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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緣想必前世已注定。如同奚山君的父親向他的曾曾曾祖父求了一個諾言,這一世,他便與她再也拉扯不清。 他笑了笑,握住了那只冰冷粗糙的手。 奚山君真是個丑得要命的妖怪。 他掀開她的蓋頭時,又想起了那本無字的奇怪話本子。 話本子中,公子敏言曾對媯氏說過一句十分ròu麻的話。他當時深深不以為然。待千萬個奚山君出現,他又深以為然。 我想再瞧你一瞧,我怕再瞧你不到。 第十章 大昭卷謝侯 齊郡主,謝侯元妻,上元九年,夭。 《王侯傳異姓侯》初篇 六十年前。 謝小侯一早起g,推開房門的時候,被腳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絆了一下。 黑,真黑。 從內而外的黑,由表及里的黑。 謝小侯發誓,單單憑這黑,他就能記得他這同窗一輩子。 陳兄。謝小侯謝良辰不得不搖醒這黑成芝麻的人。 黑芝麻似乎一瞬間被震醒了,規規矩矩地彈了起來。門前老樹上,兩只早起的雀鳥被嚇得呼啦啦飛走了,山上清晨的霧氣撲面而來。 黑芝麻陳兄似乎有些尷尬,臉紅未紅瞧不出,謝良辰暗暗嘆了口氣,又要開始了。 他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看不出,看不出,看不出。 謝兄,聽聞你今日結業回家鄉。你看,喜鵲滿枝喳喳叫,定是恭喜兄長學業有成,一路順風,得侍父母。陳泓有些緊張,似是背書一般地局促道。 謝賢兄。謝良辰敷衍地笑了笑,朝山下走去。他身后的七八十個小廝背著左一箱紫金冠右一箱綃薄衫,人聲鼎沸。 陳泓xing格孤僻,他二人同窗三年,每日總是 謝兄,早上好。 陳兄,早。 如此這般,除了年節回家,每日一遍,刮風下雨,依舊不改。他發熱生病時,陳泓便站在他窗前猛敲,非得他在病榻上說一句陳兄,早上好才肯走。 他總是站在距離自己視線最遠的地方,卻又總能瞧見。每日如此,雖算不得好友,但總是友人。 謝良辰為數不多的良心被喜鵲啄了一下,便回頭笑道:賢弟,晨霧大,莫要沾濕了你的新衣。 陳泓穿了一件新衣,卷著云紋,十分不適合他,但那張黑黑的臉上卻帶了一點笑意,點頭道:我送兄長下山。 謝良辰又在心中嘆氣,但面上不顯。 山路中途有一片溪流,他們每日玩耍,不知見過幾千遍,黑芝麻瞧見了溪水,眼睛亮了。 謝兄,你瞧,清清魚兒清水塘,還有鴛鴦配成雙。未知謝兄如何想,可曾羨過這鴛鴦? 謝良辰微微動了動手指,彈了一個小石頭到水中,那兩只jiāo頸嬉戲的野鳥散了。他道:鴛鴦有何好羨慕?大難臨頭各自飛。況且,這是一對野鴨子。 嘎嘎嘎的叫聲,十里外都聽到了。 陳泓有些沮喪。他即使在一群十指不沾陽水的公子哥兒中,也顯得十分不通世qíng。平素,同窗都揣測他日后不會有太大出息,故而也不愿與他結jiāo。謝良辰則不同,他是個極會做人的人,他誰也不得罪,跟誰都好,跟誰也都不好。 又走了一段路,瞧見一口井,苔蘚長得多且深。 陳泓又興奮了,拽著謝良辰的衣衫道:你看這井底兩個人,一男一女笑吟吟。 謝良辰不著痕跡地扯過衣衫,微微蹙眉擔憂道:賢弟,你印堂發黑,想是見了女鬼? 陳泓徹底不作聲了。 山腳有座月老廟,陳泓蔫蔫的,想起瞧過的那本書,不大jīng神地問道:謝兄可有心上人?進去拜一拜,許能得保佑。 謝良辰微微一笑,并無,也不打算有。女子于兄而言,宛若洪水猛shòu。 陳泓擦了擦汗,硬著頭皮道:既如此,小弟倒有個好人選,不知可否為兄保個媒? 謝良辰微微一挑眉,眼似秋水,未知千金是哪一位? 陳泓在謝小侯的注視下,汗如雨下,就是我家小妹,與我與我生得十分像,不,她比我白一些。 陳泓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后幾不可聞。謝良辰又笑,愚兄最近讀了一本書,年代不可考,作者不可考,初讀時還算獵奇,讀完,卻覺得十分無趣呢。 陳泓掏出一塊帕子,擦掉鼻尖上的汗,勉qiáng道:不知是哪一本? 謝小侯三笑,就是賢弟也讀過的《千古梁祝泣傳》啊。 (上文中陳泓部分詞句源于越劇《梁?!分妒讼嗨汀愤x段。) 鄭王、楚王造反了,這場昭史上最慘烈的三場內戰之一的八王亂,最初源于一條黑蛇。 百國瘟疫過后,相傳鄭王殿下為救助百姓勞心勞力許多日,終于在晚鐘響起的時候,似有預兆,丟下了一小碗儉樸的粟米粥,沉沉睡去。 夢中鄭王帶著臣子爬山,那山十分緩和敦厚,瞧著便極好爬,鄭王躊躇滿志,可走近山腳,卻看到山前盤踞著一條百尺黑蛇,順著山勢,蜿蜒而上,它到了頂端,山卻突然噴出了火水,黑蛇的頭瞬間被guntang的火水灼斷,從高山上須臾便滾落到了鄭王腳下??赡穷^未死,吐著血紅的芯子,冷冷地與鄭王對視,鄭王驚醒,滿身大汗。 第二日,勤政愛民的鄭王心有不安,去城內巡視,卻見漁人叫賣溪石,他說他的石頭個個透明柔潤賽獨山玉,個個都有神仙刻字。 鄭王好奇,喚那漁人上前一觀,石質果如美玉,可憐溫柔,石頭背后刻著單字,鄭王百思不得其解,便命漁人帶路,去了鄭都城郊外的祎溪旁。這日溪景頗奇,竟有一處魚缸大小的漩渦,漁人從漩渦處伸手,又掏出帶字之石。 鄭王立即命人百里加急稟告天子,并供奉上字石。天子以為吉兆,大悅,命人繼續打撈,約有七日,這石終于竭了。 鄭王一片忠君之心,命人把所有溪石供奉起來,不過三日,天子竟派異姓侯趙氏帶十萬大軍攻打鄭國,唾罵鄭王láng子野心,人皆可誅。 原是那些字石被百子閣尚聞院的學士們拼成了文章,竟是上天降罪大昭,數落天子失德的檄文。文章中寫道,天子失九德,犯四罪。九德是陳詞濫調,不提也罷,可四罪就值得玩味了:一者不仁,鴆殺三公五將,先帝輔臣盡折于手;二者不義,苛待諸侯百國,唯奇珍珠寶不納;三者不慈,百國餓殍滿地,瘟疫橫生,國之將亂,君不思檢點自省,尤愛美色,唯jian妃佞臣是用;四者不明,鹿鼎天國,窮兵黷武,四夷征討,國庫虛耗已久,益發苛捐待民。 天子吃了個悶虧,氣得心肝都顫。到底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平素瞧著恭謹不敢抬頭的,瘟疫天災連綿之際,他便想著趁亂起事了。只可惜老將老矣,新將尚不得用,實力雄厚者,唯有四方異姓侯可繼力。 江東謝侯自云相死后,便一直倦怠國事,沉迷酒色,如今年過七十,早已不復少年時驚才絕艷的第一公子模樣了;江北侯去年剛死,世子和幾個兄弟正內斗得厲害,這時也不大顧得上;江西侯爺倒是正值壯年,可早年出征斷了腿,帶兵打仗也困難了些;唯有江南侯,年齡合適,資歷合適,人也謹慎,天子便點了他去征討。 另有穆王世子,他的親侄子,被喚作大昭明珠的成覺做了監軍,這一番打點,天子方才放心。成覺臨行前,接到天子信函,信上說:鄭賊豈為成氏也?豬狗不如。盼兒速剿,制叔之逆,還伯之道。 這話也挺直白的,就是說宰了你叔,給你伯出口氣。 到底是嫡親的侄子,成覺唇角抽了抽,沒說什么,便一身棗色戰袍,與殊云一同去了。 那廂鄭王也不是好相與的,群眾基礎好,百國皆豎起拇指稱賢王,手下能人qiáng將又頗是扎實地籠絡了一些。如今天子征討,他似乎真是披了冤屈,哭天喊地的,底下人義憤填膺,一呼百應。 江南侯大軍壓境,成覺驍勇高傲,自請做先鋒,拿槍挑了鄭國好幾個上將,鄭王臉都綠了。 成覺備了囚車,拿銀色纓槍指著他鄭王叔道:萬事俱全,只待叔矣。把個賢王氣得仰倒。 孰知,風云變幻也只是片刻工夫,下半夜,鄭王的援軍來了楚王長子來增援了。 與鄭王一母同胞的楚王也反了。 江南侯艱難地拼了半年,終于抵不住了,求天子增援。天子點了素來信任的穆國、平國兩國。平王世子親至,而穆王一向體虛,不能親征,只得派了三員上將并同十萬大軍為哥哥、兒子撐腰??杀R方行至魏國官道,就被魏王從后面包抄,上將奮力突圍,卻也死傷五萬有余。 一向老實的魏王與穆王素來沒什么恩怨,可此時不知怎的,竟趁亂反了,與鄭王、楚王在濮陽結了盟誓。 穆國何等大國?穆王何等身份?魏王這事兒gān得太不厚道了。穆王不gān了,穆國百姓決定跟魏國拼了。 于是,這一場歷經三年的熱鬧仗,嗯,或許說是浩劫更貼切一些,就這樣正式開始了。 算上后來才加入戰事的更始王和被驅逐的小鄭王,八王之亂從此而生。 這一年,成覺二十二歲,扶蘇二十三歲。 距離最初的齊明九年,整六年。 若問這世間哪個國家最富,共五家,齊、楚、晉、鄭、穆。若問大昭哪個世家最富貴,則推姬、明、司、鄭、吳。而問這百國何人最富,卻只有一人,江東謝侯。 旁人家的富貴總是一時一世之qiáng,比pào仗的短暫響亮還不如,而謝侯的富卻不是今日之發跡,而是世世代代的積攢,世家簪纓,帝寵穩固的結果。 謝侯祖上在太祖時便是赫赫有名的英雄將軍,后又為太宗所賞識,進后宮五女,皆受寵,僅次于皇后媯氏,據聞謝門榮極之時,遇到皇子皇孫都不必行禮,由此可見一斑。說也奇怪,旁的門第總有一二不成器之人,可是,歷代的謝門子孫皆有出息,出將入相者,不知凡幾。如今的謝侯,正是云相生前唯一的關門弟子。謝門侯爵自太宗始世襲罔替,旺到謝侯處,已經十五代了。謝侯封邑在江東富庶之處徽,獨列一城,除了歲歲進貢,旁的,皆不受朝廷約束?;粘窃臼谴笳训呐f時國城,可是,北匈奴進犯頻繁,太祖時便遷了都城,而這城便賜給了近臣謝侯做封邑。 可齊明十五年,八王之亂如火如荼的時候,一向太平的江東也有些不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