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節
目前,各省修建鐵路和公路的工程初見成效,一些公共基礎設施的建設也熱火朝天,宋武回到南六省后,接連給李謹言發來幾封電報,宋舟已經答應同李謹言的合作計劃,南六省的經濟區正在劃地籌建。 在歐洲打成一團時,華夏正忙著大搞基礎建設,擴大耕地規模,興辦廠礦,不少工廠的產品都搭著北六省的順風車銷往另一塊大陸,換回大把的真金白銀。 歷史上,利用歐洲大戰期間大發橫財壯大實力的是美國和日本,在這個歷史拐了個彎的時空中,華夏也同樣抓住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若想讓這種發展勢頭保持下去,一個前提,就是在歐洲的血流干之前,不要攪合到這場戰爭中去。 華夏未來的走向不是李謹言一個人能決定的,他最終能做的也不過是影響身邊人的想法,幸運的是,這個人是樓逍。 收回心思,李謹言將目光重新移回電報上,大總統既然開口了,這些人就得給。仔細想想,能將北六省的辦學模式推廣,為華夏的教育事業添磚加瓦,也稱得上是一件幸事。 至于這些先生離開后的缺額該怎么補上,只能再想辦法。無論如何,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李謹言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李三少對著電報長吁短嘆時,樓少帥正在布置遠東和朝鮮的下一步作戰計劃。 朝鮮的局勢如最初計劃,陷入了混亂的泥淖,西伯利亞目前還不是動手的最好時機,北六省軍隊已經攻占伯力,下一個進攻目標就是海參崴。 從伯力通往海參崴的沿途村鎮陸續被華夏軍隊進駐,遇上俄國兵,抵抗者一律格殺,投降者全部送進戰俘營。 伯力已經建成一座正式戰俘營,關押在那里的除了俄軍還有部分平民,他們大多是伯力的居民。出于多方面考慮,在海參崴沒有被攻下之前,這些人還不能離開戰俘營。 戰俘營中的木房和四周的柵欄都是俄軍戰俘建造的。從被俘虜至今,他們的表現很讓人吃驚。沒有想方設法的逃跑,沒有抗拒干活,一到飯點就準時排隊,幾名尉級軍官還向懂俄語的兵哥要煙抽,甚至開口要去了幾副撲克,說是為了娛樂。 “這幫老毛子真不像打了敗仗被抓的?!?/br> 分發土豆的兵哥不解的看著眼前這群乖乖排隊的俄國兵,到最后也只能告訴自己,只要這群人不生事,不逃跑,愛咋樣就咋樣吧。 進攻海參崴的計劃被定在六月底,這雖然給了海參崴俄軍更多的備戰時間,卻也是華夏軍隊必須的。 海參崴有比伯力更多更堅固的地堡,華夏軍隊攻打伯力是驟然出擊,根本沒有給俄軍反應的機會,饒是如此,不丟損失仍不小,俄軍的要塞炮威力巨大,每一發炮彈砸下來都不容小覷。 海參崴除了要塞炮,還有一支巡洋艦隊,進攻時,華夏軍隊必然會面對艦炮的轟擊,這與日本那兩艘老舊的戰艦完全不同。 戰爭是殘酷的,一旦走上戰場,傷亡總不可避免,如何讓傷亡降到最低,是一個合格指揮官們必須考慮的問題。 “進攻日定在六月二十八?!卞X伯喜接到樓少帥的電報之后,立刻召開軍事會議,“少帥的獨立旅和新成立的戰車營會在二十五日抵達。諸位,共勉吧!” “是!” 六月二十一日,樓少帥將率獨立旅和戰車營開赴前線,李謹言特地詢問了后勤部部長姜瑜林,拿到了軍需部統計的單子之后,又以私人的名字加上一車廂的罐頭,餅干,糖果還有各種食品,但凡是食品廠生產的,又方便運輸的,一樣都沒落下。 眼瞅著剛填滿的倉庫又要被李謹言搬空,食品廠的馮經理欲哭無淚。李三少往前線送東西誰敢多嘴?至于沒辦法按時發貨的訂單……從外包的工廠里調貨,應該來得及。 李謹言送上火車的不只有食品,西藥廠的倉庫也被李三少搜刮一遍,除此之外,鄒先生研制出的新式電臺也被秘密運上火車。 八輛丑八怪三型坦克和七輛裝甲車一同被運往前線,經過在伯力的實戰,兵工廠的老師傅們已經開始研發丑八怪四型坦克。比起即將搭載長管火炮的丑八怪,實驗中的英國坦克還停留在圍上裝甲,架設機槍的階段。很多英國軍官還都認為這種未來的陸戰之王不過是個無用的“玩具”。 在伯力之后,海參崴的戰斗不可能再避開他國的視線,丑八怪的曝光是早晚的事,若是被歐洲戰場得知坦克和裝甲車的威力,很難保證一戰的進程不會因此被打亂。但若沒有坦克和裝甲車,華夏士兵想沖破俄軍地堡中的機槍火力就要付出巨大的傷亡代價。 兩相權衡之下,李謹言也只能希望樓少帥親自上前線后,保密工作會比以往做得更加到位。 萬事如意,在大多數時候只是一句吉祥話而已。 站臺上,火車汽笛聲響起,除了李謹言,還有不少兵哥的家人來送行,他們臉上帶著驕傲,也同樣有著擔憂,不過在兵哥們從車廂窗口向外揮手時,所有人臉上都只剩下激動的笑容。 一名身著長衫的老人,在人群中昂首而立,高聲道:“吾兒,老父以你為榮!” “打勝仗回來!” “栓子,回來了我給你做熱湯面吃!” “多殺幾個老毛子,為你大伯一家報仇!” 眾人的話聲漸漸湮沒在汽笛聲和車輪的咔嚓聲中,很多人還追在遠去的列車后,直到再也看不到列車的影子。 人群中的記者用相機記錄下這一幕,關北電影公司拍攝的電影《軍人》中,也出現了同樣的場景。 為家,為國,為民。 六個字,道盡所有。 樓少帥離開的第二天,李家派人給李謹言送來消息,李錦畫將隨夫婿返回察哈爾。李謹言只是讓管家給李錦畫夫婦帶話,祝兩人一路順風,并未親自去送。 李錦畫夫婦都沒說什么,李三老爺略有些遺憾,倒是三夫人的表情輕松許多。 就算再大度,她也不可能將李錦畫和李錦書同等對待,給李錦畫找一門好親是一回事,額外幫她卻是另一回事。三夫人也看出李錦畫的夫婿不是個簡單人物,有這樣的夫家,若是再得李謹言的青眼,將來謹銘和錦書該如何自處? 她是李三老爺的妻子,是李家現在的女主人,但她也是個母親。她不會刻意為難李錦畫,但也不會特意去幫她,沒人會因這件事指摘她。何況,在李錦畫出嫁當天,白姨太太的那群親戚也讓李三老爺和她都丟了面子,一個姨太太的兄弟張口叫妹夫?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吃席的時候老實的呆在后院,等到客人散了,白姨太太卻跑到她面前來哭,說什么好歹也是姑娘的舅舅,三夫人氣得臉發青,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妾的娘家人,算什么正經親戚?! 也因為這件事,李錦畫回門當天,三夫人并沒表現得太過熱絡,李三老爺也沒覺得她過分。 在回察哈爾的路上,李錦畫的夫婿騎在馬車,一路為車窗邊的李錦畫指點路上的風景,看著李錦畫因他的話而瞪圓的眼睛,胸腔震動,發出陣陣笑聲。 “夫人,等回了察哈爾,我帶你去草原上打獵,獵到草原狼給你做一條狼皮褥子墊腳?!?/br> 李錦畫靠在車窗邊,靜靜看著他的側臉,聽著他的響亮的話聲,微側過頭,笑容沉靜,像是一幅默染的仕女畫。 第一百七十一章 “言少,您下令追查的事情已經有眉目了?!?/br> 蕭有德將一個牛皮紙文件袋交給李謹言,里面裝的是沈老口中那個第二國際成員的相關資料。 “他這段日子一直住在長富街的旅館里,旅館登記的名字是馬爾科夫,自稱是個芬蘭商人,很可能是化名,連身份都未必是真的?!?/br> “是嗎?” 李謹言打開文件袋,里面只有三張紙,不多,卻詳細記錄著這個馬爾科夫在關北城內的所有活動,甚至連他什么時候吃早點都寫得清清楚楚。 從資料上看,這個人就像他說的一樣,是個到華夏來尋找機會的北歐生意人,他對關北的很多商品都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尤其是罐頭類食品,不久前還向一家商鋪下了訂單,三百箱午餐rou和一百箱紅燒牛rou。 “他去找過沈和端嗎?” “又去了一次,兩人見面后,不到半盞茶的時間他就離開了?!?/br> “他們都說了些什么?“ “只隱約聽到參戰,協約國之類的?!笔捰械旅鎺щy色,“兩人在書房中說話,沒辦法靠得太近?!?/br> 李謹言嘆了口氣,他明白,大白天,眾目睽睽的,總不能去爬房頂吧?就算沈老不介意,可讓旁人看到了算怎么回事?萬一被沈和端發現了,他又會怎么想? “還有一件事?!?/br> “什么?” “趙亢風同這個馬爾科夫接觸過?!?/br> “誰?”乍聽這個名字,李謹言實在沒什么印象。 “李三老爺的女婿?!笔捰械骂D了頓,才繼續道:“他們做得隱秘,而且是在馬爾科夫找上沈和端之前。不過在那之后,兩個人再沒碰過頭,就像是壓根不認識一樣?!?/br> 作為情報頭子,蕭有德對李謹言和李家漸行漸遠的關系也略知一二,話里也只稱趙亢風是李慶云的女婿,沒說他是李謹言的堂妹夫。 李謹言的眉頭擰了起來,他記起來了,李錦畫的丈夫的確是叫趙亢風。他和這個馬爾科夫有過接觸?偶然還是……他同李家結親,是不是還帶著其他目的? “把人抓起來?!?/br> “言少?” “把這個馬爾科夫抓起來!”李謹言的臉色發冷,若事情真如他所想,無論是馬爾科夫還是趙亢風,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國人歷來重視血緣,不管他和李家的關系是親密還是疏遠,在外人看來他都是李家三少。利用李家,最大的可能就是找上他,而他現在姓樓! 李謹言希望是自己杞人憂天,但他不能不做最壞的打算。 “言少,人抓起來容易,不過……” “什么?” “最后不太好處理?!笔捰械伦屑毧粗钪斞缘谋砬?,“畢竟他表面上的身份是個合法商人,滅口的話會引來麻煩。若是問話之后放了,惹來的麻煩會更大?!?/br> “蕭先生,”李謹言忽然笑了,靠向椅背,手指輕輕擦過扶手,“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我相信這件事你肯定能處理好,對吧?若是處理不好也沒關系,我可以交給能處理的人?!?/br> “言少放心,屬下一定將事情處理妥當?!?/br> 聽到李謹言的話,蕭有德神情一變,語氣也愈發鄭重。 “我相信蕭先生?!崩钪斞远似鸩璞?,“我等蕭先生的好消息?!?/br> “是!” 蕭有德離開之后,李謹言閉上雙眼,疲憊的捏了捏額角,他不想惹麻煩,麻煩卻要來找他。不過是一樁親事,竟然能牽扯出這么多。他實在不希望事情是他想的那樣,沒人喜歡被算計,尤其是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算計。況且,牽扯進這樁陰謀中的還有許多無辜者。 趙亢風回了察哈爾,想要查清他的底細,除了派人去察哈爾沒有其他辦法。說不準,他還要再回李家一趟了。至于是否提前給李家通個氣,還是等等再說。最后的結果尚未查明,最好不要輕易下結論,趙亢風畢竟是李錦畫的丈夫,李三老爺的女婿。 想著想著,李謹言的眉又蹙了起來,再睜開眼,不知何時,啞叔已經站在了門旁。房門開著,啞叔卻一直站在門外。 “啞叔,你來了?!?/br> 李謹言坐正身體,啞叔才跨過門檻,從袖子里取出一張紙條遞給李謹言。 “這是?”李謹言接過去看了一眼,神色陡然一變,又從頭至尾的仔細看了一遍,倏地抬起頭,“啞叔,這上面寫的都是真的?” 啞叔蘸著桌上杯中冷掉的茶水,快速的寫著,看著桌面上的字跡由清晰到模糊,最后一個接一個的消失無蹤,李謹言的心跳的飛快。等到最后一個字從桌面上消息,李謹言才長出一口氣,這才發現,從啞叔寫到西伯利亞艦隊這幾個字時,他竟然屏住了呼吸。 駐扎在海參崴的四艘巡洋艦,竟然有兩艘愿意起義并幫助華夏? 這簡直不可思議。 “啞叔,這消息確實嗎?”他還是很難相信這是真的。 啞叔點頭,又接著寫道:其中一艘巡洋艦艦長和二老爺有些交情。另外一艘艦上很多都是布爾什維克成員。 自從在后貝加爾盤桓過一段時間,通過孟二虎和許二姐等人的口,啞叔知道了布爾什維克??ι酱蛉胛鞑麃喎纯菇M織之前,沈和端對他講的東西,他一字不漏的都告訴了啞叔。 對于布爾什維克的了解,啞叔并不少。 李謹言清楚俄國水兵在十月革命中發揮的巨大作用,沙皇被推翻,水兵起義就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導火索。說西伯利亞艦隊中有布爾什維克主義者一點都不奇怪,讓他真正吃驚的是,啞叔竟然告訴他,李二老爺和一個俄國海軍艦長有不錯的交情。 一個華夏商人,是如何同一個沙俄中校成為朋友的? 李謹言突然想起司徒竟帶回的那封信,李二老爺在信中曾提及海參崴,也隱晦道出那里有曾經幫過他的“朋友”,會不會就是這個艦長?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李二老爺沒有在信中言明這個人的身份就不難理解了。 畢竟在任何人看來,這件事都未免太過匪夷所思。 清末民初,東清鐵路沿線遍布沙俄勢力,哈市道里居住著大量的俄國人,日俄戰爭后,鐵路南段被日本搶走,北段卻還掌握在俄國人的手里,直到當時的樓大總統用盡手段,才將該段鐵路運營權收回。推算一下時間,這批武器運抵關北的時間應該在樓大總統收回鐵路之前。也就是說,從訂購這批軍火之初,李二老爺就沒想過要交給南方政府。 李謹言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鄭懷恩鄭大總統連同之前的南方政府也真夠悲催的,得罪了李慶隆這樣的人物,錢袋子捂得再嚴實,里面的真金白銀也別想保住。 “啞叔,當初那批武器是不是也和這個艦長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