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節
他在馬上哈哈大笑,隨手就扔給我一個大麻袋。那袋子太沉了,我剛接下來,就一屁股被壓坐在地上。眾人驚呼,七手八腳地扶我起來。結果我懷中掉出一堆荔枝來,我愣在那里。他卻利落地翻身下馬,從泥地里撿起一個,笑嘻嘻地剝了皮,露出雪白的果rou,硬塞到我嘴里,“這是今年葉榆第一批荔枝,好吃吧?!?/br> 那是我吃過最甘甜的荔枝,盡管有點泥土味。 他卻復又跳上馬,對我笑道:“趁新鮮快吃吧。不過別一下子貪吃太多哦,你腸胃弱,會難受的。記得讓小玉替你放地窖里藏好,最好直接堆上冰塊,還可放長久些?!?/br> 他話剛說完,便舉手一揮,一隊人馬如一陣風一般,消失在跟前。 我這才明白,他從戰場上下來,只為親自給我送荔枝。 我的手停了下來,看著嫩菱發著愣。也不知道,現在夕顏他們是不是也在剝荔枝吃。 耳邊傳來響指,我驚回頭。 司馬遽說道:“你又開始發呆瞎想了。荔枝齁甜齁甜的,我嫌它太齁嗓子了,不過你愛吃,回頭讓圣上給你傳旨弄點吧,聽說……” “no!”我立刻打住他,義正詞嚴道:“荔枝只生南國,從南國運到長安,所費人力物力財力巨大,若做貢品無論大理還是大塬,皆會擾民,兩國國基剛定,不法商販逮著空子更是會鉆營盤剝,故而萬萬不可?!?/br> 他哦了一聲,眼中閃著贊許,正要開口,我及時咧開嘴一笑,對他說道:“然而,如果我們以國營進口公司,以正常商品進口到長安,那些富商豪門必會云集購之,從而使分銷、零售、售后等形成新的產業一條龍。到時候將會搞活經濟,造福百姓,我君氏也定會數錢數到手抽筋?!?/br> 司馬遽的嘴巴呈o形,呆呆看著我。 我夸張地手搭涼棚看了看他的嘴巴深處,然后好心地幫他把下巴托上,“你有顆大蛀牙,晚上睡覺前記得刷牙哦。最重要的是,到時,干娘就能讓咱們小彧吃到爽了?!蔽液托鲱^獰笑了半天,然后肅然道:“當然,先下百姓大多剛剛結束流離失所、背井離鄉的生活,昂貴而奢侈的服務或產品將會引起社會不公平現象的攀升,加劇貧富差距,不利于整個社會的安定團結,為了建設和諧社會,故本宮——我老人家——決定暫且擱置并禁止這一商業計劃的實施?!?/br> 他噎了半天,最后擦了擦汗,為我遞來一個剛剝好的大菱子,“那、那你還是多吃點菱子吧?!?/br> 我放聲大嚼,笑道:“這菱子在后山產量高嗎?” 小彧啊啊大叫,表示答案為“是”。 司馬遽:“……” 難得他今天對我如此客氣,我的口氣也軟了下來,笑道:“我來有兩件事,一是前陣子給小彧納了雙鞋?!?/br> 我掏出一雙布鞋,鞋墊上繡一只大耳朵的紅阿貍。小彧的紫眼睛便閃閃發了光,摸了摸阿貍的狐貍耳朵,湊上去重重親了一口,看著司馬遽,像是打定主意要留下。司馬遽看了幾眼,垂下了眸,終是嘆了一口氣,取過那雙鞋,親自為小彧穿上。 我心中感動,“謝謝你?!?/br> 他沒有理我,又沉默地剝菱子去了,好像是一個好脾氣的小學生在學習。 我咳了一下,繼續說道:“還有一件事,我想同圣上說說,讓小彧做南嘉世子伴讀,這樣就能到上面去,你覺得怎樣?”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我五秒鐘,然后仰天大笑。 我往后躲了躲,看著屋頂抖落的粉塵,心想:得問候一下他的主治大夫。 他卻一下子止了笑,目光晶晶亮地看著我,“你果然沒有放棄?!?/br> 真恐怖,我再向后退了一步,咽了一口唾沫,“確實,賊心不死?!?/br> 他的眼神卻淡淡地憂郁起來,輕輕地握住我的手,“你……” 我嚇得抽出了手。這小子連孕婦也要調戲,“我還是先回去了,我怕非白要找我?!?/br> 不管怎么樣,我度過了極美好的一下午,司馬遽差點被我逼瘋了。 我走的時候,他幫我拎著一大袋嫩菱,我左右看了看,問司馬遽道:“咦,瑤姬夫人呢?我想同她道別?!?/br> “母后想是在照顧先生,昨天先生還在咳血?!彼抉R遽皺眉道,“怎么,你不知道嗎?奉定兄欲挾持母后逃出暗宮,先生雖阻止奉定,卻被他一掌擊傷,從那日起身體便不太好。母后一直親自照顧著先生,她不敢說出來,怕皇上對奉定不利?!?/br> 司馬遽說孕婦最好不要去溫泉室,因為對孩子不利,建議我生完孩子再說,我心下也很惋惜,又想到奉定這樣在此處囚禁,也不是辦法,再出什么幺蛾子,又會連累錦繡和非流,心下又焦急起來。 司馬遽寬慰我道:“你且放心,我絕不會讓圣上傷害原奉定的。圣上重情之人,想是錦皇貴太妃只要能安心皈依佛門,倒也不會怎么奈何她?!?/br> 我擔心地點點頭,回到了地面上。非白還在朝上。別人做孕婦總想吐,老想睡,老想吃,可我除了偶爾有點想吐,偏老想走,正餐一想起來就膩歪,只想吃水果。而且自從上次吃了司馬遽采的嫩菱,現在一想起來就流口水。 宮里的太液池也有菱,可味道就是比不上司馬遽摘來的,我便暗中求了司馬遽。他好像很高興,總算發現我們有共同之處了,便為我送了很多來,就是苦了非白,天天陪著我啃菱子。 三月初一,非白正在上朝,我看完賬,齊放跑貨去了,就我一個人也太閑了,我便拉上小玉、薇薇去找孕友珍珠玩。我不想聲張,便讓姽婳找了一乘青布小轎,偷偷從西角門出去。剛來到大街上,經過運河沿街時,就聽到街上有人在驚呼,有尸首浮上來了。 我便差薇薇去打聽,結果她白著小臉,捂著鼻子回來了,報說那人面目已經腐爛,只依稀仍見下巴處一顆大痦子。我心中一驚,難道是陳玉嬌?當下一陣作嘔。 薇薇說:“是一位上了歲數的女子,聽仵作說應該是前幾天失足掉進河里淹死的。這幾日渭水上漲,把尸首給沖上來了,手里還抓著一個大金錠,倒像是內務府定制的金錠,皇后快走吧,免得沾上晦氣?!?/br> 我強忍惡心,囑她們把陳玉嬌隨著金錠一起安葬了。果然身世之謎都是很難揭開的。也罷,我現在很幸福,就讓一切隨風而去吧。 我這樣想著,來到珍珠府上,不想卻見大著肚子的珍珠淚水連連,于飛燕正在安慰她。 “這是怎么了,大嫂?”真稀奇,珍珠也有哭成這樣的時候。前幾天她還對我說育兒經,什么要少見風、少流淚。 難不成于飛燕要娶小的了? 不想珍珠看到我淚水更多,她拉著我流淚道:“我大哥不知怎么買通了侍衛,要逃出暗宮,那日里父王當值,大哥把父王打傷了。昨日里他又想越獄,這次竟把母后打傷了,暗神出手制止,竟被他一刀刺傷,方才不治身亡了,父王也氣急攻心而亡了?!?/br> 我大驚,“奉定,你好糊涂??!” 我同珍珠來到暗宮,卻見司馬瑤姬一身縞素,不飾一釵,呆呆坐在兩具棺槨前。小彧緊緊地拉著瑤姬的手,睡在她膝上,雀兒在一邊陪著?,幖Э匆娬渲?,立時淚流滿面,母女兩人抱頭痛哭。 這是珍珠第一次回娘家,卻不想是來參加父兄的葬禮。我怕珍珠過度悲傷,對孩子不好,便努力勸了半天。 我為原青江和司馬遽上了香,心中暗嘆,原氏老祖宗到底前世造了多少孽,為何一個個終是難逃弒父殺母的逆倫之命? 想起前幾天司馬遽還在為我和小彧剝菱子,一心想著解放司馬家族,心中不由涌上一絲悲傷。我在他的牌位前深深鞠了一躬,暗中對他說:“司馬遽,我一直很珍惜我們之間的友誼,你安心去吧,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小彧?!?/br> 我匆忙回到宮中,果然齊放發來不好的消息,原奉定果真到法門寺劫了錦皇貴太妃,又糾結舊部自秦嶺帶走了非流。我腦子嗡的一下就大了。原奉定為什么要這樣做呢,這等于是逼非白殺了錦繡和非流啊。 我回到西楓苑,非白早已等候多時了,他無奈地道:“你身子要緊,不要到處去跑?!?/br> 我不悅地詰問他:“都什么時候了,你還要瞞我?錦繡和非流怎么樣了?” 非白搖了搖頭,“我已派昌宗前往查探,可是原奉定已帶著他們不知去向了?!?/br> 三月初五,齊放回來了,進宮前來密報。 “回主子,我本想查查陳玉嬌的死因,但是有人早一步把陳玉嬌的尸首挖出來燒了,一點渣子也不剩,隨葬的金錠也不見了。我派人查了半天,才有暗人傳話說是刑部直接下的命令,理由是怕傳染疫癥。這事兒我看有些蹊蹺,陳玉嬌不像是溺斃這么簡單,兇手這是在毀尸滅跡?!?/br> 為什么會有人看陳玉嬌不順眼?我這樣想著,齊放低聲道:“可能是有人不想讓主子查到身世。這個不難查,到內務府一問便知?!?/br> 這個人是誰呢?不好的感覺涌上我的心頭。自從司馬遽去世后,我本想遵守同司馬遽的約定,以做重陽的伴讀為名接小彧上來??墒欠前诪殡y地說瑤姬夫人現在的情緒很不穩定,一時半刻都離不開小彧。珍珠也確認了這種說法,我只得暫時作罷。然后孕婦的本能蘇醒了。 我開始嗜睡起來,一天里倒有大半是睡的。林畢延越來越沉默,只對我說因我身子本就弱,懷孕初期又遇上明風卿的毒殺案,胎兒受到驚嚇,又經故人離世之痛,情緒也需調整,必須得好好靜養。我只得將生意交給小放打理,一門心思睡大覺。 四月初二,春風撲面,百花盛放,一片姹紫嫣紅,尤其是櫻花最是絢爛繁盛。非白著人在麟德殿的兩行大櫻樹下設下櫻宴。最大的一棵櫻樹在大風亭邊上,大風亭中有活水機關,正好可用來曲水流觴。 那日我比較清醒,聽說最近一直在家中作畫的大詩人蔡敏,也給非白面子出窩了,我便也欣然前往。席間我仍是哈欠不停,但聽著非白與十八學士和齊放他們斗詩倒也別有情致。不愧是大詩人,蔡敏不一會兒又贏了,這回還把少年成名的圣上也給斗倒了。我看非白倒是越挫越勇,只笑著讓馮偉叢把一個花樣兒的金錠賞給蔡敏。 蔡敏向來孤傲,倒也不急著把金錠子收起來,只是放在一邊,微笑著拱手謝恩。 這時一片櫻花飄在我的鼻尖,非白拉著我,笑著替我親自拈下那片嫣紅。非白脈脈地看了我一陣,要求以“花顏”為題,以“瓣”字為韻作詩,誓與蔡敏斗到底。 我的臉一下子紅了,不好意思地起身更衣。走過蔡敏時,我不小心踢到了他那枚寶貝金錠,便著小玉拾起來,還給蔡敏。 我們走出麟德殿,路上小玉嘟囔道:“圣上最近也忒大方了,這頌蓮金錠,內務府統共就御制了十枚。好家伙,今日里,一口氣便送了五錠?!?/br> 我打趣道:“小玉的眼神可真夠好的,隔那么老遠也能夠看得清楚啊,確定全是頌蓮金錠?” 薇薇也嘟著嘴笑道:“你就吹吧,離那么遠我連蔡先生長什么樣都沒看清呢?!?/br> 小玉高高地仰起頭,傲然道:“那是,先生忘記啦?那可是我親自設計的,一準沒錯。上回先生說樣子好看,順手取了一兩,賞給了陳玉嬌,剩下的便全交給馮偉叢了?!?/br> 之后,她略有些氣鼓鼓地道:“上回我想給夕顏公主,這馮偉叢小氣得也只拿出四錠來?!?/br>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一時沒留神,把肚子笑抽筋了,痛得有些站不穩。小玉和薇薇嚇得忙送我到最近的宮殿休息。等我躺下,才發現我們竟然進了非白白天同韓先生約會的地方——崇元殿。 崇元殿的奴婢急忙伺候著,薇薇趾高氣揚地讓奴婢送上花蜜水,我喝了些花蜜水,便讓人出去,躺在香妃榻小睡了一會兒。 醒來的時候不痛了,正想叫人進來,看到非白的書桌上一堆折子,有點兒亂,就站起來,想親自幫他收拾一下。一抬頭看到對面墻上掛著一幅他當年為我作的《春閨賞荷圖》,不由心中一熱,難為他時時刻刻把我記掛在心上。 我滿心甜蜜地走上前去為那幅畫拂了拂塵,我袖子里的傾城突然跳了出來,跑到茶幾上,然后一下子隱到那幅畫后面。我正要掀開畫把傾城趕出來,不想那畫一下子縮了上去,露出一個暗閣。傾城叼了個金如意站到我面前,我一下子愣住了。 傾城似乎察覺到我的猶豫,小小的鼠眼緊緊地盯著我,又叼著金如意向前湊了湊。我只得接下來,往暗閣的鎖孔中一插,暗閣立時打開。里面放著一些黑梅內衛送來的密件,都是些朝中眾臣宴飲對答錄。想是非白不放心,著內衛監視。我正要關上,忽然看到里面還有一個銀線香囊。非白哪來這么個香囊?我取來打開一看,卻見里面安然放著一枚黃澄澄的頌蓮金錠。 我的腦袋一下子開始混沌,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頌蓮金錠設計得非常繁復,所以制作難度很高,統共只做了十錠。上回長安之盟,送給夕顏四錠,今日五錠賞給翰林學士,連著陳玉嬌身上的一錠,正好十錠。陳玉嬌落葬時,我沒有取回那枚金錠,她的尸身被秘密活化時,那枚金錠卻不翼而飛,卻沒料想在非白的暗閣里。難道暗中將陳玉嬌殺害并毀尸滅跡的是非白?這是為什么? 我不動聲色地回到了西楓苑,一聲不響地躺倒在賞心閣。 酉時,非白回來了,他擔心地摸了摸我的額頭,“我等了你好一會兒呢,小玉說你在崇元殿歇了好一會兒,怎么突然不舒服了呢,臉色這樣差?” “我剛問過薇薇了,你今兒一天都沒吃東西?!狈前锥酥易類鄣娜旮G盞過來,小心翼翼地扶起我,細細哄道:“再辛苦也要為了肚子里的孩子喝點蜂蜜珍珠水吧。怎么了?今天朕賽詩輸了,你不開心啦?” “你在那里瞪著我做什么?”曾經讓我迷戀的絕世笑容此刻在我心里激起無限的恐懼。他不解地看著我,然后調侃道:“莫非你想吃我?” 我也笑了,微微推開那盞蜂蜜水,“非白,先帝派陳大娘送我們小五義進西京時,你可知我們幾個的身世?” 非白皺了皺眉,“這是多少年前的陳芝麻爛谷子了,你問這個干什么?” 我哦了一聲,又躺了下來,“我這幾日老是嗜睡,也不知道錦繡他們怎么樣了?!?/br> “你可知道這回奉定不但害死了阿遽,還打死了親父?!狈前桌淅涞?,“我已經給過奉定和錦繡多少機會了,這回是他們逼我的?!?/br> 非白的手狠狠地攥緊了,俊面猙獰起來,背著我走到花梨木桌,狠狠地一捶桌面。桌上正放著一個銀線香囊,里面放著的那枚金錠被震了出來,滾到了他面前。 我細細地盯著他,沒有錯過他的一絲表情。他拿起那枚金錠,笑道:“咦?你什么時候偷了朕的金錠?” 我慢慢地坐了起來,下床走向他,淡淡道:“非白,你知道嗎?很久以前我就一直疑惑,二哥是先帝同親妹luanlun的私生子,是以先帝樂意他回到原家。而碧瑩是明家女兒,他要利用她來打開地宮銀盒,好控制《無相真經》。大哥是平魯將軍的私生子,也許將來有一天能成為可造之材,用來牽制平魯將軍。那么,我同錦繡呢?” 這是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就因為我們的娘親長著一雙紫眼睛,被人說是天女,而天女的孩子會成為命運之子?像先帝這樣聰明的人怎么會真的相信那民間傳聞呢? 非白飛快地收起來表情,若無其事地仰天長嘆道:“求你了,我的祖奶奶,能別亂想了嗎?身體要緊?!蹦墙^世的容顏分明寫著焦急擔憂,可那雙熟悉的鳳目卻有著一絲莫名的詭異。 也不知怎么的,我忽然想起段月容來。元慶年間,段月容在汝州戰場上對著我喊的口型為什么是妖孽呢?我想起來了,那時他看向的其實不是我,而是我的身后。那時我感到有人偷襲,所以我回身誤殺了非白。 我一下子明白了,難道說、難道說那時非白其實不是想救我,而是真的想、真的想殺我?而段月容已經看到了,一時著急,所以他口里的妖孽是非白,而不是偷襲者?我的腹中開始有絲隱隱的痛意,我下意識地緊了小腹。 “你一直在我的藥中下著使我嗜睡的藥物吧?”流淚之時,我卻同他一樣笑了起來,“所以便沒有時間去追查我的身世?!?/br> 他還是站在那里瞪著我,那絕世俊顏開始扭曲。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我的淚如泉涌,渾身如置冰窟,“因為……我們才是明家真真正正的后人?!?/br> “青媚是你安插在我和齊放身邊的眼線,當日巧遇陳玉嬌,青媚便報給你,你便急急忙忙地傳我入宮,暗中殺死了陳玉嬌,然后急急忙忙地丟入運河。陳玉嬌戀財,死都不愿意放開這枚金錠,不想渭河上漲,尸首浮上水面,你便急忙令人毀尸滅跡,順道取回了這枚金錠?!?/br> 他的笑容終于慢慢斂去,臉色發青。 “你的父親,還有明風卿,哦,對了,還有段月容,他也曾經對我說過,真正的仇恨如何能夠輕易得解?”我籠在金絲梅花袖里的手無意識地捏緊了酬情,其實耳邊已經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了,周圍的景物也看不真切,眼前唯有一人,“如今,我終于明白了?!?/br> 段月容的話在腦海中不停地翻滾,仿佛在我心中放了一把熊熊烈火。周圍的一切都沒有了聲響,只剩下那把火不停地焚燒著我的內心。我終于明白了那句話的意思,一切皆是仇恨所結的罪惡之果。 “方才我睡下的時候,一直在想一個問題?!蔽易叩剿媲?,看著那雙鳳目,“無論東營、西營,或是黑梅內衛,都可以輕易地把陳玉嬌收拾得干干凈凈,然后把那枚金子熔了,這個秘密便可以被永遠封存,我們便可以幸福地白頭偕老??墒悄銢]有這么做,因為,你在內心深處希望我看到?!?/br> 非白垂眸道:“一派胡言!” “我原來一直在想,那原青舞的心是怎么長的,明風卿怎么可以利用早已傷痕累累的親生女兒來行兇?因為這世上唯一一種同愛一樣具有強大力量的,便是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