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節
睿睿是林深的遺腹子,當時犧牲時,這小東西才一個月大。 現在已經半歲,見人就笑。 紀荷一進門先問圓圓去哪兒了,接著恍然大悟,“今天上學。不好意思,我孕傻了?!?/br> 沈清大笑,“你假傻,哄我開心呢?!?/br> “最近過得好嗎?”紀荷笑容明麗。 沈清也笑,“你看我像不好?” “和以前比起來,你現在常笑,但我怕你心里有事?!?/br> “不會?!?/br> 兩人相視一笑,親親密密的拉著進了房間。 這房子是林深犧牲后才買,所以家里沒他生活的軌跡。 生前照片和遺物全被沈清收納在柜中。 圓圓想看爸爸時,會躲到柜子里來偷偷看。 “我不敢擺出去,見著了傷心?!鄙蚯逍呛?,“現在不了,準備這兩天就收拾一些值得紀念的照片,放在家中各處?!?/br> “可以?!币袈?,紀荷自己就想著,如果江傾不在,她該怎么和孩子們提起他? 像沈清一樣,到現在還瞞著圓圓? 她覺得很殘忍。 如果是自己,她會在孩子們能接受的年紀,光明正大提起他們的父親犧牲了。 呵…… 晃了晃腦袋,紀荷被自己嚇著了,她發現,從那天在高速和江傾分別,她就已經讓他“死”了。 “紀荷,紀荷?”出神太久,沈清推她肩膀。 紀荷抬眸,見到對方詫異的眼神,立即抱歉笑,恢復鎮定,“沒事,想了一些亂七八糟的?!?/br> 沈清微笑瞬時苦澀,“真不知道江傾去哪了,讓你大著肚子等待,到底犯多大事,要這么逃亡?” “沒他,我也能管好自己和孩子?!奔o荷眸光淡然,無所謂的隨手拿起一張林深生前的照片,凝視著笑,“好帥呀?!?/br> 照片上的男人一身湛藍空軍制服,對著鏡頭敬軍禮,五官俊朗,不茍言笑。 但聽說私下是個很健談外向的男人,不然,也不能將博士畢業一絲不茍的沈清追到。 要知道,在沈清心里,這輩子決不嫁將自己交給國家的男人。 “我媽就深受其害?!鄙蚯宸帕藘蓮堒泬|,和紀荷一人一張,在寬大的衣帽間里,靠窗而坐。 “小時候,無論上學、出游還是節日串門,就跟沒我爸這人似的?!鄙蚯鍩o奈,“連我高燒三天三夜,我爸都忙得只打了一個電話回來,是我媽夜里冒大雨送去醫院。那回我差點燒傻了?!?/br> 又笑著對紀荷說,“不過這么多年,我媽竟然沒后悔過。她說我爸是真男人、硬漢子,她愿意用柔弱的身軀為他守住后方的小家?!?/br> “局長夫人格局大?!奔o荷抬起大拇指,點了點。 沈清噗嗤一聲笑出來,低頭翻到林深犧牲前,一家三口最后一次的合影。 是在空軍家屬院,一顆茂盛的樹下。 那時候圓圓五歲,肚子里孩子六周大。 沈清凝視著這張照片,久久無聲。 紀荷微蹙眉,不忍打擾又不得不打擾,伸手握了握對方盤坐在軟墊的腿,“沈清?” 沈清回神,對上紀荷視線,不好意思一扯嘴角,“沒事……” “你可以有事?!奔o荷認真凝視對方,企圖用淺薄的一點心理學知識安慰對方,“明明有事,卻壓著,這才危險呢。有事就是有事,反而沒關系?!?/br> “我知道?!鄙蚯逭f,“就是允許自己傷心,不用催促自己早點好起來?!?/br> “對?!奔o荷一笑,岔開話題,“你看,我倆又聊偏了?!?/br> “是的?!鄙蚯遛D換了情緒,微笑起來,接著從拿過來的盒子中翻找,不一會兒,找出一份文件袋,交給紀荷。 紀荷接過,將袋子當場打開。 沈清低頭整理著其他東西,沒湊過來瞧,一邊笑說明這件文件的來歷。 是從林深在空軍基地的遺物中帶回來的。 紀荷眉頭蹙著,發現是一份去年八月的剪報。 頭版,標題碩大,圖片全黑。 身為新聞人,紀荷對這件事不陌生,是去年轟動海內外的我國旅行團在湄公河遇劫流血收場、全員遇難的大事件。 而這只旅游團正是發自明州。 當時這只旅行團一行二十五人,乘坐商船經湄公河前往泰國時,突然在果桑地帶遇襲,全員被打成篩子。 海內外中華兒女震怒,中國政府更是責令金三角三國限時查出真兇。這件事辦的很快,一周不到,三國就找出兇手,并妥善交付遇難者遺體。 雖然過程慘烈,但結局沒多扯皮,安撫家屬工作有條不紊進行。 明州臺當時采訪過幾位家屬,大家都極為憤慨。 不過這件事是金三角混亂的環境所造成,劫匪圖財、游客的激烈反抗造成的慘烈流血事件。 兇手在追捕過程直接被擊斃。 中國人吃大虧,但在別國土地,也只能這樣了。 況且人死不能復生。 “林深,收藏這份剪報有特別意義?”紀荷左看右看,除了回憶一遍當時的慘烈狀況,沒覺得有何特別。 她眉心煩惱的快擰成麻花。 沈清無奈笑,“我就是感覺,我家那位不是會收集剪報,而且珍視的用文件袋裝起來的性格?!?/br> “事情發生在八月,兩個月后林深就犧牲了?!奔o荷皺著眉思考,“這兩者有聯系嗎?” “可惜不能解密,不然我們就知道林深到底為什么犧牲?!?/br> “沒事?!奔o荷笑,“已經幫我很大忙?!?/br> “你為什么調查這個?”沈清百思不得其解。 紀荷將這份剪報,重新交給沈清,這東西,她回去用電腦一查,遍布的消息,而這份卻專屬于林深,上面有他的氣息,當然交還給沈清。 她搖頭,嘴角苦澀一翹,“我現在沒他消息,所以就想知道,他為什么來明州?現在離去的原因又是為什么?” 沈清問,“你難道要去找他嗎?弄懂這些?” 紀荷挑眉,驚訝笑,似乎這問題難到她了。 站起身,干脆道別。 沈清送到門外,忽然說了聲,“紀荷,你加油?!?/br> 紀荷正在按電梯,聞聲沒回頭,她有強烈的預感,沈清看上去溫溫柔柔,但骨子里精干,興許已經發現江傾是臥底的蛛絲馬跡。 才會對她說加油的話。 紀荷笑了笑,點著頭,“好?!?/br> …… 出了沈清家門。 外面竟然下起雨。 深秋的雨寒涼,她一怔,望著天空密集飄下的雨點,不禁上下牙打顫。 冷嗎。 這時候耳朵里似響起江傾的聲音,溫柔又高高在上取笑她的腔調。 紀荷忽然發現,自己似乎記不得他臨行前的樣子了。 當時大霧蒙蒙,她只有撕裂的情緒,卻完全未仔細看他的臉,好像有點疲憊,眼底下有青色,接著就模糊不清了。 雁北撐了傘過來接她,順帶披了一條圍巾。 “謝謝?!奔o荷釋然般的一嘆氣,沒再停留,踩著水花,背影利落地離去。 雁北站在原地,癡癡看了她許久。直到她上車,也沒回一下頭。 雁北有點不自在的按了把太陽xue,心思大逆不道的、提膽上了車。 …… 回去路上,紀荷閉眼沉睡一般。 到達瀾園,喬景良拄著手杖等在門口,車一進車庫,就站在樓梯上望她。 “以為你不回來吃了?!毙β暤?。 紀荷笑著下車,“不回來吃,您不打電話問,卻也把飯菜做得十分豐盛對嗎?” 喬景良一笑,伸手,短短的幾層樓梯,也怕她摔著似的。 紀荷肚子不方便,有只手掌搭一下,利索不少。 說笑著進了家門。 洗手后在餐廳坐下。 阮姐做得菜,色香味俱全,品種豐富。 喬景良讓雁北留下來吃飯。 平時雁北不留餐,早晚出入兩趟,和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沒兩樣。 今晚一坐,除了給紀荷夾菜,拼命讓她吃,沒別的功能。 哦,對了,附加一個和喬景良聊天的功能。 吃完飯,陪喬景良坐了一會兒,主動告辭。 紀荷沒送,只嘴巴上叮囑讓他開車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