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長崢點點頭，確定。

    今天看到那一場手術嚇到你了？

    苗大夫突然很慈祥，聊起來了家常。

    季長崢想了想，“有一些，但是還有一些我自己的原因?！?/br>
    “你自己什么原因？”

    苗大夫突然來了興趣，她也不寫病理報告了，慢慢的走到了季長崢面前。

    季長崢語氣平靜道，“我認為比起后代，我更無法接受的是在我妻子身上所帶來的生育風險?！?/br>
    “這個風險無法估量，也無法控制?！彼鬼?，眼底明明滅滅，“那就從根源掐死?！?/br>
    從他身上掐死。

    他能做的，也只有這些。

    苗大夫聽到這話，驟然一震，倏地，她嘆口氣，“要是我們國家的男同志都有你這個覺悟，或許我們婦女同志的命運就不會那么凄慘了?！?/br>
    她見過太多，為了生孩子丟掉生命的。

    也見過太多，為了生男孩，一口氣生了十幾個女孩的。

    不是每一個男人，都能像是面前這個年輕男同志，這樣理智到發指。

    “當然，我更認為你很愛你的妻子?！?/br>
    提起妻子沈美云。

    季長崢冷靜的神色，難得柔和了片刻，“我妻子很好?！?/br>
    “我也不想她為了我，去經歷這種風險?！?/br>
    比起孩子，他更在乎美云啊。

    苗大夫，“你妻子很幸運，能夠遇到你?！?/br>
    季長崢笑了笑，難得也放松了起來，“在我看來，是我很幸運，遇到我的妻子?！?/br>
    他很清楚的明白，若不是遇到了沈美云，他這輩子可能就是孤獨終老的命。

    苗大夫盯著季長崢看了片刻，“怎么稱呼啊，小同志?！?/br>
    “季長崢?！?/br>
    “你來黑省軍醫院，我給你cao刀?！?/br>
    季長崢，“？”

    他難得愕然了片刻，“您？”

    “你是要說，我不是接生員嗎？”苗大夫笑了下，“我當年也學過男科?！?/br>
    只是后來她發現，比起男科，婦產科更需要她，她又半路轉到了婦產科。

    這一轉就是三十年。

    季長崢，“那拜托您了?！?/br>
    “具體是個什么時間，我好來找您?！?/br>
    苗大夫難得開起來玩笑，連帶著皺紋都充滿著智慧，“這么相信我，就不怕我手術生疏，害了你？”

    季長崢，“您會嗎？”

    苗大夫，“我不會?！?/br>
    這是對于病人的責任和義務。

    她抬手拍了拍季長崢的肩膀，“這樣吧，后天后我會回到軍醫院，你到時候過去找我?！?/br>
    季長崢點了點頭，“拜托您了?！?/br>
    從醫生辦公室離開護，秦大夫都還是茫然的。

    “季長崢，你真想好了??？”

    對于男人來說，若是結扎了就相當于沒有了生育能力。

    季長崢解決了一件心頭事，他抬手捶在秦大夫的肩膀上，“是男人嗎？怎么婆婆mama的，問一遍又一遍？”

    結扎這件事，他在腦海里面過了無數次，但是今天老溫的愛人命懸一線的時候，才讓他徹底下了決心。

    秦大夫嘆口氣，“我就是有些難以理解?！?/br>
    “別人能接受的事情，你為什么不能接受？”

    就是大家習以為常的事情，到了季長崢這里，卻完全成了不一樣的。

    季長崢突然反問了一句，“別人接受的事情，我為什么要接受？”

    他最重要的人是美云，而不是那個未曾謀面過的孩子。

    既然從一開始就沒有，那就不要有了。

    他有美云就夠了。

    秦大夫搖搖頭，不在討論這個話題，“回去的時候我開車吧，你休息一會?！?/br>
    來的時候，是季長崢開的車。

    季長崢嗯了一聲。

    夜里快一點的時候，兩人抵達了駐隊，秦大夫去還車，季長崢則是從家屬院門口下車，回到家。

    這個點，美云和孩子肯定睡著了。

    季長崢不想喊醒她起來開門，便直接翻了院墻進去，他一進來開門的時候，沈美云就察覺到了。

    她立馬睜開了眼睛，輕手輕腳的跳下床，拿起來門后的一根鋤頭，朝著外面警惕地喊道，“誰??？”

    倒不是她多心，現在家里一個大人，三個孩子，她不得不防。

    “是我?！?/br>
    聽到熟悉的聲音傳來，沈美云微微松口氣，她打開門，“季長崢，你回來了？”

    “玉蘭那邊怎么樣？”

    季長崢抱著她進屋，“趙玉蘭還行，生了一個兒子，不過——”他想了想，還是如實告知，“她被摘了zigong?！?/br>
    “勉強算是母子平安?！?/br>
    這——

    沈美云驟然安靜了下去，半晌，她才道，“只要能活命就行?！?/br>
    如今這個局面，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季長崢嗯了一聲，他去洗漱后，一進屋就看到炕上一遛煙的孩子。

    季長崢，“？”

    傷感的情緒，倒是煙消云散。

    他趴在炕的最外圍，抱著沈美云，咬著耳朵，“美云，我不在家的日子，你倒是左擁右抱?！?/br>
    沈美云哭笑不得，“那我把他們給你？”

    季長崢才懶得要，兩人就那樣抱著，誰都沒說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

    沈美云才低聲問，“是不是很兇險？”

    那時候她看玉蘭都快沒有呼吸了。

    季長崢嗯了一聲，他埋在她脖頸，“都過去了?！?/br>
    “在等等，后天吧，你去看望下趙玉蘭?！?/br>
    “我——”他語氣微微頓了片刻，“我要出差一趟，暫時回不來，家里這邊的事情，就要辛苦你多多照看了?！?/br>
    沈美云有些意外，“出差？”

    季長崢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聊，他嗯了一聲，“對外暫時保密的狀態，你不要和別人說?！?/br>
    沈美云秒懂。

    轉眼到了去看望趙玉蘭的那一天。

    沈美云提著大包小包去了漠河市醫院。

    而季長崢則是準時坐著車，來到了黑省的軍醫遠。

    他站在門口，望著那醫院大樓，沉默了片刻，旋即敲開了苗大夫的辦公室大門，“苗大夫，我是季長崢?！?！

    第177章

    “進來?！?/br>
    苗大夫正在給一位大肚子的孕婦聽胎心，待季長崢進來后，她招招手，示意季長崢在旁邊等一下。

    季長崢點了點頭，手里提著一個網兜，里面有毛巾，有搪瓷盆，甚至還有一個大搪瓷缸，牙膏牙刷等等。

    他來做結扎手術，從一開始就是瞞著沈美云的，也沒打算和家里人說。

    所以，季長崢從一開始便把東西給準備齊全了。

    他打算做完手術后，自己照顧自己，不至于餓肚子，不體面的狀態。

    苗大夫很快給那個孕婦聽完了胎心，語氣溫和道，“胎心還不錯，回去休息一段時間?！?/br>
    孕婦聽了笑著點了點頭，臉上滿是母愛的光輝。

    “謝謝您，苗大夫?！?/br>
    苗大夫搖搖頭，目送著那個孕婦離開后，她這才轉頭看向季長崢，“小季，你還挺準時?！?/br>
    季長崢，“辦正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