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校門口，莫若纖瞥見一個熟悉又令人犯惡心的身影，才想起來自己似乎在一段不長不短的時間談過一次不倫不類的“戀愛”。

    之所以不說它是正常的戀愛，是因為雙方在這段關系中都不太正常，都是硬生生被一群好事的朋友綁在一起的。等風頭過去，莫若纖便毫不猶豫地提出了分手。

    這是所謂“分手”之后他們第一次離得這么近。

    那個男生看到莫若纖，興致勃勃地向她走去，滿臉熱情，手中還捧著一大束鮮花，“若纖，好久不見?！?/br>
    按禮貌來說，即便莫若纖不喜歡和不熟悉的人打招呼，還是要有所回應，本想稱呼男生的姓名，張嘴才發現自己根本不記得他叫什么，只好尷尬地換上一句干巴巴的“你好?！?/br>
    “這束花是送給你的，鮮艷的玫瑰……”男生說到一半，靦腆地抿了抿嘴，“紅玫瑰應該是要獻給喜愛的人的……”

    男生喋喋不休在說些什么，周圍也逐漸堆積起哄的人，見莫若纖一言不發也面無表情，還以為是她太害羞。

    只是莫若纖擔待不起這些人的期望，她不過是在絞盡腦汁地思考這個眼熟的男生到底叫什么，應該姓李，李什么呢？

    想著，莫若纖皺起眉。

    男生以為自己的表白沒有奏效，便做得更加過分，觀望兩眼四周的人群，一咬牙一閉眼單膝跪在莫若纖面前。

    “若纖，我們復合吧！”

    “你是李云？”

    二人同時開口。莫若纖恍然大悟時發出很大的聲音，甚至蓋過男生求愛的聲音，圍觀的群眾聽到，要么偷笑，要么偷偷議論。

    男生的臉一下就綠了，他吊起眼睛打量四周，他們二人被一群人層層包裹，太丟面子了。為了再撿點面子回來，他又只好硬著頭皮，雄赳赳地繼續說：“對……若纖，我愛你！”

    假裝沒聽到莫若纖的問話，男生只是一味抒發自己的情感。

    見莫若纖緊皺的眉頭略有舒緩，還以為是自己打動了人家，遂越說越激動，剛想站起來給莫若纖一個熱烈的擁抱，就被莫若纖一巴掌推開。

    “抱歉，我還有點事先走了?！?/br>
    莫若纖雖然在學習上是個悟性極高的學霸沒錯，但在人情世故上的那根筋仿佛被堵塞了一般，一點好話都說不出。不過，要是她當年懂點人情的話，也不至于沒有一個人來接濟她們家。

    路人清一色在笑，當然是笑這位自以為是的愣頭青，還有一些人也把指責的目光放在莫若纖身上，說她“不知好歹”。

    莫若纖聽不見這些聲音，就算聽見了也不會在意，她真的有急事。這兩天她算了算，買那條項鏈的錢已經夠了，得快點買下來，給莊嫣一個小小的驚喜。

    可人實在太多了，怎么擠都擠不出去。莫若纖仰頭打量站在最前面的幾個彪形大漢，又回頭看了一眼站起來正在整理衣服的李云，明白了什么。

    她大步走回去，質問道：“我接受你的花，你就放我走嗎?！?/br>
    明明已經滿臉黑線，但說話語氣依舊平靜得像死水。

    “嗯?！蹦猩坪鹾茯湴磷约菏钩龅南伦饔嬛\，抬起頭鼻孔朝天向莫若纖點了點頭。

    下一秒，手中的花被奪過。

    莫若纖手拿花柄，沒好氣地說：“現在可以讓他們走了嗎?！?/br>
    “如果若纖愿意賞臉陪我吃頓晚飯的花，可以?！蹦猩砸詾檎莆樟酥鲃訖?，還和莫若纖講起了條件，一臉勢在必得。

    莫若纖想不明白這人哪里來的自信，只想快點擺脫他，便接著他的話往下說：“可以，但餐廳讓我自己定行嗎？”

    她想，反正這男的和狗皮膏藥似的，甩也甩不開，與其和他爭論，不如說一個離那家珠寶店近一點的餐廳，還能直接去買項鏈。

    “好，作為紳士，女士說什么就是什么?！蹦猩鷽]多想，就當莫若纖被他的人格魅力吸引。

    聊完，莫若纖便和男生一同前往商城。路途中，男生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像蟬鳴一樣惹人厭煩，莫若纖的心也隨之亂跳。

    倒不是因為男生說的沒文化的情話，是因為她擔心莊嫣不會喜歡這個禮物。畢竟，為了買這條項鏈，她總在時間上和莊嫣起沖突。不過也能彌補，等到禮物拿到手，她就把所有時間擠出來陪莊嫣。

    到了商場，莫若纖隨便指了一家離珠寶店最近的餐廳，點完菜以后，用“上廁所”這個理由離開飯桌，去珠寶店拿下之前就看上的水晶琵琶的小鏈子，眼睛都沒眨一下，就把錢付了出去。

    買完項鏈，她自然不會回去找那個男生，打了一輛出租車直奔家里。

    坐在車上向外看，這么一折騰，夜幕都要降臨了，仿佛整個天空都拉上拉鏈，慢慢的，只剩下黑色的外套。

    莫若纖沒想到一來一回也耗去了很多時間，不知道莊嫣會不會生氣……想到莊嫣，莫若纖就忍不住看自己手腕上的手鏈和掌心里握著的項鏈。

    說來也好笑，莫若纖自己都想笑自己一句蠢貨。明明是公平交易，想給莊嫣買禮物報答用莊嫣發的工資就得了，還大費周章浪費那么多時間去打工，也不知道在犟什么。

    也許莊嫣都懶得看一眼……

    在車上發呆，時間很快過去。距離送禮物的時間越近，莫若纖就越激動。

    卻沒想到，推開門的那一刻就能見到莊嫣的大臉，連一點緩沖時間都沒有，莫若纖有些慌亂，想把藏在書包里的盒子拿出來，一時手忙腳亂，就想先說幾句話緩解尷尬。

    “jiejie，你怎么站在門口，要出門嗎？”

    慌亂解書包的手被抓住，像機械臂一樣有力，似乎想把她的手腕掰斷，莫若纖察覺事情不對，抬起頭便看見莊嫣地獄羅剎般的神情。

    “怎么這么晚才回來?！鼻f嫣絲毫沒有隱藏她的慍意，墨綠色的瞳孔噴射出野狼一般冰冷的目光。

    想要清楚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似乎有些困難，莫若纖便把傍晚遭遇的所有事情濃縮成一句話：“學校有點事所以晚了……”

    她不覺得這套說辭有什么問題，因為這就是事實。但莊嫣的手卻愈發用力，冰冷的臉上裂出一抹狠厲的笑。

    手腕的神經痛得一抽一抽，莫若纖不受控制地要掙脫莊嫣的桎梏，對方卻突然松開，強大的慣性把莫若纖捶在門上，發出一聲悶響。

    莊嫣卻只是冷漠地瞧著她吃痛皺眉的樣子，不以為然地說：“原來是這樣……”

    莫若纖被她如冰刀般的眼神嚇到，連禮物也忘記拿出來。她身后低著房門，微不可查地顫抖。

    這樣僵持了幾秒，莊嫣的眼神閃過一抹白光，人也變了一個樣，她再次向莫若纖伸手，箍住她疼得發抖的手腕。

    莫若纖當然會縮回手，可莊嫣卻把這個動作當成一種反抗，不聽話，更應該狠狠懲罰。不管先前把莫若纖抓得多疼，莊嫣還是懟著一個地方抓。

    她把莫若纖拉到自己身邊，走進餐廳，把莫若纖按在座位上，坐到她旁邊，漠然道：“吃飯吧?！?/br>
    這句話的語氣就和以前有天壤之別，從前莊嫣和莫若纖說這句話時，臉上總帶著淡淡的笑意，像茗茶一樣淡雅，裹挾著屬于她們的溫馨。

    而今天說這句話，卻宛如把涼了叁天的茶潑到莫若纖身上，把她搞得渾身苦味。

    單單聽到這句話，莫若纖的眼淚就下來了。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莊嫣為什么這樣對待她，一冷一熱是個人都受不了，更何況一個無名無分的莫若纖。

    她竭盡全力去討好，把自己的感受置于最后。莫若纖抬起那只手腕已經略有紅腫的手臂，捏住莊嫣的衣袖，低聲下氣地詢問：“jiejie……怎么了……”

    “吃飯吧?！鼻f嫣沒有撥開她的手，卻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見莫若纖只紅著眼，半點動靜都沒有，便端起面前的碗，“我喂你?！?/br>
    莊嫣把莫若纖喜歡的菜夾到碗里，拌了兩下，用勺子把均勻的飯菜遞到莫若纖嘴邊。

    莫若纖張開嘴，連牙齒都忍不住打顫。這種場景不是沒有過，可都是她們先前的溫存，不似現在的強迫。

    她把那一勺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含進嘴里，咀嚼著，如同嚼蠟。

    “好吃嗎？”望著莫若纖艱難地把那口飯咽下去，莊嫣撐著頭問。

    莫若纖不敢有多余的動作，即便心情差到吃任何東西都索然無味，她還是點點頭，而后又忍不住問：“jiejie……怎么了……如果是因為我回來得太晚的話，我可以解釋，是因為……”

    她剛想去找自己的書包，把被冷落的項鏈找出來安慰莊嫣，起身時大腦卻一陣眩暈，莫若纖急忙扶住桌沿。

    眩暈感一路從頭沖向身體，她惡心得想吐，在最后一刻，她還相信唯一能幫她的人是莊嫣，她將目光聚焦在那人身上，卻見莊嫣坐在原地勾唇淺笑。

    那副笑容在莫若纖的視線中扭曲，像被浸泡在海水當中一般，傳來令人作嘔的腥味。

    “莊嫣……為什么……”藥效已經在莫若纖的身體里發揮作用，她已經站不住，軟在冰冷的瓷磚地面，這點冷讓她清醒一些，但也只夠撐著她說完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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