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風云變
藺遠前頭剛松口,后腳藺家就急慌慌地開始相看人了。 一時間,云京都在傳藺大人終于開竅了,要找個人暖被窩了。 這個消息不多時就都傳到了宮里。 不過對于皇帝來說,他看的不是藺遠找不找媳婦,成不成親,而是透過這件事看藺遠在朝廷,乃至在云京的影響力。 小小的一件找媳婦的事,竟然被藺家老夫人和下人們鬧得滿城風雨,更有多少人朝他家遞話,想要請藺大人親自相看一番。 這樣的場景就不是皇帝想要看到的了。 散朝后,他將人留在了御書房:“愛卿家近來可是云京的風云人家啊?!?/br> 打趣完了又道:“朕膝下有四公主和六公主還未婚配,不若擇一配與愛卿?” 明為賜婚,實則是敲打?;实巯騺矶嘁?,認定了藺遠坐大后必生異心,所以對他多番鉗制和防備。 御書房里哪怕只是一個伺候的小內官,都是長滿了心眼的,又怎么會聽不出皇帝這句話的言外之意。 一眾內官,甚至連皇帝身邊的內官首領和傳話的御前侍衛都把頭埋得低低的。 生怕藺大人一個應答不當,皇帝雷霆震怒會禍及自身。 然而,藺遠又豈能不知藺母這樣做的風險? 云京城里的百姓人人都說:藺大人心較比干多一竅,是極聰敏的人。 蓋因他少年入仕,靠著一份絕倫的謀士之能,一手扶植當今天子得登大位。 無數次的兇險處境他都迎刃而解。這一次,他當然也是故意的。 老夫人年紀大了,也少了年輕時對朝堂事務的敏銳。 他故意放任老夫人行事,就是為了把自己的把柄送到皇帝的手中。 一個就是這一次的相親。 往小了說,這只是一次相看;可要往大了說,皇帝要想治他一個借著相看的便利,在云京當中結黨營私的罪名也是可行的。 再一個藺遠還未說出來。 他屈身施禮,末道:“皇上您有所不知,”他表情沉痛地低下頭:“臣這輩子都無法有后了?!?/br> 皇帝果然訝異:“這……愛卿可是身體有恙?不若傳了御醫給你診治一番?”說完也不待藺遠反應,他身邊的首領內官就蹬蹬蹬跑出去請御醫了。 藺遠繼續苦笑:“皇上,臣和家父一樣,甚至比家父更嚴重。家父好歹有了一子四女,臣卻是……” 沒待皇帝問,他又道:“臣家中男嗣一直都有精氣不足之癥,得了這種病的男子在子嗣上都會無比艱難。藺家到了臣這一代……算得上是血脈斷絕。這也是臣這么多年只得了一女,又遲遲不肯娶親的原因。家母也是怕臣老無所依,這才失了分寸?!?/br> 雖然御醫還沒有到,但皇帝卻已經信了七八分。 畢竟這世上有哪個男人會詛咒自己斷子絕孫呢? 果然,御醫的診斷和藺遠所說相符。 “愛卿,也是苦了你了?!?/br> 皇帝親自上前扶起看似一臉垂頭喪氣又無地自容的藺遠:“你要是看中了哪家的小姐,朕給你賜婚。愛卿放心,御旨賜婚,無人敢違逆?!?/br> 藺遠表面一陣感激涕零,心中卻是一片冰冷死寂。 走到這一步,他是一定要把言言風風光光地嫁出去的。 今日得了皇帝的憐惜,又放松了他的警惕。 他肯定會為自己保守這個所謂的秘密,以此來把自己捏在手心里。 這樣一來,他也能松下一些,好好給言言籌備及笄禮和婚事。 再有,他本來并不打算站在哪一方陣營,但言言若要嫁進楊家,那他勢必要真的幫助三皇子籌謀。 只有三皇子坐穩了大位,楊家才能好,他的言言才能好。 至于他自己,娶誰都無所謂。 反正他從來也沒有想過要結親,對后院那些勾心斗角也實在是厭煩透了。 內官送藺遠到宮門外的時候,正是正午時分,烈日高懸于頭頂,騎馬歸家不過一刻鐘,家中有言言在等著他。 可此刻的藺遠看著頭上刺目的驕陽,心中卻是半分波動也無。 “走吧,回吧?!彼胤愿懒顺A忠痪?。 他的語氣和往常別無二致,但常林卻敏銳地察覺到主子此刻的心情極差。 他小心翼翼地應了,牽了馬匹過來,看著藺遠翻身上馬,才墜在后面往家的方向去。 藺府門外,馮玉瑤聽見他終于松口要開始尋親后就立刻來了。 她到了藺府門外,也不使小廝通報,也不去叫門,只是隱了身形藏在藺府門外的石獅子后面。 馬蹄聲遠遠傳來,她的心突然“砰砰”跳個不止。眼見他近了,馮玉瑤鼓起勇氣沖了出來,攔在馬前。 “吁!”藺遠急急勒馬,看清來人后額角青筋隱隱跳動:“馮小姐,不知你攔馬為何?” 馮玉瑤緊緊捏住衣袖:“大人,我聽說您要娶親了?!?/br> 藺遠的煩躁到達了頂峰,一個字也不想聽她多言,提起韁繩就要驅馬繞過她。 馮玉瑤知道機會只有這一次,她連忙說出來意。 “大人,哪怕是為了云蘿meimei,請您暫且留步聽我一言?!?/br> 見藺遠重又停下,她才繼續道:“大人,我和云蘿meimei相伴兩年有余,我把她當作自己的親meimei看待,對大人您也是真心戀慕。如果您能和我定親,我只會把云蘿meimei疼到骨子里?!?/br> “云蘿meimei長情戀舊,哪怕回家了這些年,還在心心念念著鄉下照顧她的‘姨母’。如果我成了云蘿meimei的母親,和她也不會有矛盾,也不會要她重新去適應和回應一份新的感情,這對她來說只會有利?!?/br> 藺遠騎在馬上,面無所動,心中卻明白這個女人說的是有道理的,就憑言言每天不離口的“馮jiejie”,他就已經決定就是她了。 那邊馮玉瑤還在繼續:“再有,我父親馮廉現在中風在床。雖然他的官位不高,但到底還是有些用處的。他現在退下來了,您也可以安排自己的人進去?!?/br> “我的庶兄馮兆,去年父親也已經給他在戶部謀了差事。只要您能娶了我,他就能夠任您差遣,做您在戶部最忠誠得用的一枚釘子……” 聽到此處,藺遠嗤笑一聲:“馮兆不過是一個內中腐囊的草包,我手中最不缺的就是草包?!?/br> 馮玉瑤臉色一白,沒想到自己苦苦思索出來的說辭竟然絲毫打動不了他。 藺遠又道:“可有一句話你說得對,言言很信任你?!?/br> 他沉吟片刻,終是捏緊了韁繩道:“回家去吧,三日后我會遣人上門提親?!?/br> 峰回路轉,馮玉瑤終于是如愿以償。藺遠進去后,她的貼身丫鬟玉湖上前扶住她,看著她手都在顫抖。 “小姐,您這又是何必呢?藺大人對您無情,就算您嫁進來了,也不會有您所期待的那種夫妻琴瑟和鳴的日子的,那樣夫人豈不是要心疼死……” 馮玉瑤卻早已陷入了自己的偏執當中,一句旁言也聽不進去。 “你懂什么!我從懂事起就開始戀慕他,這世上不會有人比我更愛他。我相信,只要成了親,日子久了他慢慢就會看到我的真心了?!?/br> 玉湖閉口不言,然心中卻知道,藺遠是一個沒有情感的人。 他所有的情感都給了那個唯一的女兒。 自家小姐這般固執,只怕最終會撞得個頭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