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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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始的時候,她也曾反抗、也曾咒罵,但慢慢的她發現自己逃不出去,而他成為了她唯一的依靠后,她便服軟了。 皇帝一直以為她是想通了。 畢竟如意郎君哪那么好找,即使嫁個寒門學子做正妻,謝漾還得為每日三餐愁苦。 不如做他的寵妾,衣食不愁,就是宮中的賞賜,他也都先緊著謝漾。 更別提他登基之后謝漾被封貴妃,雖然名義上位分比皇后矮一截,但盛寵之下,就是皇后見了她都得退讓三分。 皇帝一直以為謝漾后來想通后是真心跟他的。 可她竟然一直都恨他? 還恨他們的兒子? 皇帝不可思議地望著季修睿。 裴霜為了折磨皇帝,開的藥又苦又多,一大碗藥才喝了一點點。 季修睿哪怕在等皇帝的答案,還是不忘給他喂藥。 他機械地做著這件事,像是只有這樣,才能平復下不斷翻滾的心緒。 皇帝剛剛還覺得他孝順,此刻想起謝貴妃下毒一事,卻對季修睿的舉動汗毛林立。 他和季修睿中的是同一種毒,現在季修睿痊愈、他卻纏綿病榻,裴霜說是因為他年紀大了,且中毒方式與季修睿不同,才會這樣。 先前皇帝也懷疑過這個說法,但裴霜是魏王帶來的,魏王這孩子沒有壞心,也不與季修睿勾結,沒必要故意幫著季修睿害他。 加上先前多位太醫和大夫都束手無策,皇帝只能聽信裴霜所言。 可…… 若是季修睿故意不讓他好起來呢? 察覺到送到唇邊的湯匙,皇帝緊緊閉上嘴,含糊道:“朕不喝?!?/br> 季修睿收回湯匙。 皇帝咬牙問:“宮變那晚,那賤人曾與朕說你母妃給朕下過毒,你可知道這事?” 他抱著一丁點希望,只要季修睿說沒有,他就信。 季修睿神色平靜道:“知道?!?/br> 皇帝驚恐地瞪大眼睛,厲聲質問:“她真的想我死?你們什么時候開始密謀的?” 季修睿沉默片刻,放下湯匙道:“父皇,我們做個交易如何?你告訴我強-搶之事,我告訴你下-毒真相?!?/br> 皇帝狠狠瞪他。 他怎么可能自揭短處? 可一想到自己那么寵謝漾,都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她,她卻想要自己死,皇帝又實在是不甘心。 季修睿此番深夜進宮尋他,還找了石忠問話,可見是鐵了心要處理這事。 這孩子從小就有主見,哪怕他抵死不認,最后也不過是同樣下場。 皇帝想了又想,同意了他的提議:“好?!?/br> “你先說?!奔拘揞5?。 皇帝擰眉,知道季修睿這是在看他的誠意。 倘若他再說謊,那季修睿也不會跟他說實話。 相反,他已落得這般田地,季修睿沒必要惡意欺騙他。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當年他身體還好的時候,哪輪得到這些逆子爬到他頭上耀武揚威! 皇帝不滿地剜了眼季修睿,呼吸粗重地緩了口氣,冷冷道:“你如果非覺得是朕強-搶,那就是吧?!?/br> 季修睿忍住自己想捏碎手中藥碗的沖動。 他希望皇帝說實話的同時,更希望那是一個誤會。 許久之后,季修睿問:“您承認了?”聲音比他想象中的平靜,但緊繃著的神色出賣了季修睿真實的心緒。 皇帝皺著眉頭閉上眼,沒有否認,自顧自道:“除了這件事,朕這些年夠對得起她的。吃穿用度樣樣都是最好的,別說是皇后,就連太后宮中都比不上她。她還有什么不滿足?竟敢朕下毒?” 季修睿再三確認都沒能否定掉這個惡心的真相,黑冷的眸中沒有一絲光彩。 “她為何要給朕下毒?”皇帝惱聲催促。 季修睿啞聲反問:“你要是被人強-暴,你什么反應?” “可朕對得起她!”皇帝不服地反駁。 “她最多只給你下了半旬之毒,后來就沒繼續,我也是最近才知道這事。有些事既然一開始就是錯的,那就不該去做?!奔拘揞5念^腦有些空,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做,鬼使神差地給皇帝喂藥。 皇帝臉色發白,避之不及:“拿走,朕不喝!” 季修?;厣?,見皇帝這反應,猜到他是疑心病又犯了。 季修睿起身將碗中藥汁倒入窗邊的盆栽中:“這藥沒毒,的確是給您調養身子的。您既然不想喝,那就不喝。這二十年的生養之恩,兒臣牢記于心。兒臣不會弒父,您踏實活著?!?/br> 赭石色的藥汁倒光,季修睿手一抬,青瓷碗從他素白的手中滑落,摔得粉碎。 皇帝被嚇了一跳,回神時只看到季修睿筆直離去的背影。 滿地的碎瓷片,像是他們之間再無可能修復的父子關系。 皇帝手腳冰涼。 季修睿不可能這么輕易放過他,不殺他肯定是因為有更折磨人的法子等著他。 第113章 終章 他們的未來,還很長很長?!?/br> 皇帝想起裴霜叮囑過一碗藥都不能少, 必須按時按量喝下去,否則會加劇他的癱瘓。 皇帝慌了:“來人!快來人!” 然而殿中沒有一人回應。 皇帝突然意識到季修睿走前那一句“不會弒父”是什么意思。 季修睿這天晚上沒有回府。 從章臺殿出來,蒼柏跟丟了人。他怕季修睿出事, 連忙讓人去通知唐曉慕。 青竹擔憂極了:“屬下這就派人去找?!?/br> 唐曉慕攔住他:“別。殿下現在是太子, 一舉一動都牽扯著群臣的注意, 若是我們現在派人去尋找,肯定有人以為出事了。先不忙派人, 你跟我說說殿下常去的地方?!?/br> 唐曉慕嫁給季修睿時他便病著不能出門,后來即使身體好了能夠出門,季修睿也不過是去處理政務。 事情一結束, 季修睿就乖乖回家陪她, 以至于唐曉慕現在都不知道季修睿平素不忙時愛去哪些地方。 反倒是時時常跟著他的青竹, 應該對這些更了解。 誰知青竹也是一頭霧水:“殿下平素除了出門辦公就是在家休息,也沒見他常去什么地方?!?/br> 這下唐曉慕倒是有些頭疼。 她仔細把今天的事理了一遍,帶入季修睿的角度想了又想,琢磨著說:“我們悄悄進宮一趟?!?/br> 宮門守衛沒有看到季修睿出去,但以季修睿的武功完全可以避開他們出入皇宮, 因此蒼柏才擔心季修睿的下落。 唐曉慕思來想去都覺得發生這樣的事后, 季修?,F在最可能還在宮中。 宮中守衛早就換成了季修睿的心腹,唐曉慕拿著令牌悄悄入宮, 去了攬月樓。 上元節宮變之后, 后宮大權重新回到太后手中。反正皇帝也病著看不到攬月樓的高臺樓閣, 太后便撤了攬月樓的燭火, 省下一筆沒必要的開支。 如今望著面前黑黢黢的高樓, 唐曉慕提著裙子走進去。 鈴蘭跟在她身側,提了一盞琉璃燈。 攬月樓平時點著燈時金碧輝煌,可如今沒有燭火, 只有這一盞琉璃小燈,倒還顯得有些陰森。 鈴蘭小聲問:“殿下真的會在這里嗎?” “嗯?!碧茣阅接蟹N強烈的直覺,她扶著欄桿上樓,看到二樓供奉著謝貴妃靈位的房間門開著,就知道猜對了。 屋內沒有點燈,柔和的月光從窗外灑下,勾勒出季修睿頎長的身影。 他筆直地站在靈位前,神色復雜地望著供案上的靈位。 “殿下?!碧茣阅捷p輕喊了一聲。 季修?;厣?,面色錯愕:“你怎么來了?” “蒼柏擔心您出事,我來看看?!碧茣阅浇舆^鈴蘭手中的琉璃燈,走到季修睿身邊,牽住他的手。 季修睿的手比他生病時還要涼。 他用力回握住唐曉慕的手,與她十指相扣:“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我猜的。問清楚了?”唐曉慕問。 “嗯?!奔拘揞]p輕應了一聲,眼神再次落回到謝貴妃的靈位上。 唐曉慕知道他心里肯定不好受,溫聲寬慰:“那不是你的錯,你別自責。這些年你夠對得起她了?!?/br> 如果季修睿有心報復謝貴妃的話,以他的能力和心計,謝貴妃根本就不可能安然活到三年前。 但季修睿從未起過報復心,甚至都沒去找皇帝告過一次狀。 季修睿望著靈位不出聲。 唐曉慕知道他內心的糾葛,畢竟這些年一直都是皇帝對他更好,而季修睿不是那種忘恩負義之人。 唐曉慕讓自己靠在季修睿肩頭,開導他:“其實前些年你幫陛下辦了那么多事,臟活累活都是你干,最后好處都給了陛下,你還替陛下背著罵名,你也對夠得起陛下了。殿下,別太為難自己。無論你幫不幫她報仇,她都不會對你改觀。你跟著自己的心走就是了?!?/br> 真要將這筆債從頭到尾理清楚的話,皇帝和謝貴妃都有錯,而究其根本,皇帝是罪魁禍首。 如今謝貴妃已死,人死債消,只剩下皇帝了。 季修睿緩緩道:“我知道該怎么做?!?/br> 他聲音嘶啞,心里也不好受,但語氣堅決,可見已經做好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