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游紓俞剛巧出地鐵,前后涌動的人流里,冉尋說話時含笑的嗓音流淌進耳畔。 喜歡。她開口。 喜歡到工作時常分心,論文都寫不出。 每天數著日歷,將冉尋比賽那一日的紅圈畫了又畫。 她與冉尋的公寓,從兩個人變成一個人后,霎時顯得空蕩。 游紓俞從沒有這樣一刻后知后覺,她再也無法忍受缺少冉尋的生活。 - 布達佩斯十月氣溫驟降,天高氣爽,多瑙河清澈的水被染成灰色,兩岸巴洛克風格的建筑如星甸密布。 撲面而來的秋風凜冽,一日比一日跌落的氣溫,囑行人系好圍巾,裹緊長風衣。 冉尋順利入圍預賽、半決賽、決賽。 這一晚,在布達佩斯音樂學院的大禮堂里,將與六名選手角逐冠軍。 她抽簽中了倒數第一位,因此準備時間充足。 只不過,偶爾聽見舞臺方向傳來的音聲噪鳴,感受到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音樂會的氛圍,依舊會人之常情般緊繃。 冉尋想起那一年肖賽,她初生牛犢不怕虎,又好像存心想作出些成績,讓不理解她的家人撇除偏見,沒日沒夜練琴。 整整一個月,都俯在鋼琴邊入眠。 偶爾倦到極致,打瞌睡時,看見游紓俞的模樣。 拿著件大衣,妥帖又輕柔地給她蓋在身上。21歲,她剛出國一年,依舊忘不掉對方。 在夢里,亦或現實與想象的分界點上,冉尋委屈難言,曾對著那道身影質問:拿到冠軍了,你就會重新回頭看看我,是嗎? 她記得那時的游紓俞生動得厲害,仿佛自她的回憶一比一描摹而來。 模樣清冷,依舊寡言,聽了她的問題也不做聲。 神情卻復刻了她們的最后一面,大概是想挽留,卻又心口不一,將試圖伸出去牽她的手割斷。 我不會回頭似乎默認了這樣的答案。 但那個夢里,游紓俞為她加衣后,俯身,竟輕吻了她臉頰。 輕柔吐息混雜熟悉香氣,冉尋依稀記得,那一晚她難得好眠。 醒來后,她掛在旁邊的外套竟果真巧合般地滑落,蓋在她肩上。 如同印證夢為真實。 當年肖賽,與今天的李斯特賽,大概人與景都全然不同。 空曠場地里僅余一架鋼琴,評委與觀眾的目光緊密追隨。 冉尋落座,孤獨卻又坦然。 她26歲,自知早已無法觸及過去那個年輕氣盛的自己。 可當一首李斯特《b小調鋼琴奏鳴曲》獨奏結束后,捱過漫長的等候時間,當評委宣布她本場總分最高。 冉尋被季亞軍簇擁在中間,無意余光掃過一片昏暗的臺下時。 曾經輾轉出現在她夢里的人,雙手交疊,模樣清雋,正專注望向她。 素來矜持內斂的人,此刻卻禁不住睫毛沾濕。 冉尋。觀眾席喧沸不止的掌聲里,輕輕喚她。 年少時忘也忘不掉的人,跨越千山萬水,從模糊不真切的夢境中脫出。 與現在的她重逢。 冉尋沒辦法再思考。 她捧著懷里的花,在閃光燈間隙,匆匆離開萬眾矚目的視線交集點。 撥開人群,呼吸急促,下臺,牽起坐在首排的游紓俞的手。 對方鼻尖依舊彌漫薄紅,脆弱動人,視線不舍離開她一瞬,任她施為。 直至被牽上臺,面對密集的相機喀嚓聲,被陌生的匈牙利語包裹,才無措躲進冉尋懷里。 她被纖細卻有力的手臂困在冉尋懷抱中,聽見冉尋不比她緩的心跳聲。 也聽見對方那句含笑介紹她的話。 of course.(當然) she is my beloved.(她是我的戀人) 第86章 比賽結束后, 冉尋在瑞士蘇黎世租了一間附近有湖景的公寓。 十一月,羽根雪白的天鵝在靜謐湖岸上振翅鳧水,如云絮飄泊。 游紓俞喜歡在窗邊讀書, 偶爾視線投向窗外。 只因窗外湖邊的那一條白石道,是冉尋回家的必經之路。 今年的李斯特賽第一名有三萬歐元的獎金,還會為冠軍定制專屬專輯, 這幾天,冉尋一直在錄音棚錄制。 傍晚時分,冉尋裹著一身純白羽絨服回來,天氣逐漸變冷, 進門時, 她鼻尖被凍得微紅。 來不及脫掉短靴,先與面前來迎她的人擁抱,今天是工作的最后一天, 我解放啦。 游紓俞嗅到了室外冷氣的味道。 她幫冉尋理好被兜帽壓塌的發絲,柔聲說:辛苦了。 但她自己還沒有放假, 與冉尋吃好一頓晚餐后,就搬筆記本到窗邊繼續辦公。 來見冉尋前的時間里,游紓俞拿到了寧大唯一一個蘇黎世大學訪問學者名額。 這件事冉尋最近才知道。最近她在蘇黎世大學錄唱片,某日無意點開學校官網,發現了女人的照片。 她想象不出,對方為之付出了怎樣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