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存稿(68章及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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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看見其中有蟹釀橙、蜜漬梅花、鴛鴦炙等,都是平日里在山上見不著的。 “這是請的哪家的廚子?”王婉拿起筷子,忍不住問。 “凌華樓的?!狈揭莅捉o她夾菜,“他們家最擅長做你喜歡的甜口?!?/br> “想不到你居然還知道我喜歡吃什么?!蓖跬裼行┮馔庵?。 “我留心的事情,沒有記不住的?!?/br> 王婉覺得也是,自己懷疑什么都不該懷疑方逸白的記憶能力。 剛吃了幾口,秦祿就端著兩只杯子,神秘兮兮地湊過來,窺見四下無人注意,偷偷往方逸白手里塞了一杯。 “師尊,喝這個?!?/br> 方逸白端起那杯子聞了一聞,辛辣氣味直沖鼻腔,他頓時眉頭緊皺:“酒?你自己喝也就罷了,還敢拿到我面前?拿走?!?/br> 這種會讓腦子失控的玩意,他從來都不碰。 “可是今日畢竟不同平時,喝幾口也沒什么吧?”王婉作勢要去接他手里的酒杯,“你不喝的話,不如我替你喝?” 王婉覺得在這樣的情形下,自己也得小酌兩口,方才應景。 方逸白自然不肯,他在那酒杯之上摩挲片刻,仿佛突然想開了,仰頭將那滿滿一杯一飲而盡。 一旦開了這個頭,不醉一回就無法收場。 那些賓客們蜂擁著迎上來,說著一些奉承的話。王婉身在人群中頗不自在,只是那些人也無一不是正道的翹楚,她也只得聽著,不好弗了他們的興致。 方逸白連連喝了幾杯便有了幾分醉意,又被他的徒弟們擁簇著。王婉身在人群中央,妥善地對著所有人笑,突然在某一刻回過神來的時候,她感到臉上有些發僵。 所有人都在笑,說著那些她沒聽過的人名,聊著那些她接不上的話。只有她覺得這些屬于他人的熱鬧,在離自己越來越遠。 王婉揉了揉面頰,說自己要去方便,起身走出了長清殿。 殿外的人同樣很多,她站在殿前高高的長階之上,向下眺望。 她試圖從那些人里也找到一些自己熟識的身影——她曾經和傅憐約好,若是誰先成親,另一方定要在道侶大典之上送上一份大禮。 一念至此,她才后知后覺地想起,傅憐已經不在了。 云宸呢?凌虛宗掌門和他的摯友成親,不管是站在哪一方的角度,他總沒有不來的道理吧? 王婉仔細搜尋了一番,卻失望地發現,云宸的身影也沒有出現。 也是,青崖山現在這么亂,他又在忙著繼任,想必也沒時間來湊這個熱鬧。 正午的陽光灑在長清殿前,將天地之間都染成金色。但王婉的心,卻在此刻一沉到底。 她失望地轉身,卻在回頭的一瞬間,瞥見很遠很遠的地方,一個及其不明顯的角落,坐著一個人。 他一身黑衣坐在桌旁,寬大的斗篷擋住了他的面容。 王婉看向他的一瞬間,他正好仰頭飲酒,酒杯放下之后,神情又被掩飾在低垂的斗篷之下。 人群來來往往,只有他的默然與周遭的環境格格不入。 王婉提著裙擺從長階上小跑下去,滿頭的珠翠隨著她的步伐叮叮當當,長衫的拖尾在身后的石階上掃過,也隨著她的動作流光溢彩。 她自繁雜的人群間穿過,擠過那些笑鬧著的人,直奔那一角而去。 就在與那一處近在咫尺的時候,身前突然有兩個喝醉了的人,推搡著跌坐在地上,在她面前倒下的時候,恰好擋住了她的視線。 她好不容易才推過眼前的人,擠到那張桌子前,卻發現那張桌旁空空如也,那抹黑色的身影,不知何時早已消失不見了。 她有一瞬間恍惚,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或是做了一場夢。 夢境戛然而止,留她怔怔出神。 身后卻有人迎上前來,將她的肩膀攬入懷里。 方逸白身上有淡淡的酒氣,被人堵在長清殿里,他也有幾分無奈。 “怎么到這兒來了?我找了你許久?!?/br> “沒什么?!蓖跬窈芸鞆乃季w里掙脫出來,笑著對他搖頭,“以為是以前青崖山的朋友,結果認錯人了?!?/br> “哦?!狈揭莅讻]有多想,牽著她的手往回走。 王婉走過兩步之后,再次回頭望向那張桌子。 只見桌面上,放著一杯飲了一半的酒。余下的酒水倒映著天邊的陽光,泛著輕微的漣漪。 118 鸞燭搖曳,芙蓉帳暖。 筵席方過,王婉便被兩名女弟子送回了方逸白的房間里。 平日素凈清爽的臥房,此刻的裝飾清一色都換成了大紅,不論是高高垂下的簾幔,還是窗欞上各式各樣的窗花。 方逸白在席散之后,本來該和她一起入洞房,但不知為何又被幾位長老找了去,到現在都還沒回來。 王婉只好一個人坐在床沿上,有些無聊地撫摸著身下的被褥。 那被褥以紅綢為底,用錦線織著從民間學來的式樣,百蝶穿花、纏枝牡丹、多子多福,其中寓意,不言而喻。 窗外月已當空,王婉盤了一天的頭發有些墜墜生疼,她便也不再等,坐在鏡前兀自拆了那繁雜的釵鈿。她的頭發很長,在散開后蓬松凌亂地垂在身后,她用了許久方才將其梳開。 剛剛將妝奩合上,便聽見了身后的推門聲。 “等了很久么?”方逸白將門從里閂上,緩步走到她身后。 銅鏡里映照出他的半個身體,然后他俯身,將王婉緊緊抱在懷里。 一股酒氣撲面而來。 “方才他們又灌你酒了?”王婉感受到身后那人無法掩蓋的醉意。 “沒有?!狈揭莅讓⒛樎裨谒鳖i間,讓自己夾雜著酒氣的呼吸傾灑在她身上,“那些長老非說有急事,讓我現在過去。我道是什么大事,原來不過是青崖山那個叫云宸的繼任了?!?/br> 他說話的時候將王婉抱得很緊,面上顯出一絲疲憊之色:“煩?!?/br> “你要是累了就先睡吧?!蓖跬裼X得心頭有點堵,也不知是不是被他一身酒氣熏的,皺著眉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 方逸白將那自己肩膀上的只小手緊緊握住,似乎對她這句話頗有不滿:“我雖醉了,卻也記得今日是你我的洞房花燭?!?/br> 他說話的時候,身下已經有些硬了,高高翹起的陽物若有若無地掃過王婉的后背。 “那現在怎么辦?要直接進入正題嗎?” 王婉感覺到他隔著衣服在自己身上這里蹭蹭那里頂頂,反而覺得他喝醉了的樣子有幾分好玩。 她從椅子上起身,讓自己的身體與他相隔兩尺,好讓那物不再能觸碰到自己。 面對他時,她踮著腳,將小臂搭在他肩膀上,半玩笑半認真地看著他:“在此之前,你不要同我說些什么嗎?比如說,白頭偕老至死不渝?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你喜歡聽這些?”方逸白與她分開后,覺得自己渾身都空虛得厲害,又側過頭去吻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我只是覺得應景,說不出口就算了?!蓖跬窳系梅揭莅滓膊皇菚f這種話的人。 方逸白輕笑一聲沒再接話,酒氣帶著燥熱,一邊讓他的神思迷醉,一邊讓他下身發硬發燙。 他拽著王婉那只手臂一路親吻,轉眼間王婉指尖、掌心、胳膊就全留下了他唇際的溫度。 那一吻輾轉著,轉眼間就已經來到了王婉的鎖骨處,他飛快地將王婉身上那件茶紅色長衫的衣領解開,一手鉆進了她的衣領,另一手則緊緊攬住她的腰,讓她無路可退。 方逸白吻住她的唇,舌尖在她口腔中攪弄,同時手也在她胸前打圈揉捏,兩只rufang一會被聚在一起一會又向兩側打開。 那厚重的婚服實在是礙事,方逸白一邊不舍放開掌心之物,一邊又摸索著她身上的系帶,想一次性將她脫個干凈。 只是那婚服太過繁復,王婉嫌他找得實在太慢,便自己將衣服脫了,順道還解了他的腰帶。 紅色綢緞的衣衫一件接著一件被扔在地上,那兩只rufang終于毫無阻礙,盡然跳躍在方逸白的掌下。 他俯身,將臉埋進那片柔軟里,大口呼吸著她身上淡淡的乳香。 鼻端的香氣、手中的觸感,共同讓他醉得更加厲害,醉得一發不可收。 王婉也逐漸被他挑起了情欲,雙手環抱在他的后腦之上,讓他能夠更深地吮吸自己胸前的茱萸。 方逸白用齒關輕輕咬著她rufang頂端的那一點,用舌尖舔舐勾摹,感受到它越來越硬,又被主人挺動著身體繼續送向自己嘴里。 他微微屈腿時,兩手的高度剛好能夠繞過她的腰線,揉捏她挺翹的臀部。他掰開那兩瓣臀rou,手指從她身后探到身下,撫摸她站立時緊閉的花縫。 他手指并未直接摳入其中,而是愛不釋手地在那縫隙之上撫過來撫過去,王婉夾緊雙腿抵抗被他撩起的癢。 方逸白手上的觸感愈發濕潤,她身體的每一處變化,都讓他覺得妙不可言。 “明明那么多水還夾那么緊,這是什么意思?” “唔……這樣不舒服?!蓖跬駥嵲拰嵳f,然后她轉過身體俯在梳妝臺上,努力抬高自己的臀部對著他,“你直接進去?!?/br> “是不是我的技巧讓你很不滿意?” 方逸白在這種事情上本來經驗就不多,又對自己看不見東西有那么些自卑,他怕自己不能帶給她舒服的體驗。 “我不是這個意思……”王婉對他的敏感有些無奈,克制著對他的渴求,耐心地解釋,“我是說我想要,你快些進去?!?/br> 方逸白這才不再多疑,一手按在她的腰際,另一手掰開她一側的臀rou。 掩藏在軟rou深處的濕潤秘境微微打開,方逸白扶著yinjing,將頭部抵在xue口。 rou傘犁開yinchun的酸脹感傳來,王婉塌下腰,將臀部抬得更高,以讓它更加順利地去往深處。 119 后入的姿勢本就方便用力,方逸白在第一次進入時就直抵宮蕊,小腹和王婉的臀rou撞在一起,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 方逸白喜歡她叫起來的聲音,也喜歡rou體相互撞擊著的聲音。被剝奪了一項感官的人,總是很容易從僅剩的其他感官上獲得鼓舞。 下身被她包裹、在她yindao的褶皺間摩擦的感覺,更是讓他舒服得頭皮發麻。 他雙手扶住王婉的腰,開始一下一下撞擊她脆弱的花xue,他感受到隨著自己用力或輕或重,王婉的聲音也高低起伏。 王婉每被他撞擊一下,就連身下的那個梳妝臺也跟著晃動一下。王婉在快感的間隙里抬頭看了一眼面前的銅鏡,剛好從那其中瞥見自己迷離的眼神和滿面的春色。 小小的銅鏡照不全方逸白的整個身體,卻恰好能顯示出一下下撞在王婉身后的小腹,以及在他用力時更加堅硬的腹部肌rou。 王婉覺得親眼看著自己被cao好像有些羞恥,便低下頭去。奈何這一垂眸之間,又剛好看見自己兩腿之間淌著的半透明汁液,男人身下的袋囊被那透明液體浸得發亮,也在她兩腿之間晃動著,一次次撞上她的陰蒂。 她兩腿緊繃、腳趾抓地,一瞬間高潮了。 大腦一片空白,甬道急劇縮緊,方逸白停下來等她結束。 “你今天好像很快?”絞緊的感覺結束后,方逸白又恢復了鑿弄的動作。 “嗯啊……”王婉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她看見銅鏡里高潮完的自己眼角上掛著淚水,滿臉都寫滿了yin靡二字。 “能不能換個地方……去床上……”王婉道,她感覺自己雙腿發軟,有些站立不住。 方逸白沒有拒絕,將她攔腰抱了起來。 王婉剛被放在大紅錦緞的被褥之上,方逸白就很快爬上了她的身體,再次挺入。 王婉大張著腿讓他入得更深,方才那回高潮得太快,她同樣還未盡興。 身下早已是黏黏糊糊的一片,白漿被他的分身帶出來,將被褥上的紋樣染成一片深紅。 王婉看著自己身上的男人——他在用力時微微皺著眉。方逸白很難得有這樣顯得有些兇戾的時候,卻仍舊掩蓋不住他原本就飄散若仙的容顏。 這個人,是她的丈夫,是往后的歲月里與她朝夕相伴的人。 他心思深重,他凌然眾修,卻只在此刻,跪在她一人身前。 王婉伸手輕輕撫上他的側臉。 方逸白看不清她的神情,自然更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只是自顧自沉浸在快樂里,隨后將那只手抓住,讓她的掌心貼在自己胸口。 情欲很快再次占領大腦,王婉在高潮來臨之際,抓緊了身下大紅色的錦緞。 方逸白在繼續忍了一陣子之后終于射了出來,身下之物在她身體里跳動的同時,他也俯下身體,緊緊擁她入懷。 “夫人?!彼⒅?,再次呼喚她,“有些話我不會說,但是我承諾的事情,一定會去做?!?/br> 王婉還沒從這場性事的余韻里回過神來,自然也來不及去想他話中所指。 “什么事情?” 方逸白將分身從她身體里撤出來,再次將臉埋在她胸前。 “你想為你師姐報仇,我會幫你;你想要最好的修煉資源,我都給你?!?/br> “嗯?”王婉愣住,“你怎么知道我……” 方逸白笑了一聲:“你的心思,很難猜嗎?” 王婉有些羞愧:“我也不是完全為這些……” “不必解釋?!狈揭莅讚u頭。 自從答應與她結為道侶的那一瞬間,他就已經說服了自己去接受她的動機不純。 “你我是夫妻,有難同當,豈不正常?” 王婉咬著唇不說話。 直到他留在自己身體里的東西從身下淌了出來,她才從床上爬起來:“我去洗個澡?!?/br> …… 等她洗完澡清理完身體回到臥房,方逸白已經兀自洗漱完,躺在床上睡了。 他醉得厲害,需要好好睡上一覺。 男人的胸前起伏著,呼吸聲均勻地傳來。 王婉走過去,替他蓋好被子??匆娝谏拈L發鋪在大紅枕巾之上,襯托得他的膚色更白了。 王婉在床沿上坐了一會,卻沒有躺到他身邊。 她自顧自地起身來到窗前。 兩只紅燭已經快要染盡了,火苗下的燭淚形成一片小池塘,又輕顫著順著燭身滑下,在窗臺上凝結成不規則的蠟塊。 王婉伸出手,攏在那燭火之上,暖意順著掌心,一直蔓延全身。 這是方逸白的房間里第一次點上蠟燭。 王婉在凝視一陣之后,輕輕推開面前的窗。 月色如霜一般,一瞬間灑滿了窗臺,良夜的清風貫入房里。 那燭火不甘心地跳動了幾下,終是熄滅,只余一縷青煙飄散。 王婉的身影被月色拉得很長,落在身后的地面之上。 她想著,此刻不論是在妖界,還是在人界,不論是在凌虛宗還是在青崖山,抑或是其他什么不為人知的地方,大概也有人與她一同,凝望著這輪明月。 不同的命運,在此刻都如同拉滿的弓,一旦松開,便無法回頭。 (第二卷完) 120 夜,方逸白的書房里。 燭火朦朦朧朧,自桌邊的那素紗燈里透出來,將整個房間都籠罩在暗沉的橘色里。 這盞燈,顯然不是為他點的。 秦祿站在一側,正向他匯報著門派里的瑣事。 “……自從青崖山將陽泉打開之后,這些年陸陸續續開始有妖獸逐漸恢復正常,前兩天已經出現了第一座自發將結界打開的城池,如今看來,天下安寧,當指日可待了?!?/br> 方逸白聽在耳里,只是不時微微點頭。 一通聽完后他問道:“就這些?” “沒別的了?!鼻氐摂偸?,又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對了,明年便是正道一甲子一度的會武了。明年該輪到我們凌虛宗做東,現下所有弟子都在為此事用心準備著?!?/br> “嗯?!狈揭莅椎偷蛻艘宦?,“時間過得還真快啊?!?/br> “是啊?!鼻氐撔χ胶?,“聽幾位長老說,上一回正道會武,師尊您是百歲內一組的魁首呢?!?/br> 方逸白搖頭:“舊事勿提?!?/br> 秦祿本是想著奉承方逸白一番,誰知對方完全不為所動,難免有些冷場。 他自幼被方逸白收入門下,卻很少聽方逸白說他年少時的事情,好像他這位師尊從來不會追憶過去似的。 書房里安靜了那么片刻,聽得方逸白問:“今日是叁月初一?” “是?!鼻氐摶卮?,“最近師尊怎么每天都要問一遍日子?” “明日便是我和你師娘成親的第十年了?!狈揭莅渍f到這里的時候,唇邊浮現出一絲笑意,這抹笑容在轉瞬之后,又仿佛夾雜了那么叁分苦,“你師娘她,還在閉關么?” “這個問題,師尊不該問我的?!鼻氐撘埠軣o奈,“她若是出來了,定會第一個找您才是?!?/br> 方逸白沉默。秦祿說的其實也沒錯,只是在這十年里,王婉不是在閉關就是在山下秘境歷練,他們二人實在是聚少離多。 與之相應的是,這些年王婉修為增長神速,竟從元嬰初期一路飛躍到元嬰后期,若是光看年齡和境界,她幾乎就要與當年正道公認的修道天才張子承持平了。 念及此處,方逸白總算是找到了能稍加安慰自己的理由:“罷了,她修行向來刻苦,此番好不容易有機會沖擊元嬰大圓滿,還是莫要去打攪她?!?/br> 秦祿也苦笑。他想說這位師娘向來都是這樣沒心沒肺的,但怕方逸白聽了會難過,又將話咽回了肚子里。 他抬頭看了一眼方逸白身后的那篇窗戶——此夜無星無月,整個凌虛宗都是一片黑暗靜謐,春寒料峭,被一陣夜風吹送進來。 桌上那些信件紙張被風吹起,險些散落在地上,方逸白將其按下、整理妥當,用鎮紙壓在書桌一角。 “夜深了,你回去睡吧?!?/br> “那師尊你……” “我再坐一會兒便也回去休息了?!?/br> 秦祿應了一聲,簡單行禮后就退出了書房。 方逸白盤坐在榻上,開始凝氣打坐。他的境界卡在化神大圓滿已有十余年,雖然知道化神與合體之間如同天塹,絕非輕易能夠突破的,但他還是嘗試讓修為更進一層。 靈氣自天地日月之間凝結,化作一道道淺紫色流光,匯聚在丹田。他的意識從神竅之中飛出,一路來到頭頂百尺之處,俯瞰著青霄殿后,夜幕中開滿了桃花的萬丈山崖。 在那處的某一個洞府內,王婉也在同時運功打坐,將靈氣融入在每一條經絡當中。 時間日復一日,也從她的指端流淌而逝。 …… 幾個月后。 凌虛宗天氣陰沉,一道驚雷,讓正在書房里小憩的方逸白悠悠轉醒。 這樣的雷聲他并不陌生,每一次沖擊小境界,他都會聽上那么一次。 不過這并不是他幾個月中第一次聽見這雷聲了。每次這雷聲響過之后,他都會把秦祿叫進來,裝作一副忙碌的樣子,一直到深夜。 這回也不例外。 秦祿有些莫名其妙——他明明前一天晚上還找方逸白匯報過工作。 “師尊,這回是要我念什么?”秦祿從儲物袋里拿出厚厚一摞紙,早已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是門派信件,還是弟子名單?” 方逸白沉默,他也在思考著有什么事情是可以一氣做上許久的。 片刻之后,他淡然開口:“快到正道會武了,說說各位長老坐下弟子的修行情況吧?!?/br> “所有弟子都說么?” “嗯,都說?!?/br> 秦祿無奈,開始對照著各位長老交上來的名單一行一行念。 一直到書房一角的那爐香快要燒盡,終于從書房外傳來一個女子的嗓音。 “逸白你在嗎?我回來了!” 秦祿有種終于被解救的快意,停下聲音抬頭看向方逸白。 某一個瞬間,他分明看見方逸白唇角浮現出一絲笑容,但很快,那笑容便被他收了回去。 “師尊,還要繼續么?” 方逸白手指輕輕敲擊著面前的桌沿,不緊不慢道:“繼續?!?/br> 秦祿無言以對,卻也只得聽命,又繼續念了兩行。 門外的女子急了:“方逸白,我知道你在里面,還有秦祿,你出來回個話!” 秦祿再次停頓下來:“師尊……” 方逸白得逞了,王婉急著要見他的樣子讓他有種奇怪的滿足感。 至少在這種時候,他會覺得自己對于她來說,好像不是那么可有可無。 不過他神情未變,慢悠悠地起身,慢悠悠地開口:“行了,讓她進來吧?!?/br> 秦祿如釋重負,長舒了一口氣,剛把門打開一條縫,那水藍色的身影便竄了進來。 秦祿自覺地退下了,走之前還幫他們將房門關緊,不留縫隙。 王婉徑直走到方逸白面前,看了看他身后干干凈凈的書桌,狐疑地瞥著他。 “方逸白,你很忙嗎?” 121 “方才忙了一會兒?!狈揭莅自谲浰献?,隨手翻了翻矮桌上的一本書,“你這么快就出來了?” “很快嗎?”王婉疑惑,她明明記得自己嘗試沖擊了叁次瓶頸,方才出關。 方逸白裝作若無其事地笑了一聲:“記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什么日子?”王婉更迷惑了,“清明節?端午節?五一勞動節?洞府里又沒有日歷,我怎么知道今天是什么節?!?/br> 方逸白笑意里帶了幾分冷,幽幽開口:“今日是六月初七?!?/br> “???” 王婉總算明白了,方逸白為什么看起來好像有那么些不太開心。 原來自己這回閉關的時間實在是有些太長了。 過去自己不過是下山幾個月,回來就會被他好好“懲罰”一番,更不用提這回,她幾乎閉關了整整一年。 這意味著方逸白睡了整整一年的單人床。 接下來會發生的事,王婉完全不敢想。 王婉故作鎮定,腳下卻不禁向后退了一步:“逸白,我也不是故意的。實在是我修行太專注了,這才沒有注意到原來已經過了這么久……” “原來如此?!狈揭莅谆腥淮笪?,從軟塌上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他每向前一步,王婉便后撤一步,直到退無可退,后背撞在身后的墻壁上。 王婉被擠在墻壁和他胸膛之間的狹小縫隙里,看見他在自己面前微微俯身。 “既然這么專注,那總該突破成功了吧?” “……明知故問?!蓖跬駸o言以對,方逸白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現在是什么境界。 方逸白笑得更加意味不明:“既然失敗了,那就更該'好好休息',不要cao之過急?!?/br> 他笑王婉也笑,她也不是第一次被他這樣抵在墻上了:“想讓我陪你就直說,陰陽怪氣做什么?” “夫人還是懂我?!狈揭莅妆凰疗?,索性不裝了,“說吧,今日想在哪里領罰?” “……這個罰是非領不可嗎?” “不想領?也可以?!狈揭莅子痔鹨恢皇?,將王婉整個人都禁錮在他的雙臂之間,“憑實力逃?!?/br> “呵,方逸白你是不是弄錯了?” 他這副自以為能掌控一切的樣子,反倒觸及了王婉的反骨。方逸白現下的動作,恰好使得他的腰帶與王婉的手同高,王婉伸手輕輕一扯,那輕綢裁制的腰帶已經掉在了地上。 方逸白只覺得胸前一涼,聽得身前的女子道:“當是你向我求饒才對?!?/br> 話音剛落,一只小手帶著幾分內力,直接推在了他一側肩膀上。 方逸白猝不及防,被她推得向后退了幾步,跌坐在軟塌之上。王婉趁機向前,雙手按住他的肩膀,一個翻身將他的腰腹坐在身下。 然后,低頭吻了下去。 印在脖頸上的唇有幾分濕潤,帶來一陣酥麻感。方逸白輕笑一聲,任由她扒開中衣,在自己胸前作弄。 王婉舌尖攪弄著他的乳尖,在口中的那點變硬的同時,她下身也被某樣東西頂著,硌得她身下發癢。 方逸白在此時開始解開她的衣帶,不緊不慢地揉著她胸前的柔軟,他想裝得從容一些,小腹卻還是有些不受控制地往上頂了頂。 王婉也不客氣,直接把他的褻褲扒了下來。 方逸白胯下的堅硬粗長之物本就不甘于被束縛,在褲腰劃過之后,急不可耐地彈了出來,guntang的氣息灼著王婉掌心,王婉將它握住,熟練地幫他taonong。 王婉在這些年里已經學會了最讓他欲罷不能的技巧,掌心先是包裹住粗大的rou傘,在下滑的同時也將手掌旋轉幾分,最后之間輕輕劃過飽滿囊袋之間的那條rou線,如此往復。每上下一次,手中之物便隨之挺動一下,吞吐出一縷清澈的液體。 方逸白皺著眉,剛剛發出一聲輕喟,那女子的舌頭又借機鉆進了自己嘴里。 他配合地和她唇舌纏繞,不一會兒王婉松開他的唇,輕輕在他耳垂上舔了一舔:“想要么?方掌門?!?/br> 她在挑釁自己。 方逸白勾起唇角,指尖在她乳尖之上揉捏:“那要看夫人愿不愿意給我?!?/br> 王婉當機立斷,脫了褲子坐在他身上。 王婉晃動著腰肢,讓rou莖摩擦著自己的xue口,陰蒂從棒身的青筋處擦過時,她也覺得酥癢難耐。終于在將自己的yin液涂滿棒身之后,她雙手分開自己的雙臀,讓xue口為他打開,緩慢坐了下去。 “嗯……” 她也一年沒做,此刻像是饑餓的人突然被喂了第一口食物,很快就想要渴求更多。 她開始律動身體,上下起伏,調整著姿態讓身體里的硬物填充滿自己每一個敏感點。 她了解自己的身體,知道怎么讓他的每一次進出都發揮最大的效力,所以快感也來得格外快。她在舒服的時候加快了動作,飛快地讓他在自己身體里穿插。 只是這樣,她不免累得有些快。 “喂,你不能動動嗎?”她喘著氣控訴身下的人。 一句話正中方逸白下懷,他笑意愈深:“不是想讓我求饒嗎?怎么這么快又來求我了?” 說完他從容不迫地頂了兩下,不深不淺的動作讓王婉更是欲求不滿。 “喂……”王婉身體里癢得難受,yin水淌了方逸白一腿。她就差臨門一腳便要高潮,需要被他狠狠cao上那么幾下。 她趴在方逸白身上,難耐地挺動身體,語氣也軟了幾分:“一定要這么爭強好勝嗎?” “想讓我求饒的也是你,說我爭強好勝的也是你?!狈揭莅渍f著,突然一個翻身掉轉了兩人的位置,“既然如此,可不能再反悔?!?/br> yinjing撞入宮蕊,王婉媚叫迭起。 快感在腦子里炸成了煙花,讓久未見面的兩人迅速沉溺其中。 122 方逸白和王婉一直從書房做到臥室,甚至在路上的偏僻之處,方逸白就抱著王婉將yinjing插進了她的身體里。 王婉瘋狂掙扎——要是被哪個路過的凌虛宗弟子看見掌門和夫人在野外zuoai,那她和方逸白的一世英名就毀于一旦了。 但方逸白不為所動,他只覺得王婉亂動亂推的手實在礙事,索性從儲物袋拿出一條縛靈索將她綁了起來。 到了臥室之后,他將王婉捆在床頭上,又加了兩條縛靈索纏繞在她的膝彎,另一頭則綁在床的兩側,讓她被迫張大腿心對著自己。 方逸白在那泛濫不堪的花xue上撫來撫去,感受到掌心的嫩rou又濕又軟,忍不住將手指伸進去探索了一番,在她高潮來臨之際再次挺入身體占有她。 王婉覺得方逸白大概是瘋了,他們從下午開始做,直到夜里方逸白才射完最后一次精。停下來的時候,她的小腹都被jingye脹得鼓鼓的。 男人終于將綁在她身上的縛靈索松開,王婉累得癱軟在床上,坐都坐不起來。 方逸白掌中凝結一道溫熱的真氣,輕輕按在王婉小腹之上,將自己留在她身體里的東西清理出來。 白色的渾濁液體從rou縫之間未閉合的孔洞之中一股接著一股涌出,方逸白拿著帕子將其擦拭干凈。 濃郁的石楠花氣味充盈鼻端,王婉有些羞恥地鉆進被窩里。 “可還滿意么?”方逸白將那帕子迭好,像往日一般詢問她的感受。 “滿意,就是有點要死不活?!蓖跬衤曇粢灿行┨摳?,畢竟她的兩腿都還在打戰。 方逸白從她要死不活的語氣里反而獲得了一種奇怪的滿足,俯身在她額角吻了一吻:“夫人?!?/br> “怎么?”王婉說話的時候眼皮都沒抬一下。 卻感受到男人的手撫過自己面頰,又在自己身體的曲線上摸來摸去。 她差點以為方逸白又想做,嚇得一個激靈抓住他的手:“不要了,再做下去真的會出人命的?!?/br> 方逸白覺得好笑:“你怕什么?我就是摸摸你?!?/br> “就摸摸不進去是吧?”王婉白了他一眼。 “不是這樣?!狈揭莅讚u頭,將手從她掌中掙脫出來,繼續撫摸著她的側臉。 他有些認真起來。床邊一盞燈將他眼睫的影映在下眼瞼處,形成一道道整齊的弧線。 他的眼睛細長,眼尾微微向上,睫毛也生得恰到好處。王婉覺得,如果這雙眼睛能睜開,一定會讓他本就好看的容顏錦上添花。 “夫人,”方逸白的手先是掃過她的眉,又輕輕落在她的眼角,一點一點細細描摹她的五官,“其實,我有的時候也會遺憾,不能看上你一眼?!?/br> 這是王婉第一次,聽他如此袒露心聲。 過去的時候,他從來都不對自己的殘疾羞于啟齒,他人說起的時候,他亦坦然面對。 以至于讓王婉覺得,他似乎真的不介意。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他之所以喜歡一遍遍愛撫她,之所以在她每次離開又回來之后瘋狂地與她交歡,只不過是因為,他想要更多感受到她的存在罷了。 一處的遺憾,必定要用另一處加倍填補。 王婉手指絞著身下的被單,一言不發。方逸白從她身上下來,又從側面緊緊把她抱在胸前。 “逸白我……”王婉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畢竟身為健全的人,她永遠沒法與他感同身受。 最終她也只是抱緊了他,將腦袋鉆進他懷里:“你別太難過?!?/br> 方逸白下巴輕輕抵在王婉頭頂,聲音悶悶地傳來:“無妨,我習慣了?!?/br> 王婉扯了扯身上的被子,好讓兩人都能被蓋住。方逸白睡覺的時候不喜歡穿上衣,她更方便將手貼在他結實的胸肌之上。 “那睡覺吧?!?/br> “好?!狈揭莅自谒~上又吻了一吻,未等她閉眼,又問道,“這回準備回來待多久?” “我算算……不加今天的話,叁天吧?!蓖跬耖]著眼回答。 方逸白壓下心底油然而生的一絲失落,盡量語氣平靜地問她:“又要去做什么?” “要回青崖山一趟?!?/br> “去青崖山做什么?” 王婉有些困倦,聲音也極輕:“過幾天是我叁師姐的忌日,我要去看看她?!?/br> 方逸白不再說話,他知道對于王婉來說,傅憐的事情永遠沒有商量的余地。 他撐起身體,幫她吹滅了床邊的燭火,又再次鉆進被窩,躺在她身側。 清夜靜謐,只有身側人的呼吸逐漸深沉。 …… 青崖山。 后山再往后的地方,平日里人跡罕至。雜亂茂密的雜草之間,隱隱約約藏著一條小徑,通往更加幽深之處。 清晨,山間積了一整夜的霧靄在此處聚集,將遠處的草木都掩蓋在一片如紗帳般的白色后,只余一片暗綠色朦朧的影。而在目光可及的近處,那些或寬或窄的草葉上還掛著未干的夜露,被路過的一片衣角拂過,沿著葉片邊緣滑落在地。 穿過這片霧靄,前方便出現了數十座土包,這些土包有高有矮,有新有舊,但相同的是,在每一個土包之前,都插著一把劍。 與墳冢相對應,這些劍也有輕有重,有長有短,有的銹跡斑斑,也有的光潔如新。 修士的本命劍,生時是摯友,死時是碑銘。 王婉徑直走到其中一座極不顯眼的墳塋之前,半蹲在地,輕輕擦拭著墳前的劍鋒上,一處斑駁的銹跡。 “叁師姐,十年不見了?!?/br> 123 王婉清理完雜草,又向墳頭添了一捧新土,方才在墳前盤腿坐了下來。 久別重逢,故人照面,她微笑著開口。 “叁師姐,今日我特地天沒亮就出發了,總算是比云宸那家伙早來了一回?!?/br> “叁師姐,你過得還好嗎?這輩子有沒有如愿以償托生在大戶人家?” “我沖擊元嬰大圓滿又失敗了,這幾年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很難專注地去做一件事情……我雜念太多了,總是瞻前顧后、想這想那,而且,我好像有些開始念舊了,總是想起以前我們一同降妖除魔的時候……” “方逸白他……對我很好,只是……” “叁師姐,你的仇我沒有忘,總有一天,我會讓你rou身歸于故土……殺你害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br> 話題到了這里,便也帶了幾分沉重,王婉眉目低垂,久久坐在原地。 隨后,她才抬起頭來,又恢復了原有的笑容:“對了師姐,我給你帶了很多你喜歡的東西?!?/br> 說著,她從儲物袋里拿出一個食龕,將其一層一層打開:“櫻桃煎、松黃餅、定勝糕……都是你喜歡的,可惜留芳齋的胖老板去世了,沒法給你帶他家做的茶果子……” 各式各樣的糕點整整齊齊在墳前排了一排,王婉又從儲物袋里掏出厚厚一迭書冊,一一排列在面前。 書的封頁上沾滿了灰塵,但若是仔細看,還是能看出名字。 無非是《撲倒俏師尊》、《春色滿園關不住》一類。 “叁師姐,你過去給我帶的書,我給你還回來了……之前一直忘在青崖山下村里的老房子里,今天才想起去拿回來——話說我的茅草屋上,居然連一根茅草都不剩了,沒想到這些書居然都還在?!?/br> 王婉一邊說,一邊在指尖引動一團火焰,提著一本書的一角,懸在那火苗之上。 火苗瞬間蔓延,逐漸將那書封頁燒得發黑翻卷,露出其中生澀的畫面,轉眼間,那些畫面也被火焰吞噬,只有灰燼帶著火星,隨著微風四散開去。 王婉一本一本地燒,到最后,地上只剩下了一本,正是那《正道美男圖鑒》。 王婉笑了:“叁師姐,這本書我幫你驗證過了,根本就是別人瞎編的,方逸白腰上才沒有那顆痣,而且這'赤霄祖師',分明就是人家照著張子承畫的?!?/br> 說完,她將那本書也扔進了火里。 火焰升騰跳躍,將一切焚燒干凈。 做完這些之后,王婉的話也說完了,她沉默地坐著,思緒不知飄向了何處。 最后一個火星也熄滅了,一陣風吹來,將那些灰燼吹得了無痕跡。 王婉這才起身,拍了拍膝上的塵土。 卻在轉身的同時,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踩碎落葉的沙沙聲。 那男子玉冠束發、道袍臨風,在看見王婉時,也對她微微一笑。 “小師妹?!?/br> 王婉和他遙遙相望,中間隔著兩叁座墳塋,依稀看見他的那縷笑容緩慢地爬上唇角,又緩慢地消失在臉上。 他早已不再像以前那般肆無忌憚地笑,不再對王婉無話不言,身為掌門后,他的一舉一動都莊嚴妥帖。 平心而論,他現在好看了許多,只是與往日大相徑庭罷了。 故人西辭,少年不待。 “云師兄?!蓖跬褚矊λ麍笾恍?。 云宸微微點頭:“你們聊完了?” “聊完了?!蓖跬裰噶酥冈棋飞砗蟮囊惶?,“我去那邊等你?!?/br> “好?!?/br> 兩人隨即擦身而過。每每到這種時候,王婉都會自覺撤出很遠,給云宸足夠的空間去和傅憐說他們兩的悄悄話。 王婉剛剛走出去幾步,云宸就在傅憐墳前坐下。 他的背影掩蓋在層層迭迭的草木之間,無端顯得有幾分寂寥。 男人的聲音輕輕柔柔,從王婉身后隱約傳來。 “阿憐,我來看你了?!?/br> “阿憐,好多人都說,我當青崖山掌門是天命所歸,因為我是真的斷情絕愛的人……” “真是可笑……” …… 王婉倚著樹干,將近坐了半個時辰,方才等到云宸走到了自己面前。 以往王婉每每回到青崖山,都要與云宸一道吃上一頓飯才走,這回,該輪到她請云宸喝酒。 青崖山后山,一處人跡罕至的涼亭里,王婉從儲物袋中拿出那壺從集市里帶來的青梅酒,替云宸和自己都斟上一杯。 淡青色酒水沉入杯底,王婉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我說云師兄,這酒比起你釀的,確實要更勝一籌?!?/br> “我已經很久沒有釀過酒了,難為你還記得是什么滋味?!痹棋芬鄿\淺飲了一口。 “怎會不記得?那天我喝完后頭疼了一夜?!蓖跬裥Φ?,“多虧柳輕寒的醒酒湯,方才好受一些?!?/br> “柳師弟……很久沒有他的消息了?!?/br> “如今妖界百廢待興,他應該很忙吧?!蓖跬翊鬼谙滤季w。 其實這幾年,她有收到過幾封柳輕寒的來信。只是她身在凌虛宗,而柳輕寒身在妖界,不論是寄信還是收信,都十分不便利,有一回給她送信的小妖甚至險些被凌虛宗弟子當場誅殺。久而久之她與柳輕寒之間的聯系便也少了,只知道柳輕寒忙于妖族事務,幾乎不可開交。 “你呢?現在整個正道都說凌虛宗掌門夫婦伉儷情深,想來你過得不錯?!?/br> “伉儷情深?”王婉聽見這四個字,只是垂眸,輕輕笑了一聲,“或許吧?!?/br> 云宸得到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復,卻也并未追問,而是自顧自地接著道:“前幾日,我去了一趟四十二城,如今城里的平民百姓,無不稱贊凌虛宗掌門體恤蒼生、深明大義。你那位夫君,還真是厲害?!?/br> “凌虛宗和青崖山本是一體,若是沒有你這位青崖山掌門的功勞,又哪里能有四十二城之盛況?”王婉說話的時候,眼神一直沒有離開面前的那杯酒。 云宸聽在耳里,突然笑了:“小師妹,你怎么也學會對我說這樣的套話了?” “嗯?有嗎?”王婉沒有意識到,她方才那句話字字圓滑毫無棱角,不是她向來的風格。 “畢竟是凌虛宗掌門夫人,如此說話也不奇怪?!痹棋氛业搅似渲芯売?,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王婉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酒,懸于唇邊卻未飲下,也如他一般譏誚著如今的物是人非。 “我也沒想到,當年閑云野鶴無心權柄的云師兄,會在十年前這么快當上青崖山掌門?!?/br> 云宸只是笑笑,他凝望著面前那杯酒里倒映著的陰沉天氣,空氣里泥土氣息漸濃,清風吹落了一片脆弱的落葉,恰巧飄入他的視線里。 “是啊,一切都不同了。只有這天氣,年年都是一樣的陰雨?!?/br> 124 云宸面前的那杯酒已經喝完了,他端起酒壺,又替自己續上了一杯。 他的酒量本來就不大,叁杯飲罷已經帶了幾分醉意,一些塵封的舊事,便又在此時被重新提起。 “當年阿憐走了之后,我一度也想與她一道一走了之,或是終身與道學相伴,不再過問世事?!痹棋氛f起過去的事時,再不回像往日那般悲戚難過,他也學會了像張子承那樣,像說別人的故事一樣說自己的事情。 “只是心有不甘,終究還是想為叁師姐報仇么?”王婉道。 類似的話,云宸在酒后已經不止說過一次了。 云宸并未回答,自顧自地接著說:“當年青崖山掌門之爭,其實大家都以為子曜長老勢在必得,但有一回我維護陣法時進入禁地,卻在禁地里找到了一個儲物袋?!?/br> 云宸說到這里頓了一頓,似乎是在留一個懸念。 王婉如他所料一般凝神起來——這個故事,是她之前沒聽過的。 “上面用我的血寫了一道符箓,只有我本人能打開?!痹棋氛f到這里笑了笑,“你猜,是誰給我留的?” 答案已經很明顯,王婉卻沒把那個名字說出口。 “你的意思是……” “師兄他,幫我鋪好了一條路?!?/br> 王婉聽到這里,不知為何覺得渾身一凜,竟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里面都有些什么?” “他修道半生的心得、代理掌門二十年的經驗教訓,最關鍵的是,有一本記載著青崖山近百年來所做的有違'正道'之事的手札,洋洋灑灑近萬字?!痹棋穼⑹种械木票旁谧郎?。 杯底已空,他卻沒有再將其斟滿。 “所以,你就是靠這個,從當年的掌門之爭中殺了出來?” 云宸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的故事還沒有講完。 “最最關鍵的是,其中的一些信件,其日期可以回溯到臨仙城一戰之后,也就是說,從那時開始,他就已經在調查這些事了。倒好像……離開青崖山,是早就在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一般?!?/br> 王婉心里很沉重,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喘不過氣來。 “師兄他……” 云宸也苦笑了一聲。 “可笑的是,師兄半輩子都在追求心中的'正道',但是最終,卻也是被這所謂的'正道',逼上絕路?!?/br> 涼亭外,不知何時已經開始下起了小雨,王婉每一口呼吸,肺里都被雨水和泥土的腥氣充斥著。 她用了許久,方才讓自己的呼吸平靜了幾分。 云宸在說故事,她也在此刻把自己當成了只是聽故事的人,理性評判著故事主角的功過對錯。 “他想守護的東西太多了?!蓖跬癯读顺蹲旖?,手指撫摸著酒杯杯壁上青花的紋路,“但他好像忘了,要怎么去守護自己?!?/br> “是啊?!痹棋纷猿鞍愕匦α诵?,“在這個修真界,不自私的人,是無法走下去的?!?/br> 王婉和云宸都是沉默,各自飲著自己杯中的酒。 幾杯下肚,王婉也醉了,越是醉,便越是想再多喝一些。她不記得自己斟了多少杯,只知道到最后的時候,她看到那白瓷酒壺,都覺得它好像是在桌面上搖搖晃晃。王婉提起它,本想再喝上最后一杯,但壺嘴傾斜到底,卻只有一滴晶瑩剔透的酒水懸在杯上,被她搖晃幾下之后方才滴入杯底。 王婉搖搖晃晃地起身,說自己該走了,剛轉過身去,卻看見涼亭外正下著傾盆大雨。 云宸斜倚在亭柱一角,和她一起等著雨停。 他醉得有些口齒不清,目光渙散地落在雨幕之中的某一處。 “這幾日,我幾番夢回當年,我們五人并肩而戰,是何等逍遙自在?!痹棋氛f到這里,唇邊緩緩浮現出一絲笑意。那笑容如同陳釀的酒,在片刻之后變得深邃幾分。 “而如今,柳師弟人妖殊途,大師兄杳無音訊,阿憐更是……到如今,常能相見的,竟也只有你我二人了……” …… 一句說罷,雨也小了幾分,云宸撐開一把傘,獨自走進那淡青色的雨幕里。 小徑向著林深之處延伸,他的背影逐漸被草木的綠色吞噬,聲音也被淹沒在雨聲里,只有叁叁兩兩幾個字,正巧傳進王婉的耳朵里。 依稀是十余年前,他唱過的那首歌。 “入不言兮出不辭, 乘回風兮載云旗; 悲莫悲兮生別離, 樂莫樂兮新相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