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聽得外面傳來聲音：“稟報大人，案犯喬勝功帶到！”

    “將他帶進來?！?/br>
    兩名衙差押著一名蓬頭垢面的男子進來，這男子雙手雙腳都銬了鎖鏈，脖子上還有枷鎖，身上還沾有血跡，顯然在錢歸廷手中的時候就吃了不少苦頭，進到屋里，倒也沒有彎身，掃了一眼，衙差一腳踹在他膝彎，男子頓時便跪了下去。

    “喬勝功，你前日晚上在春風樓殺了錢府護院張大鴻，京都大理寺少卿秦大人剛好前來江南巡案，這案子秦大人親自審訊?！绷航炊⒅鴨虅俟?，沉聲道：“秦大人有什么問題，你都要據實回答?！边@才向秦逍拱手道：“秦大人，這就是案犯喬勝功?！?/br>
    秦逍打量喬勝功一番，這人四十多歲年紀，和屠闊海的雄健不同，身材略有些瘦削，記得此人是太湖四將之中的色將，應該是好色過度，才會如此。

    “梁大人如果有什么事情，盡管去忙?！标愱囟酥璞?，面無表情淡淡道：“我與秦大人在這里審訊就好。告訴其他人，沒有我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進入這間房子，靠近也不行?！?/br>
    梁江源一怔，隨即見到陳曦斜睨自己一眼，目光鋒利，不敢違抗，起身道：“那兩位大人有什么吩咐，隨時可以招呼?！睅е鴥擅貌钔肆讼氯?，甚至很識趣地帶上了屋門。

    喬勝功抬起頭，冷笑道：“竟然勞動京都的大人審理，喬某的面子倒是不小?！?/br>
    “喬勝功，你殺了人，還如此猖狂？”秦逍也是淡淡一笑：“都說太湖盜剽悍兇蠻，果真如此?！?/br>
    “大人，請收回這句話?！眴虅俟α⒖痰溃骸拔覀兪翘O民，連當今圣人都視我們為大唐的子民，你一口一個太湖盜，置天子于何地？”

    秦逍笑道：“原來太湖色將的口才還不錯?！?/br>
    喬勝功一怔，秦逍身體微微前傾，問道：“你殺了錢家的人，還想活命嗎？”

    “不是我殺的?！眴虅俟α⒖痰溃骸拔耶敃r只是砸傷了他的腦袋，就算再來十下，他也死不了，一定是他回去之后，有人故意殺他，就是栽贓陷害我?！?/br>
    “你是說錢家要陷害你？”

    “錢家與我們太湖漁民水火不容?！眴虅俟湫Φ溃骸八麄兒貌蝗菀鬃サ綑C會，自然是要致我們于死地。兩位大人，你們是京都來的大人，一定要明察秋毫，為我做主?！?/br>
    秦逍向陳曦使了個眼色，陳曦起身走到大門前，回頭道：“門外沒人?！?/br>
    秦逍這才起身，走到喬勝功面前，蹲下身子，輕聲道：“圣女除魔，度濟蒼生，妖狐入世，明月在天！”

    喬勝功一愣，一副茫然模樣：“大人，你……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們不是京都派來的人?！鼻劐袎旱吐曇舻溃骸澳銘撝牢覀兪钦l?！?/br>
    喬勝功搖搖頭，茫然道：“我不知道大人在說什么?！?/br>
    “屠闊海你自然認識?！鼻劐械溃骸笆掳l過后，我們與屠闊海已經見過面，知道你現在身處絕境。無論是你真殺了人，還是錢家構陷，落在他們手中，你這條命肯定是保不住的?！?/br>
    “你們見過屠二哥？”喬勝功吃驚道：“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九天王母下凡塵，明月圣女度蒼生?！鼻劐心曋鴨虅俟Φ难劬?，一字一句道。

    這些法號，都是秦逍在雍州之時，從王母會眾口中聽到，一直記得十分清楚。

    喬勝功嘴角微動，卻沒有說話。

    “我們得到消息京都確實有官員前來江南巡案?！鼻劐械偷吐暤溃骸安贿^他們還在半道上，最快明天才能到，所以提前假扮成他們，瞞過了杭州知府，待會兒會想辦法救你出去?！?/br>
    喬勝功疑惑道：“你們到底是什么人，為何要救我？你們不是太湖的人，我與你們有什么瓜葛，要冒險營救？”

    “喬勝功，你既然對我們一無所知，看來也不是我們的人?！标愱卣驹趩虅俟ι砗?，淡淡道：“我們出手，只救自己人，你不是自己人，我們當然不會救你?！?/br>
    秦逍也點頭道：“不錯，如果是會中兄弟，我們自然不惜一切代價營救你，既然你對我們一無所知，看來確實不是我們的人，枉費我們花了一番心思?！闭酒鹕硐蜿愱氐溃骸白屗麄兊娜诉^來將他帶下去，咱們趕緊離開?！?/br>
    喬勝功冷笑道：“你們已經暴露身份，如果不救我，我就將你們假冒京官的事兒說出去，你們想走也走不了?！?/br>
    秦逍微笑道：“你在威脅我們？你當我們怕死？侍奉九天王母的人，豈會害怕死亡？我們若死了，你也會很快下來陪我們，而且一定會被碎尸萬段?！敝苯幼哌^去，打開了門，門外的亮光進入堂內，喬勝功見狀，急忙道：“等一下！”

    秦逍回轉身，喬勝功猶豫了一下，才低聲問道：“你們……你們難道是王母會的人？”

    “看來你知道我們?！标愱氐?。

    喬勝功道：“聽過王母會的存在，只是……只是我與王母會并無交集，想不到你們會出手相救?！?/br>
    “錯了?！鼻劐嘘P上門，走回來道：“你如果和王母會沒有關系，我們依然不會救你。你如果想從這里活著走出去，就必須證明你是王母會的兄弟，否則你依然是死路一條?！?/br>
    “我不是王母會的人?！眴虅俟@道：“我現在確實想變成你們的人，可我真的沒有加入王母會?！?/br>
    “苦海將軍手下的色將，竟然不是王母會的人？”秦逍笑道：“看來苦海將軍并沒有讓你加入王母會的，我們只認自己兄弟，你殺人被抓捕的消息，我們會通知苦海將軍，他要不要救你，就由他自己來決定了?！?/br>
    喬勝功吃驚道：“你們……你們說令狐大哥是苦海將軍？”

    “我們什么都沒說，你也什么都沒聽到?！标愱匕櫰鹈碱^，看向秦逍：“你不該將苦海將軍的身份暴露，此人如果不是咱們的人，可能會出賣苦海將軍?！?/br>
    秦逍笑道：“無妨，殺人滅口是很簡單的事情?！币恢皇稚斐?，已經掐住喬勝功的脖子：“錢家想置他于死地，咱們殺了他，錢家的人高興還來不及，杭州知府要找個他死亡的理由并不難?！笔稚嫌昧?，喬勝功頓覺喉嚨就像被鑷子掐住一樣，臉上變色，失聲道：“別……別動手，我……我和你們是兄弟，我……我是王母會眾！”

    第603章 太玄觀

    秦逍和陳曦對視一眼，收回手，道：“你當真是王母會眾？”

    “天下王母會眾都是兄弟?！眴虅俟γΦ溃骸皟晌坏降资莵碜阅穆?？”

    “我們也不瞞你，我們是幽冥將軍的座下親信?！鼻劐械溃骸按朔瑏斫?，是有事要辦。恰好聽說太湖色將殺人被抓，我們知道太湖王令狐玄乃是苦海將軍，你是苦海將軍親信，自然也早就加入王母會，既然是自家兄弟，便想著出手相救，如此你們苦海將軍也算欠了我們幽冥將軍一個人情?！?/br>
    喬勝功顯出歡喜之色，道：“原來你們是幽冥將軍的麾下，這可真是自家人了。我是苦海將軍的親信，當年苦海將軍加入王母會的時候，我便跟隨一起加入?！?/br>
    “你不是在騙我們？”陳曦冷聲道：“如果事后查出來，你不是我們兄弟，那時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br>
    “不敢欺瞞?！眴虅俟πΦ溃骸拔覀冞@次入城，就是要與會中的兄弟接頭，商量起事?！?/br>
    秦逍皺起眉頭：“你說什么？”

    “苦海將軍奉了昊天將軍之命，準備在今年中秋時節突襲蘇州城?！眴虅俟Φ溃骸皟晌浑y道不知？也對，你們是幽冥將軍麾下，幽冥將軍可能另有任務?！?/br>
    秦逍搖頭道：“我們確實不知此事?！?/br>
    喬勝功道：“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我是苦海將軍麾下親信，將軍已經開始籌劃攻打蘇州城，所以此事倒是對我們幾個說了?！?/br>
    “中秋攻打蘇州城？”陳曦冷笑道：“僅憑太湖那些人，能打下蘇州城？蘇州城外的蘇州大營有三千精兵，太湖那邊一旦有動靜，三千訓練有素的精兵可不是吃干飯的?！?/br>
    喬勝功笑道：“兩位放心，我們登岸會悄無聲息，太湖距離蘇州城不過百里之遙，我們連夜殺過來，蘇州營甚至來不及反應?！?/br>
    “蘇州城天亮前四門緊閉，而且有守衛，這是一座堅城，可不是你們想打就打?！鼻劐忻C然道。

    喬勝功猶豫了一下，才低聲道：“城中有我們的內應，今次我們入城，就是要和內應碰頭，提前做好準備。到了時日，太湖兵打到蘇州城下，城內的人就會奪下城門，放我們入城，在蘇州大營反應過來之前，我們已經控制蘇州城的幾座城門，到時候就是蘇州營在城外攻城了?！?/br>
    “太湖不過幾萬人，還有老弱婦孺，真正能上戰場的不到萬人?！标愱鼐従彽溃骸澳銈兇蛳铝颂K州城，難道能守得??？一萬人守衛這么大一座城，簡直是癡心妄想。蘇州城一旦陷落，不但蘇州大營會兵臨城下，杭州大營和揚州大營也必然會派來援兵，到時候三大營攻打蘇州城，你們根本守不住?！?/br>
    喬勝功冷笑道：“揚州和杭州兩處大營不動則已，一旦被引到蘇州來，那邊的兄弟也早就有了準備，只要他們調動過來，杭州城和揚州城也會落入我們的手中。兩位有所不知，這些年苦海將軍在暗地里發展會眾，江南各地都有咱們的人，到時候王母大旗一揮，江南的會眾會迅速集結，我們早就暗中準備好了兵器，而且擁有足夠的軍餉……！”

    “等一下?！鼻劐邪櫭嫉溃骸耙獖Z下江南三城，最少也要五萬人馬才能控制局面，五萬兵馬的軍餉是一筆龐大的數目，你們何來這么多軍餉？”

    喬勝功欲言又止，陳曦淡淡道：“都是為了鏟除妖狐，你們這邊如果準備妥當，我們可以去稟報幽冥將軍，到時候或許能夠助你們一臂之力?！?/br>
    “實不相瞞，這些年我們苦海將軍略施小計，存下了百萬兩銀子，而且利用這些銀子暗中準備了兵器?！眴虅俟Φ吐暤溃骸爸灰蛳绿K州，那些富商的銀子就成了我們的，而且城中的糧食也會歸我們所有，錢糧充足，萬無一失?！?/br>
    秦逍一臉不相信：“你們在太湖打漁，如何能夠存下百萬兩銀子？喬勝功，你是在信口開河嗎？”

    “自家兄弟，自然不會騙你們?！眴虅俟Σ粺o得意道：“那些銀子不是打漁存下來的，而是……這么說吧，這些銀子取自朝廷，我們再用這些銀子去打朝廷?！?/br>
    秦逍依然是懷疑之色，輕聲問道：“苦海將軍為何急著攻打蘇州城？即使到時候能夠號召會眾，三大營都無法應付，可是京都還有神策軍，三萬神策軍都是能征善戰的精兵，這支兵馬一旦調動過來，你們苦海將軍根本無法應付?！?/br>
    “苦海將軍說過，只要拿下三城，江南的錢糧就控制在我們手中，我們死守江南，即使朝廷調大軍過來，一時半會也無法攻破?！眴虅俟πΦ溃骸岸页⒂帽?，軍餉從何而來？還不是要靠江南，我們拿下江南，就切斷了朝廷的軍餉，神策軍就算能打，到時候發不出軍餉，他們不但不會聽從朝廷的吩咐，只怕還會和我們一起調過頭去打京都?！?/br>
    陳曦冷笑道：“果然是想的很周全?！?/br>
    “兩位兄弟，你們先救我離開?！眴虅俟Φ溃骸笆帜_都被鎖著，實在不舒服，我出去之后，你們隨我一同去太湖，見了苦海將軍，將軍一定會重重有賞?！?/br>
    “賞不賞賜不重要?！鼻劐泻Φ溃骸爸灰軐⒆约盒值芫瘸鋈ゾ秃?。對了，你們可與城中的兄弟有過聯絡？”

    喬勝功苦笑道：“本來是昨天晚上要過去碰頭，但……我在春風樓一時沖動，惹下了麻煩，屠二哥應該也沒有立刻去和他們碰頭?！?/br>
    “城中有多少人？”

    “這個我還真是不知道?！眴虅俟Φ溃骸翱嗪④姸嗄昵熬桶才帕巳嗽诔侵袧摲?，而且秘密發展會眾，黃陽老道到底發展了多少人，我……！”說到這里，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透露了內應的名字，便沒有說下去。

    “苦海將軍計劃周密，大事定成?！鼻劐形⑿Φ?。

    喬勝功急道：“先不說這些，兩位還是快想辦法救我出去?！?/br>
    “你放心，我們會想辦法?！鼻劐械吐暤溃骸八麄兇龝簩⒛阊夯乩畏恐?，你什么都不要說，我們會盡快讓你出去?！?/br>
    喬勝功焦急道：“還要回牢房？兩位兄弟，你們可要抓緊時間，明天京里的官員來了，你們再想救我可就來不及了?！?/br>
    陳曦拍拍他肩頭，道：“放心，我們不會忘記你?！贝蜷_門，叫來衙差，將喬勝功帶了下去，等梁江源進來之后，陳曦吩咐道：“梁知府，那個喬勝功務必派人看緊，不要讓任何人與他接觸?！?/br>
    “少監大人放心，我會派人日夜看守?！绷航吹溃骸爸皇悄羌t蜘蛛該如何處置？”

    “關他幾天，再放他出去就是?！鼻劐腥粲兴?，問道：“對了，梁知府，蘇州城內可有道觀？”

    梁江源點頭道：“有兩處道觀，香火都不錯?！?/br>
    “你都熟悉？”

    “談不上熟悉?！绷航吹溃骸安贿^都在城中，所以多少了解一些?！?/br>
    “那你可知道有位黃陽道長？”

    梁江源笑道：“那是太玄觀的觀主，他四十多歲的時候來到蘇州入觀，現在也有快十年了。這位黃陽道長擅長醫術，每個月都有幾天專門給病人瞧病，分文不取，所以在蘇州名聲極好，道觀的香火也是不斷。先前那位觀主六年前就已經過世，將觀主的位子傳給了黃陽道長。這位黃陽道長很得民心，不過城里的大夫對他可是恨之入骨?！?/br>
    “這太玄觀有多少人？”

    “具體多少不知，要查戶冊?！绷航吹溃骸扒卮笕藶楹螘μ^感興趣？你認識黃陽真人？”

    “梁知府也說過，這黃陽真人名氣很大，我也是略有所聞，所以想去拜會?！鼻劐行Φ溃骸拔矣袀€朋友得了奇怪的病癥，我正好向黃陽真人問問情況，如果確實醫術高明，到時候讓朋友過來瞧病?！?/br>
    梁江源將信將疑，道：“雖然具體多少人不好確定，但也有二十多號人吧，道觀香火盛，而且圣人登基之后，免了天下道觀的賦稅，這些道觀不必繳納賦稅，每年的香火銀，也足夠養活那一群人?！彪S即小心翼翼問道：“兩位大人，喬勝功殺人一案，不知審的如何？喬勝功是否認罪？”

    “他還在狡辯，不過事實俱在，狡辯也無用?！鼻劐械溃骸斑@件案子我再斟酌一番，回頭再審訊一次，沒有太大問題的話，就以殺人案結案，到時候勞煩梁知府派人將卷宗送入京都就好?！?/br>
    梁江源點頭道：“自當如此?！?/br>
    便在此時，卻聽得腳步聲響，隨即聽到一個聲音道：“京里來的兩位大人可在這里？”

    秦逍循聲看去，只見一名面如黑炭的官員正快步走過來，此人身形粗壯，面如鍋底，走路時候虎虎生風，一看便是出自行伍。

    “下官拜見長史大人?！绷航醇泵τ?，拱手道：“京都來的秦少卿和陳少監都在這里，剛剛審訊完喬勝功殺人一案?！毕蚯劐卸私榻B道：“兩位大人，這是蘇州長史馬大人！”

    馬興國上前來，笑道：“剛剛得到消息，二位大人在這里審案。秦少卿的名聲如雷貫耳，馬某之前就已經有耳聞，想不到是個年輕俊杰，少卿大人做事果然是雷厲風行，這才剛剛到蘇州，就開始辦案，馬某欽佩?！?/br>
    秦逍自然也知道，長史是僅次于刺史的官員，在這蘇州絕對是不可小覷的角色，長史從三品，品級比自己高，拱手行禮道：“秦逍見過長史大人?！?/br>
    “聽說你以前是當兵，我也是當兵出身?！瘪R興國笑道：“咱們行伍中人，無需如此客套。兩位大人到了蘇州，咱們這些地方官自然要為兩位接風洗塵，刺史大人有令，今晚擺下酒宴，為兩位接風，刺史大人這個面子，兩位大人可要賞光?！?/br>
    第604章 夜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