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他皺著眉頭:“魯先生?” 我看著他的紫瞳說道:“就是那個你命人yin辱魯家村所有的女人,然后滅了魯家村的魯元,可是在梅影山莊,他卻救了我和你?!?/br> 他想了一陣,嘴角扯出一抹嘲笑:“那又怎么了,他全族被滅,是他太弱了,自然被人欺辱,他不想活就是因為他知道他太弱了,根本不能在這亂世里生活?!?/br> 我搖搖頭:“段月容,你錯了,魯先生去死,是因為他有他的尊嚴?!?/br> “古人云,匹夫不可奪其志也,魯先生是多么想要有尊嚴地活下去,可是這個亂世根本不讓他這樣,就連他一生最愛的妻兒,慘死在你的鐵蹄之下,在墳墓里也不得安寧,還要被人利用來□魯先生,魯先生無法自尊地活下去,所以他只能選擇有尊嚴地死去?!?/br> 我咽氣吞聲,淚水滑落:“我花木槿和千千萬萬個魯先生,同你和三爺那樣的天之驕子是不一樣的,我們只是想要一個平靜的生活,碧波泛舟,可是這個亂世不允許?!?/br> “沒錯,我是可以同你一起繼續逃,也許你幫你的父王打回葉榆后,你一高興便會念在我們相識一場,當真送我回白三爺那里,可是如果讓我眼睜睜地看著君家寨像西安城一樣被焚毀,我做不到,讓我像你一樣高高在上地看著一將功成萬骨枯,我也做不到,”夜風吹動我與他的發,我的淚水飄向他的白晰的臉頰,我笑了笑,“你說得對,我沒有辦法改變我的命盤,我也沒有辦法改變錦繡的,你的,初畫的,還有小五義的命盤,我毫無選擇地同你,還有錦繡生在這個可惡血腥的亂世里,我的meimei被辱,我的jiejie死在大漠,我的哥哥至今下落不明……這些或是沒辦法選擇,或是我選擇錯了……”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想起非白,更是泣不成聲。 我抹了一下眼淚,堅定地說道:“但是至少我還有權利選擇去盡我的全力,不要讓君家寨這些善良的人們重蹈他們的命運,不要讓他們在亂世的鐵蹄下飽受欺凌,生不如死,哪怕我不成功,我也能有尊嚴地,光榮地死去?!?/br> 段月容的眼中有著動容和一絲我看不懂的傷痛,我看著他,無限殷切地說道:“段月容,你了解南詔步兵和胡勇的打法,難道不能留下來陪我和君家寨一戰嗎?就看在你我最危急的時刻,君家寨也曾在救助過我們,不成嗎?” 他哈哈大笑:“花木槿,你真是個天真的女人,在這世上,你若想活下去,心就要狠一些,就得一個人都不信,就要踩著別人的肩膀爬上去,所謂人不為已,天誅地滅,你真以為亂世里,老天爺會放過這個村莊嗎?” “你別癡心妄想了,我不過是看在你同我也算有過情份,才來勸勸你,你不要以為這一路你幫著我,我便要為你留下送死?!?/br> 我垂下眼瞼,心中失望不已,我面上淡笑了一下:“你說得對,我的確是癡心妄想,那我可不可以私人向你提個請求?!?/br> 他背對著我,冷冷道:“你說來聽聽?!?/br> “夕顏,她……”我看著他的背影說道:“請你帶她走吧,這一路上若沒有她,我們也不會活到現在,現在看來我是不能再照顧她了,你帶著她可能也是麻煩,夕顏是個人見人愛的小精靈,萬一初畫的孩子一生下就死了,就煩請你將她送給初畫領養,就權當是我對她的安慰,好讓她多活些日子,也能為夕顏找個好mama,實在不行你也可以把夕顏交給布仲山寨,讓多吉拉少爺看在一場朋友的份上,替她找戶人家收留……” “我就知道你要我救這個臭東西?!彼腿晦D過身來打斷了我,一改冷然的神情,憤恨地對我大聲吼道:“花木槿,你還是人嗎?我同你在一起這么多日子,你難道不能把這些擔心顧慮,分給我一些嗎?” “段月容,我應該恭喜你馬上就能見到你的父王,打回葉榆榮登帝位了,你還有什么讓我來替你擔心的呢?”我側頭看了一眼園中李樹茂盛,碧葉泛著月亮的銀光,心中無限慘然。 我轉回頭來對他淡淡地微笑著,可是他猛然向前一步,抓著我的雙肩,厲聲道:“花木槿,你明明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br> “只要你說一句話,我可以不介意你中了生生不離,帶你離開這個君家寨,然后我會讓你隨我一生,享盡榮華富貴,”他一下子摟我入懷:“我會想盡辦法找到那生生不離的解藥,我可以天天陪著你,寵你愛你,我討厭孩童,可是我知道你卻喜歡孩子,你若是喜歡,我可以準你為我生兒育女,生他十個八個夕顏,朝顏的也無妨,管他什么君家寨,管他什么原家兄弟,你為何不能多想想我呢?” 他的吻瘋狂而充滿熱情,急切地想要我肯定的答案,我并沒有掙扎,等他放開了我,我摸著紅腫流血的嘴唇,望著他沉醉而迷離的眼,柔柔笑道:“也罷,段月容,這個吻就算是今生的紀念吧?!?/br> 他愣在哪里,身子有些發抖,眼神有著支離的恨意,他狠狠地推開了我:“本宮馬上就會美女權力唾手可得,誰會稀罕你這樣一個中毒的臭女人,我會帶走夕顏的,既然你一心要給君家寨陪葬,那就去死吧,你這個蠢女人?!?/br> 我跌坐在地上,他對我大吼著,眼中的傷痛恨意難消,轉身跑開。 我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想起那夜上元節,非玨最終也是離我而去,夜風拂亂了他的紅發,那發梢擋住了他慌亂得沒有一絲聚焦的眼神…… 這一回,大哥二哥也不可能會像天神一樣出現救我了,都走了…… 我懶懶地站起來,抬頭望向那明月中天,清華四射,不由想著,大戰之際,非白,你又在做什么呢? 霧里看花花不發,碧簪終折玉成塵。 今生今世,恐是到死我倆也不得再相見了...... 風拂起我的一縷亂發,卻貼在我的臉上,我這才驚醒我的臉上早已是一片濕透。 我舉起袖子默默地擦干眼淚,平靜了內心,坐下來繼續靜默地削著箭頭…… 柔腸一寸千萬縷,往事傷魂淚千行。 ☆、第七十九章 風定落花深(一)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列位為我寫長評的大大,說實話,看著大大們的長評,我的手真得有些抖,我的文筆遠不及各位長評大大寫,但也感到很激動,因為各位大大也算是木文的知音了,能看到大家的評論,我都手癢想為大家的長評打個分,再次拉著木木給大家一躹躬,謝謝大家,如果沒有各位大大的支持,木文也不會有今天。 再有一章,月移花影約重來這一卷就結束了,可能要請各位給小海三五天時間去琢磨下一卷了,本書如無意外,應該有四卷,第四卷寫到第六章左右,所以小海將會繼續更新,敬請大家同一時間欣賞花木槿同學的戰國童話:) 幾日里,我們連夜做好了弓弩,拉到一線天那里,落花坡的陷阱陣也有了起色,計劃中的最后一步,便是如果一線天和落花坡都不起作用,便將計就計地把他們引到寨子里,那里有庫存慶豐收以及過年用的爆竹,我們把竹子綁在在一起,亦可以將他們一網打進。 這幾日段月容沒有再出現過,我想他可能已經開路前往南部苗疆了,好幾天沒見夕顏,我心里好想夕顏,夜里也總是夢見夕顏流著口水對我笑瘋的小臉。 真想再抱起她rou鼓鼓的小身體,再摸摸她肥肥的小手,再聞聞她身上的奶香。 也不知夕顏有沒有哭著叫爹爹。 這一日,大戰前夕,我正在削竹箭,龍道忽然喚我到族長那里去,說是有要事商議。 我喏了一聲,跟在他身后,一路上卻見家家燈火通明,心中一聲長嘆,這個不眠之夜,又有何人能安然而過呢? 到了祠堂里,族長正凝視著祖宗的牌位默然不語。 我上前對族長一躬身:“族長,莫問前來,請問何事吩咐?!?/br> 族長回過頭來,對我一笑:“今天想對先生說一件要事?!?/br> 我正要問什么事,族長說了句跟我來,便帶我進了一間暗房。 房里有一張長長的供桌,桌上擺著香案,燭臺,桌上方正供著一幅微微有些發黃的畫,畫中一個俊美的青年,衣帶當風,栩栩如生,對我們和藹微笑。 我疑惑地看著,那幅畫為什么看上去很眼熟??? 族長給那幅畫恭敬地上了一柱香,對我說道:“連日來莫先生為我君家寨,出了這許多好點子,定不是普通人?!?/br> 我搖搖手:“族長繆贊了,莫問只是有些鬼主意罷了,如果沒有君家寨的救助,莫問妻女早就命喪黃泉了?!?/br> 我向他一躬到底,族長看著我的眼睛說道:“莫先生不是君家寨的人,其實完全可以同小段王爺一般離去,可是莫先生留下來同我君家寨同生共死,現在在我們先祖的恩人面前,樹濤代表族人向莫先生道謝了?!?/br> 我大吃一驚,不由后退一步,愣在哪里,心想這個族長是何時發現的呢?可是現在大戰之際,我若再相瞞,也說不過去了。 當下,我羞愧地跪倒在地:“對不起,族長,說到底,都是莫問同小段王爺將胡勇引入這蘭郡的,族長請責罰吧?!?/br> 族長微微一笑,長嘆一聲地扶起我:“先生給娃娃們上課時,我便覺得先生不是一般人?!?/br> 我不由問道:“請問族長是如何識破小段王爺的?” 族長苦笑連連:“小段王爺裝得再像,可是他……唉!翠花這孩子!” 原來是這樣的,段月容的遠交近攻策略生效了,女孩子們開始為紫眼睛的朝珠鳴不平,同情她,反而開始排擠君翠花,君翠花終于忍不住了,專門找了一天在半道上等著要痛打一頓段月容,沒想到發現了段月容的真實性別。 君翠花癡癡迷迷地回來,經不住盤問,告訴了族長,族長便要她萬不能透露半個字。 “既然小段王爺扮成了女子,恐怕莫先生是個女子吧!”族長對我微笑道。 我訕訕地點頭道:“欺瞞族長,莫問死罪?!?/br> 族長一擺手道:“姑娘慧質蘭心,想要保住自己一家人的性命何罪之有,更何況,姑娘舍命陪著我們留在君家寨真是高義之人啊?!?/br> 我慚愧道:“莫問只想為君家寨盡一份力,萬不能見死不救?!?/br> 族長看著我炯炯有神:“那樹濤有個不情之請?!?/br> “族長但講無妨?!?/br> “我君家寨自先祖一代獲罪于軒轅氏,幸恩公救出京師,其中一支遷到此夜郎之地,既然姑娘如此仗義,樹濤想請姑娘入我君氏祖譜,助我君氏族人不受外侮?!?/br> 我愣在那里,心想莫非族長是想等有一日豫剛家重新得勢,便可讓段月容看在我同族長的面子上照拂君家寨嗎? 我搖搖頭:“族長好意,莫問不敢推辭,但卻不能答應?!?/br> 我繼續說道:“不瞞族長,莫問是西安人氏,與段世子是敵非友,將來終有一日是要回中土的,到時若與段世子兵戎相見,恐對君家寨不利?!?/br> 族長上前一步,誠懇道:“姑娘錯了,樹濤并非勢利小人,這幅畫乃是我君家祖先的大恩人,我們族人是遷到這蘭郡才改姓君姓,是感念恩公的君子之誼,姑娘高義,樹濤亦想若能使姑娘成為君家寨的一員,一來可安撫君家寨的人心,二來姑娘又是天下奇人,樹濤無能,垂垂老矣,希望姑娘能在有生之年能幫助君家寨平安度過這亂世,亦算是我君樹濤對得起祖先了?!?/br> 我心想,明天在戰場上兇多吉少,整個君家寨能活多少人也是個未知數,算了,先安撫一下老族長的心吧。 我便點頭答應了,但是請族長替我的女兒身保密,族長大喜,當下應了,表示只要我不同意,這便永遠是他一個人的秘密。 便讓龍道進來擺了香案,準備入族儀式,好在這個儀式相當簡單,也可能是戰時的需要,他只是拉著我磕了一個頭,然后便將我的名字“君莫問”三個字加在了祖譜里面。 族長小心翼翼地拉開族譜說道,這便是我家族第一代的祖先之名,我上前一看,愣在那里,那第一排的名字竟然是司馬晴紹…… 司馬,司馬?! 我低下頭,卻見那族譜的右下角畫著一朵極小的紫色西番蓮。 生命中有多少偶然和必然呢? 族長激動地說著他們的恩公姓原,名理年。 原來是這樣!司馬蓮說過,他們家族中的一支留在暗宮為原家看守紫陵宮,而另一支卻遷居南嶺之地,我抬頭再見那畫中人,果然同紫陵宮前那飛天笛舞壁畫中的吹笛男子長得一模一樣。 同是司馬家族的人,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命運,一支永遠囚禁在陰暗的地下宮殿里,野心與渴望蠢蠢欲動,另一支卻在南嶺自由自在地享受世外桃源。 然而,無論那一支,都逃不過命運的一只手,都躲不過那殘酷的亂世風云。 這一天,我也終于明白了,我花木槿也從來沒有逃過命運這只手。 于是,我堅定地望著老族長,朗聲說道:“族長,放心,君莫問定會拼死保護君家寨?!?/br> 永業三年八月十一,爬在百年大樹上的元霄,看到了繡著胡字的旌旗,便回來報說,敵軍領頭一人,滿臉橫rou。 我也爬到樹上看了看,正是胡勇,軍隊后面拖著好幾只箱子,應該是這幾天掠來的財物,再后面是士兵看守的俘虜隊伍,長長的不見尾巴。 我們安排婦孺先躲進山里,除非我們去接她們,否則不要出來。 我們開始進入戰爭狀態。君家寨的途經之地,全是原始森林,我們蹲在事先準備好的哨樓上,果然,發現隊伍往我們這里前來,我俯在高地,卻見胡勇派了約有幾百人前去,我用葉哨吹了一種鳥叫聲,對cao持弓弩的人意思是說不要放箭,這是探虛實的,果然那幾百人到了一線天,發現沒有埋伏,而且看到了君家寨的影子。 已是午飯時間,正是炊煙裊裊,人影移動,回來報了胡勇,那胡勇大笑說道眾軍士往那家寨子去玩個痛快,于是大兵壓進了,進入了一線天。 這一日太陽熱辣,我暗中欣喜,老天總算也助我君家寨。 大軍的中間部分進了一線天,我將木箭放在油桶里沾了一下,點燃火折子,張弓射出第一箭。 那一箭射倒旌旗,穿透護旗小兵的胸膛,立刻第一匹弓手開始放箭了。 竹箭木箭和巨石塊如雨疾射,胡勇的軍隊開始亂了,我們把十來桶熱油往下倒去,慘呼連連中,我們繼續射著火箭,火借風勢,向胡勇的后面燃燒過去。 我仍然不停地疾射,當第一輪進攻結束的時候,一線天里已經堆滿了燒焦的尸首。 胡勇的軍隊沒有辦法前進,軍隊只得吹出了撤退的號角,在箭羽中,軍隊向后撤退。 君長葉隊長歡呼大叫,眾人也是振奮不已。 等胡勇的軍隊撤遠了,我指揮眾人下去搬尸體,將未及燒毀的兵器揀出來,以作備用,大家撿了小山那么高,數了一數尸體,不想六百烏合之眾竟然殺死了胡勇軍士的四千之眾,眾人都很興奮。 這一晚,族長宣布了我加入了君家寨的消息,正式賜我為君姓。 我怕胡勇可能會偷襲君家寨,所以還是派了十個人到落花坡去等候。 過了好幾天,胡勇沒有前往君家寨,打探消息的人看到胡勇先繞道到隔壁山頭的土家去了。 我想,胡勇前往土家寨可能有兩層用意,一是不知君家寨的底細,前去向土家頭人打聽君家寨的信息,另一層意思可能是前往土家寨去補給,如果按照段月容的預計,不知胡勇的兵士會不會在土家寨放肆行兇。 我派了君二狗前去查探,果然回來報說,一開始土家寨眾人對胡勇很禮遇,可是胡勇的兵士喝醉了酒,開始□了寨中好幾十個婦女,胡勇也豬油蒙了心,污辱了土家首領的一個漂亮女兒,土家寨想把胡勇給收拾了,胡勇已先一步放火燒了寨子,胡勇現在已經霸占了土家寨,把那里的男人變成了奴隸,女人變成了營妓。 我想了想,當下便給各寨頭人寫了一封聯盟書,書中重點描述了胡勇的惡行,希望各寨聯手抗擊胡勇,保衛家園,然后派人將聯盟書往各個山寨送去。 遺憾的是還沒有等各個山寨回信,胡勇已修整完畢,再一次向君家寨發動了進攻,這一次他繞過一線天,取道落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