三少去看地圖。 李謹言回到大帥府后,就想明白了樓少帥話中的意思,隨著河北等地的軍隊調動,他每天的功課,除了習字,聽冉老講史,就是看地圖。 期間白寶琦又從京城給他寄來幾本經濟學專著和筆記,李謹言知道,國會現在討論的不只有華夏的參戰問題,還有發行紙幣的議案。 “黃金啊黃金?!崩钪斞栽浰较略儐栠^任午初,得到的答案是,華夏的確該考慮發行紙幣的問題了,不只是北六省,很多經濟大省,只使用金屬貨幣也已經不合時宜。 想到這里,李謹言終于下定決心,反正早晚都要“救”,早點動手也沒差吧? 很快,一封電報從關北發出,樓少帥的獨立旅帶著鄒老改進的軍用電臺,比之前的更輕,體積更小,也更方便攜帶,李謹言不用擔心樓少帥會收不到這封電報。 電報發出后,李謹言又找來豹子,在京城抓獲的幾個英法間諜,審訊之后交給了蕭有德,經過趙福仁一事,他意識到,這些人能發揮的作用遠不只一份口供這么簡單。 “效益”最大化,才不枉他們做漢jian一場。 至于展長青會與英法如何討價還價,自己還是圍觀就好。 潛伏在俄國的情報人,都是一處和四處安排的,啞叔正在處理大連的那群日本人,兩艘商船,很快就要有第三艘,不達成目的,英國的動作不會停,可戰俘營里的日本人也是有數的,若實在不成,只能請第三師從朝鮮抓俘虜了。 上海公共租界的日本人,李謹言沒打算動,他們畢竟是“平民”。而在大連的那些日本戰俘,恐怕連親人都已經將他們當成了死人。若是能僥幸存活下來,他們就能離開戰俘營,也不會被送去挖礦,還能得到金錢和女人,就像是大島義昌和被川口憐一帶走的那些人一樣! 經過“長時間”的戰俘生活,這些日本人對天皇的效忠之心,早就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死很容易,活著受罪,實在太難受了。 戰俘營看守會故意將報紙拿給他們看,當讀到報紙上五名幸存的“華夏船員”,都得到一筆不菲的補償金之后,很多人都在期待下一次“機會”的到來。 死在海上,或是獲得“自由”和財富。 瘋狂和賭博,本就是日本矬子的天性。歷史也一次又一次證明了這一點。只不過,之前的日本總是賭贏,在某只蝴蝶振動翅膀之后,勝利女神卻徹底拋棄了他們。 樓少帥的回電很快,電報上只有三個字:知道了。 李三少拿著電報,左看右看,還是沒弄清樓少帥這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 到最后,也只能告訴即將啟程前往西伯利亞的豹子,一切聽少帥吩咐。 豹子離開后,啞叔也從大連返回,不久,樓夫人從京城發來電報,七月,樓二少將被打包送來關北。 收到電報,李謹言良久無語,隨即嘆息一聲,該來的,還是來了。 七月十四日,樓二少抵達抵達關北的當日,華夏國會終于做出了表決,以超過三分之二的同意票數,決定對德宣戰。 隔日,英法正式照會華夏聯合政府,交還兩國在華夏的所有租界,華夏政府也承諾,保證兩國僑民的人身和財產安全。其他協約國成員也緊隨英法兩國的腳步,而華夏政府幾次提及的海關問題,也終于得到了英國政府正面回答,英國將在半年內,將海關權力全部移交。 生活在上海公共租界的日本僑民,卻如五雷轟頂。 華夏早已經宣布日本為不受歡迎國家,租界被華夏收回,他們仿佛看到華夏士兵舉著刺刀,將他們一個一個的趕下大?!?/br> 第二百二十七章 常言道,好的不靈壞的靈,日本人的預感很快應驗了。 在英法正式照會華夏聯合政府,歸還所有在華租界的隔日,上海公共租界內的華夏警察和巡捕就開始清點租界內的日本僑民數量。當然,這些日本人不會真的被趕下海,但他們中的絕大多數會被遣送回國。 “天照大神!” 當小圓次郎聽到自己一家將被第一批遣送回日本,抱住妻子和孩子哭得不成樣子。他開始后悔,早知道,應該和山平一樣去討好華夏人! 日本國內的情況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糟糕,小圓接到哥哥的電報,即便有一些土地,哥哥家最小的孩子還是餓死了。父母和弟妹家是什么樣子,小圓一郎在信中根本沒提,但也絕對好不到哪里去。 很多城市里的工人和市民上街游行,一些農民還大著膽子搶劫地主。 京都的一家米鋪不久前被搶了,動手的竟然是一群女人,連去鎮壓的警察都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出動了陸軍的一個中隊才得以平息這場sao亂。 寺內內閣組建不久,就遇到了危機。 游行的人群高喊著“我們要吃飯,我們要工作!”的口號,一些狂熱的少壯軍人還提出再發動一次“日清戰爭”。 “帝國有強大的海軍!”一名海軍中尉說道:“華夏富得流油,我們卻在餓肚子!” 日本借一戰崛起之路被華夏堵死,強盜本性和賭性讓這些矬子漸漸喪失理智,變得瘋狂。尤其是那些一直留在本土,從未與華夏軍隊對戰過的陸軍師團和海軍艦隊,上層的軍官還保有部分理智,叫囂得最歡的,卻是下一級的佐官和軍曹。日本軍隊有個糟糕的傳統,下克上,一旦下層軍官徹底陷入狂熱,歷史上的“二二六”事件,很可能在日本提前上演。 “攻打華夏?” 若是華夏沒有對德宣戰,這種可能性或許還在,事到如今,再打華夏的主意絕不是聰明人該做的。 “英國人不會再借錢給我們了?!?/br> 寺內正毅盤坐在榻榻米上,內閣的幾位大臣分坐兩邊,全都愁眉不展。 前任首相大隈留下一個爛攤子,為了擺脫朝鮮的麻煩,寺內咬牙接了過來,卻發現這個爛攤子不比朝鮮那灘渾水清多少。 “進攻華夏絕不可能?!?/br> 陸軍大臣和海軍大臣難得意見一致,換成庫頁島,日本海軍還可以嘗試,運氣好的話,或許能在島上占一個邊邊角角,運氣不好,就只能自求多福。換成華夏本土,海軍大臣心里都在打突。 現在的華夏,不是腐朽的清政府,是一只渾身長了鋼針的刺猬,輕易咬上去,絕對討不了半點好處。 “朝鮮必須穩住,還有千葉群島,”寺內正毅鋪開地圖,“我們有龐大的艦隊,只要能讓國內的經濟好起來,再得到足夠的能源,日本就有再興的希望!” 再興的希望? “日本曾經弱小,曾經落后,但我們趕走了那些西方鬼畜,也打敗了清國!”寺內正毅握拳說道:“我們現在不是華夏的對手,但是,十年,二十年,帝國的軍人,必將再度踏上那片土地!我們會在那里得到糧食,財富還有女人!” “可是,閣下,我們現在面對的問題,是如何讓國民吃飽?!?/br> 一席話,澆滅了其他人胸中剛剛涌起的“熱火”。 是啊,首相的話也只是對未來的一種“暢想”,他們首先要做的,是度過眼前的危機。 寺內的雙眼中閃過一抹狠毒的光芒,“朝鮮,朝鮮還可以提供更多的糧食和礦產?!?/br> 被搬空所有糧倉的朝鮮人該怎么活下去,寺內正毅壓根不會去考慮。就算朝鮮再發生暴亂,也是長谷川的事情。 說話時,寺內正毅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地圖,細心觀察可以發現,他看著的是西太平洋的菲律賓群島。 日本人的貪婪與瘋狂,注定了朝鮮將陷入更加水深火熱的日子。日本對華夏的企圖心未死,一直都不是什么秘密,而寺內正毅竟然會打菲律賓的主意,卻沒人能夠想到。 菲律賓已經處在美國“保護”下近二十年,日本對菲律賓下手,無疑是對上美國。 可日本矬子的腦袋里在想什么,很少人能完全猜透。 或許寺內認為美國的海軍不如日本海軍強大,也或許是被逼得沒有辦法。若想轉移國內的矛盾,讓自己的首相位置坐得更穩些,最簡單也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發動對外戰爭,讓日本國人得到好處。這個時候去動華夏純粹是找死,去東南亞觸英法的霉頭也和活夠了沒區別。西伯利亞……更是不可能,那里很快就會成為華夏的地盤。 寺內正毅之所以產生這個想法,成功打入日本“內部”的司徒茂功勞不小。作為一名“律師”,幾次為日本人辯護,進而和日本人結下了“深厚”的友誼,日本人從這個只認錢的律師嘴里得到了不少關于美國,菲律賓和南洋的消息。 旅美華僑,祖籍華夏,出生在南洋,讓司徒茂不經意間說出的事都有相當大的可信度。 寺內正毅茅塞頓開。只將目光放在大陸上,未免太“狹隘”,日本是個島國,海上力量也很強大,完全可以向其他島國下手!最近也是最容易下手的對象,就是菲律賓群島。 那里有糧食,有木材,不久前還發現了礦產! 即便處于美國的保護下,但駐軍并不多,日本不需要大張旗鼓,只要偷偷的進島,搶一回就跑,得到的好處肯定不少。若是被發現,打死不承認,美國也拿日本沒辦法。 說到底,寺內也沒腦子發抽到去和美國真刀真槍的打仗,他想的不過是撈些好處,就像祖先在華夏沿海做的那樣,那個時候,他們被叫做倭寇。 想法“很好”,可惜,現實之所以被稱為現實,只因其永遠比理想“殘酷”。 當日本軍艦提前二十多年和英美聯合艦隊在海上相遇,當“日本潛艇”莫名其妙的擊沉兩艘英國商船和一艘美國商船,當船上的幸存者言之鑿鑿的證明襲擊他們的是日本人,日本便被扣上“同盟國幫兇”的帽子,進而在巴黎和會上由戰勝國變為戰敗國,由歷史上侵占華夏山東權益,轉而被各國瓜分,背上幾輩子也還不清的借款,兩種角色的轉變,沒有任何轉圜的余地,日本人再“委屈”,再“無奈”,也只能接受。 只因巴黎和會上不再只是三巨頭,在并排擺出的第四張椅子上,坐著一個滿面笑容,卻是殺氣騰騰的光頭總統。 說到底,通過擊沉商船給日本人扣帽子,還是借鑒了英國人的“做法”和“經驗”。 關北 將樓二少送到關北的隔日,樓夫人便啟程返京。 “娘,不能再多留兩天嗎?”即便早有了準備,李三少還是心中沒底。 “不了?!睒欠蛉诵χ鴵u頭,“當初逍兒也是這個年紀到父親身邊的,將睿兒交給你,我也沒什么不放心的?!?/br> 可他不放心啊…… 李謹言握著樓二少軟乎乎的小手,低頭看了一眼即將被親娘“拋棄”的小豹子,小豹子也抬頭看他,黑珍珠似的大眼睛,睫毛扇啊扇,眉毛濃墨一般,依稀間仿佛見到了縮小版的樓少帥,正用一種絕對不可能出現在他臉上的神情看著自己。 忙擰了大腿一下,李三少疼得一呲牙,卻瞬間回神。 “睿兒,要聽話。娘回京后,外祖父下個月就來了,不聽話,外祖父會罰你背書寫字?!?/br> 樓二少慎重點頭,“娘,睿兒聽話?!?/br> “好孩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