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節
“誰是你的meimei?” “那么,錦書姨太太?” “你!” “怎么?李小姐不樂意了,還是害臊了?”許夫人笑了,用手帕按了按嘴角,“不用害臊,家里還有兩個meimei,等我和逸文說,把你接回老家給婆婆見過,也好給你個名分,這么不當不正無媒無聘的,算怎么回事?!?/br> 許夫人的語氣很溫和,可字字句句卻像是一把把刀子。 “聽說meimei是大家出身?那更要好好cao辦一下。家里兩個meimei雖是堂子里出來的,可也是擺了酒的?!?/br> 堂子?meimei? 李錦書的腦袋轟的一下,“你當我是什么人?!” “你說呢?”許夫人走近了些,“要我說,你連堂子里的都比不上。至少,她們有條活路也不會白白給男人睡?!?/br> “你!” 李錦書猛地舉起了手,不想中途被人抓住,側過頭,馬上了紅了眼圈,“逸文?” 許逸文卻不理她,只是扶著許夫人,“你怎么到這里來了?” “來看看meimei?!痹S夫人溫婉的笑了,“若不是我來,你還想瞞多久?你也太胡鬧了,被娘知道了……” 許逸文又說了些什么,李錦書沒聽到,她只是傻傻的看著許逸文扶著許夫人走出去,甚至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第二百零八章 7月5日,樓大總統接到關北發來的電報,看完上面的內容,病了三四天的樓大總統長舒一口氣,終于不用繼續臥病在床了。裝病也不是件容易事啊。 “人送來了?”樓大總統一把拿掉額頭上的帕子,坐起身,中氣十足,“從這人嘴里都問出什么了?” 副官搖搖頭,“只有一封電報,具體情況要等人到后才清楚?!?/br> “也好,免得中途再出問題?!睒谴罂偨y立刻派人給展長青送去消息,這些天為了應付朱爾典,展長青頭發都白了十幾根,若是關北再不來電,展部長也撐不住了。 兩天后,當朱爾典終于見到那名身上沒有任何明顯傷痕,卻神情委頓的英國間諜時,心中已經有了不太好的猜測。當那名間諜開口說話時,朱爾典的神情立刻變得無比難看。一個經受過專門刑偵訓練的王牌間諜,竟然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華夏人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英國人的心情跌落谷底,李謹言心中也是沉甸甸的。 帝制? 英國人策劃,日本人執行,美國人也摻了一腳。歷史上曾出任袁大頭法律顧問的古德諾,不僅沒有被蝴蝶翅膀扇沒,反而出現在上海,有名的《共和與君主論》已經成文,只等最佳時機對外發表。李謹言手中還有一份名單,其中不少是各省議會中的議員,據說這些都是和國外勢力有長期“聯系”的。想起之前鼓動各省督帥參加歐戰的說客,李謹言不寒而栗。 歷史上的洪憲稱帝,讓袁大頭背負幾世罵名,北洋政府也分崩離析。李謹言確信樓大總統絕無稱帝意愿,但旁人會相信嗎? 真憑實據固然重要,可還有一句話,無風不起浪。 捕風捉影,加上有心人的煽動,這盆污水潑下,沒人能全身而退。即便能證明其子午須有,樓大總統的聲望也會下跌。 這還只是陰謀中的一小部分,接著向下看,李謹言渾身都在發冷,緊接著,一股怒火油然而生。如果真被英國人得逞了,華夏必將再度陷入軍閥割據混戰的局面。就算現在的各省軍閥不買列強的賬,但有野心的人并不在少數,列強完全可以拿出他們慣用的手段,扶持新的代理人。 北六省再強,也是獨木難支。一旦槍口對準自己的國人,無論是勝是敗,消耗的永遠是華夏的元氣和國力。 英國人很聰明,整件事從策劃到行動,所有表面上的痕跡都抹得很干凈,需要親自出面的也全部由日本人代替。唯一能作為證據的《共和與君主論》也是美國人所寫。作為美國政治學會的創始人,紐約憲章的起草者,古德諾完全可以憑借他的身份和聲譽,反擊華夏的任何“指責”。他只是以一名政治學家的立場和觀點寫了一篇文章,發表了自己對華夏政體的看法,如此而已。 日本人已經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他們和華夏關系之惡劣,人盡皆知,再背上幾個黑鍋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何況,給英國人背黑鍋還能得到不少好處,何樂不為?若是華夏真的亂了,那更符合大日本帝國的利益。 在這份口供上,李謹言還看到了兩個熟悉的名字,坂西利八郎,本莊繁。赫赫有名的坂西武官和策劃九一八事變,炮制偽滿洲國的關東軍司令! 這兩個人和土肥原賢二一樣該死! 幾分鐘后,書房的門被敲響。 “少帥,我有事和你說?!?/br> 見李謹言的神色有些不對,樓少帥將批閱好的公文交給副官,示意他先出去。 等書房的門關上后,李謹言上前幾步,將手中的口供放下,“這是從那個英國人嘴里問出來的?!?/br> 翻過幾頁,樓少帥的神情冰冷,語氣中帶著再明顯不過的殺意,“人已經送走了?” “是的?!?/br> 許久之后,低沉的聲音才再度響起,“這件事交給父親?!?/br> 這件事涉及到的不只是外國勢力,還有各省內的議員,至于是否有哪個省份的軍政長官參與進去,目前還很難說。若是動手,北六省肯定不合適,只能由聯合政府下令。各省的省議會,也是時候“整頓”一下了。 “少帥,”李謹言單手撐在桌上,靠近了些,“英國人不論,這兩個日本人,尤其是這個本莊繁,絕對不能留?!?/br> 樓少帥正翻到口供最后一頁,聽到李謹言的話,頭也沒抬,只道出一個字:“好?!?/br> 一個字,決定了坂西武官和本莊繁的命運。也宣告了坂西公館的覆滅。 原本李謹言諸事纏身,沒想這么快收拾坂西這群人,但誰讓他們自己往槍口上撞? 命令下達給情報三處,樓少帥親自下令,三處上下自然不敢馬虎,三處處長親自出馬,坂西和本莊繁的生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若是朱爾典將英國間諜泄露計劃的事情告訴他們,或許兩人還能逃過一劫,但不知出于何種原因,北六省交人之后,朱爾典一直沒同日本人再聯系。 坂西和本莊繁都預感有些不妙,據上海傳回的消息,那個美國政客已經定了船票,馬上就要離開華夏。從他匆匆回國的舉動來看,計劃很可能泄露了。他們派去關北的五個人對此毫不知情,唯一的可能就是英國人。 “閣下,英國人很可能出賣了我們?!?/br> 坂西利八郎仔細的擦拭著武士刀,沒有說話。 “閣下!” “冷靜?!臂辔髌脚e起手中的刀,刀光映亮一側的臉頰,“沒有確切的消息,不要自亂陣腳?!?/br> “是,在下魯莽了?!?/br> “我會繼續同英國人聯系,在那之前,必須冷靜等待?!?/br> “是!” “下去吧?!?/br> “是!” 本莊繁離開房間,側首看了一眼合上的拉門,目光陰沉。一旦計劃泄露,英國人肯定會將日本當做替罪羊,坂西想要脫身,同樣需要一個替罪羊,這個人會是誰? 本莊繁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七月十二日,華夏聯合政府突然下令各聯省議會議員進行改選。除接到密令的各省督帥,多數人均不明就里,但議員改選日期的確已近,也無人提出異議。 各省督帥對此次議員選舉都表示出了極大的興趣,從清時諮議局到聯合政府省議會,很多頗具資歷的老議員都發現,這一次的改選絕不是走個過場,拉人情送禮根本走不通了。 選舉進行到一半,立憲派,對清皇室抱有同情,與外國勢力走得過近,或為某外國勢力充當過說客的議員,都被從議會中剔除出去。雖有極少數立憲派人員入選,但相對于省議會中其他派別人員,人數實在是微不足道。為的不過是給外界擺出民主選舉的架勢,表明對各派別一視同仁,兼容并包。 在議會選舉過程中,各省督帥以下的軍政長官也出現了部分變動,其中文職人員多于武職,一些基層官員突然接到調令,措手不及,來不及做更多安排,倒是揪出了一批魚rou百姓,尸位素餐的舊式官僚。 有軍隊彈壓,被問罪者掀不起多大的風浪,至于軍隊內部,有各省督帥在,想造反的也要掂量掂量。 到七月底,各省議會選舉進行得如火如荼,拿起屠刀的督帥們殺人也殺得如火如荼。 北六省也查出了一批貪官,所貪數額都不在少數,有的鄉鎮,從上到下沆瀣一氣,殺人都能靠錢擺平。這讓李謹言始料未及,他知道貪官肯定會有,但怎么會這么多? 難道他拼命的發展實業,樓少帥帶著軍隊浴血搏殺,就是為了養這些蛀蟲嗎?! 看著上面列出的人名,竟然還有“官聲”不錯的,李謹言氣得發抖。只是一次抓捕間諜的行動,竟然會牽連查出這么多的問題,最讓他憤怒的是,北六省內的幾處收容所也出了問題,集資的善款竟然被揮霍挪用! 李謹言越看越是心驚,越看越覺得自己成了一個笑話。他還自我感覺良好,還為又坑了哪個列強一把沾沾自喜,卻始終沒看到身邊發生的這一切! 李謹言越想越覺得心寒,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鉆了牛角尖。貪官是有,但一心為民做事的人卻也不在少數。他之前沒有想到這些,乍然遇到眼前情況,才會忍不住往牛角尖里鉆。 一只大手覆上他的頭頂,李謹言不抬頭,也沒出聲,直接伸手摟住了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雙臂用力,將臉埋進軍裝中,被熟悉的氣息包圍,他才感覺好一點。 “少帥,”李謹言的聲音發悶,“我想不通?!?/br> “恩?” “我不明白這些人都在想什么,他們真的心安理得?不心虛?” 修長的手指插入烏黑的發中,指腹輕輕按壓,滑到頸間,“不用想,殺了就是?!?/br> 當真是干脆利落,軍人作風! “……貪官殺不盡?!?/br> 樓少帥俯身,平視坐在沙發上的李謹言,拇指擦過他的頸側,“殺不盡也要殺,殺得多了,貪的就少了?!?/br> 李謹言并不知道,北六省軍隊也有過扣軍餉,喝兵血的歷史,當年,剛回國的樓少帥只做了兩件事,一個是剿匪,另一個就是殺官,還是殺軍官。 剿匪這件事被六省傳頌,殺官的事卻一直諱莫如深。 沉默半晌之后,李謹言嘆了口氣,他真傻,真的。每個時代的人,都有他們的做事規則,他不該用后世的眼光來看這個時代,亂世當用重典。就算是后世,對罪大惡極的貪官,不也一樣是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少帥,也別全殺了?!崩钪斞孕乜诘膼灇庖呀浬⑷ゲ簧?,“可以委托孟老制定法律,貪污者可關可殺,具體量刑,還是依照法律由法院判定吧?!?/br> 說著,探身親了一下樓少帥的嘴角,“不過這次抓的,就照少帥的意思辦吧?!?/br> 一只手扣住李謹言腦后,唇被用力的堵住,良久,耳邊才傳來一個聲音:“好?!?/br> 第二百零九章 民國七年,公歷1916年8月中旬 華夏各省議員選舉進入尾聲,各省軍政府內部也出現了不少新面孔。 “犯事”被抓的官員,無論被槍決還是被關押,財產都一律沒收,由北六省帶頭,各地報紙和廣播,紛紛對這些官員在職期間所犯的罪行加以公布。 關北趣談報還出了一期特刊,刊名就叫《貪官錄》,除刊有罪行確鑿者的相片,還附有他們的姓名,官職及因何被抓,被殺。 北六省廣播電臺每天定時定點對此進行播報,茶樓飯館里的說書先生紛紛就此編纂了新段子,有些直接按照趣談報上的內容加以潤色,關北大劇院還開了評書和相聲專場,幾乎是場場爆滿。關北電影公司放出消息,將就此拍攝一部電影,編劇是張建生。 先后有《移民》和《軍人》問世,關北電影公司已經徹底打響了名頭,之前和上海電影公司合作拍攝的閱兵式影片,也于不久前在國內各家影院陸續上映,引起了巨大的轟動。各地報名參軍或是報考軍校的青年比比皆是,其中還有為數不少的女學生。 “古有花木蘭代父從軍,梁紅玉飛馬傳詔令,為何到如今,女子就不能上陣殺敵?!” 兩名女學生還當場亮出拳腳功夫,纖纖弱質,卻是拳腳生風,一套拳打完,女學生抱拳,大方回應眾人叫好,回頭對著兵哥眼一瞪,不服,和姑奶奶比劃比劃? 招兵處的幾個兵哥滿臉苦笑,這是女學生?不是女土匪? 其實兵哥沒猜錯,往上數幾代,她們家中還真是做土匪的,不過是海匪。如今族中兄弟不再做海匪,卻依舊在跑船,其中兩人還考上了北六省海軍軍官學校。 這樣的熱潮一直持續,絲毫未見消退,到了后來,各所學校的校長先生紛紛跑到軍政府前抗議,學生都跑去當兵,他們要對著空氣講課嗎?當兵報國是好事,但報國也要先明理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