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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片平原過去或許做過戰場,土層之下的尸骨著實不少。尸骨有些完全是骷髏,也有些身上還有破爛的布料和盔甲,它們挖開土地,循著活人的氣味發動攻擊,由于手中沒有武器,就只用骨頭手臂撲抱、用牙齒噬咬。它們不知疼痛,即使被砍掉一邊的手臂,也毫不畏懼地繼續撲向活人。 對于神殿騎士來說,這些怪物不難對付。它們是低等不死生物,雖然力大勇猛,但毫無智商,更無戰術可言。唯一令人頭疼的是,它們的數量太多了,尸骸一個個不停地爬起來,即使砍倒一個,過幾分鐘它就又拖著殘缺的骨架站了起來。 卡奈暫時沒有去管那些尸骨。他站在雨中,一手撐著拐杖,一手端著老師做的偵測羅盤,試著尋找施法者的位置。 暴雨下視線不佳,羅盤也似乎被什么干擾了。對方是從北方回來的死靈師,肯定有辦法回避偵測。 既然找不到,卡奈決定先放棄尋找,轉而關注已經停下的囚車。 剛才走在前面的騎士受到襲擊,后面的人猝不及防亂了陣腳。負責趕車的騎士判斷失誤,馬匹走偏了幾步,把囚車帶上了一塊嚴重泥濘的地面。 這只是泥地,不是沼澤,人類步行通過是沒什么問題的,卡奈乘坐的馬車也問題不大,但那輛特殊的囚車就不行了。 它是金屬制成,極為堅固也極為沉重,連拉車的馬都比普通車多一組。囚車的車輪陷入泥濘,被下面什么厚重的東西卡住了。 馬匹也不適應這樣的地面,趕車人試了幾次,都沒能讓馬把囚車帶出陷坑。 卡奈拖著傷腿,艱難地走到附近,打算用力場法術去推動車廂,看這樣能不能讓車輪滑出去。如果囚車一直不能動就太糟糕了。 他叫趕車的騎士先離開馬車,以免在法術中受傷。騎士依言跳下車來,站到卡奈附近,拔出劍警戒著,以保證卡奈施法順利。 卡奈試了兩次。第二次法術方向對了,立場盾差點讓車輪離開泥坑。 正在卡奈想再試試的時候,側后方那名趕車的騎士低低驚叫一聲,緊接著是幾下金屬交鳴??位剡^頭,不禁脊背一寒。 一個龐大黑影不知從哪里突然冒了出來,正對那名騎士發動猛攻。 那身影渾身焦黑,雙眼是燃燒的血色,手中提著黑色重斧。這是三月的誓仇者之一,正是在海港城內出現過的那一個。 神殿騎士的鎧甲與武器受過神術祝福,姑且還能抵御誓仇者的攻擊。由于力量與戰斗技能的差異,卡奈覺得那名年輕騎士未必是這怪物的對手。 如果多名騎士一起對付誓仇者,或許能用神術附魔武器來制服它,但現在其他騎士被大量復生尸拖住,難以迅速支援同伴。 誓仇者對絕大多數奧術攻擊免疫,卡奈深知自己傷害不了它。唯一能對誓仇者起效的法術,就是力場護罩。它也法傷害怪物,卻可以在一定時間內阻隔它。 在現在這個情況下,卡奈決定還是先保護囚車,再去支援騎士。 卡奈面對囚車伸展雙手,念動咒語。他打算喚起一只半球形護罩,籠罩住整個囚車,防止死靈師對囚車下手。 但他的法術沒能完成。一股劇烈的沖擊從側面襲來,把他整個人撞飛了出去。他跌倒在地,驟然爆發的劇痛侵襲全身。 卡奈咬緊牙關,定了定神,只見另一個誓仇者站在幾尺外,提著長劍,赤紅的雙眼緊緊盯著他。 他分辨出了痛苦的來源。沉重的長劍擊中他的肩膀,將他整個人甩飛了出去,右肩的骨頭已經碎裂,或許連帶著右臂和鎖骨也已經不行了。 不僅如此,在他摔倒之后,腿上的舊傷也開始劇痛。尚不穩固的骨折處再次錯位。 卡奈蜷縮在泥水里,眼前一陣陣發黑。這時,他聽到了一陣極為扭曲的嚎叫聲,聲音并不遠……來自那輛載貨的馬車。 馬匹慌亂地踏著蹄子,互相推撞,造成后面的篷車來回扭轉移動。幾次顛簸之后,一個灰撲撲的身影從馬車上滾了下來,摔在泥地上,又迅速站了起來。 看清那個身影后,卡奈不僅倒吸一口涼氣。那是帕德。 綁住帕德的繩子被切斷了,估計是剛才那個誓仇者干的。帕德重獲自由,卻并沒有逃跑。 他既不幫助騎士兄弟,也不攻擊他們,他搖搖晃晃地走向囚車,姿勢很不自然,走近之后可以看到,他的面頰和胸前的襯衣上一片黑紅,似乎是淌著鮮血。 他再走近幾步,卡奈終于看清了他的情況。他的雙眼被挖掉了。從他雙手的斑斑血跡來看,恐怕這是他自己親手所為。 盡管失去了雙眼,而且姿勢奇怪,他走起路來卻堅定而順暢,就像被什么牽引著一樣。 看到他身上臟兮兮的衣褲,卡奈突然明白了一切。 帕德被鼓惑犯下了罪行,但他并非真正的邪惡之徒,一旦被騎士們抓住,他肯定會束手就擒。 為保證安全,騎士會卸除他的護甲,拿走他的武器,免得他再干出什么事來。 但這樣一來,帕德身上的神術與奧術防御也就全都不復存在了。 對死靈師來說,帕德變得與普通人無異,可以用藥劑或惑控法術來進行控制。 帕德走到囚車旁邊時,持長劍的誓仇者也靠了過去。 卡奈趴在地上,起都起不來,一側身體完全無法動彈,顯然,誓仇者已經不再以他為優先目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