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和玉蘭長的真像啊?！?/br>
    溫指導員低著頭，他看著孩子沒說話。

    趙玉蘭沒出來的那一刻，他的那一顆心就無法放下。

    又過了二十來分鐘左右，手術室的大門終于打開了，與此同時，還有一張被推出來的病床。

    趙玉蘭躺在上面，身上蓋著一條白色的被子，只露出了一張臉，蒼白寡淡沒有任何血色。

    “玉蘭——”

    溫指導員抱著孩子大步走過去。

    趙玉蘭沒有任何動靜。

    胡護士推開了他，因為溫指導員攔著了病床出去的路。

    她聲音冷靜，“產婦還是昏迷狀態，要推到病房上氧氣罐，你們來個人照顧產婦，另外明天一早盡快去收費處繳費?！?/br>
    “還有把孩子抱過去，盡快從產婦身上開奶，這會是下奶的好時機?！?/br>
    胡護士的話，讓在場的幾個人都不舒服，在她的口中，哪怕是昏迷的趙玉蘭，似乎也逃不過喂奶機器這幾個字。

    趙春蘭打了個圓場，把孩子從溫指導員身上接了過來，“我來抱孩子，給孩子去找點奶吃，你去看著玉蘭?！?/br>
    這種時候，趙玉蘭更希望丈夫溫指導員在旁邊。

    溫指導員點了點頭，緊跟著病床，進了病房。

    而到了這個點后，季長崢和秦大夫他們留下來的意義也不大了。

    畢竟，趙玉蘭已經脫離了危險，從手術室出來了，孩子也平安的出來了。

    而且，她jiejie趙春蘭也來了，周參謀也在。

    想到這里。

    季長崢便說，“老溫，春蘭嫂子，那我們就先回去了?！?/br>
    溫指導員點了點頭，眼眶還有些紅，“長崢，老秦，今天真的是多謝你們了?！?/br>
    若不是他們，玉蘭怕是不一定能活下來。

    “等玉蘭好了，我領著她給你們道謝?！?/br>
    這是救命的恩人。

    季長崢倒是不在乎這些，他搖搖頭，“不至于?！?/br>
    秦大夫也說不至于。

    從醫院離開后，站在樓下，一直戒煙許久的季長崢，頭一次朝著秦大夫道，“有煙嗎？”

    “給我一支?！?/br>
    秦大夫從口袋里面掏出一包大前門，抽了一根遞過去，季長崢點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大口，過了好久才吐出了煙霧。

    繚繞的煙霧，將他的側顏也熏的迷離了起來。

    “老秦，你有沒有認識好的結扎的cao刀手，介紹我下?！?/br>
    這話一說，秦大夫驟然意外了下，“怎么？你要讓你媳婦結扎？”

    他擰眉，“我也是大夫，我可告訴你啊，那節育環不算是好東西，那是上到rou里面去的，疼還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容易有婦科病?！?/br>
    季長崢吐了一口煙，猩紅色的煙蒂描紅了他的眉眼，越發英朗不凡。

    “我結扎?！?/br>
    “什么？”

    秦大夫手里的煙蒂都跟著一抖，那guntang的煙灰掉落在他的手背上，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又問了一遍。

    “你說什么？”

    季長崢掐滅了煙，轉頭看向他，語氣極為認真道，“我結扎，推薦一個cao刀手，不要在漠河的?！?/br>
    怕遇到熟人，到時候會告訴美云。

    秦大夫下意識道，“瘋了，你真的是瘋了?！?/br>
    “季長崢，你才多大，你結婚有一年嗎？剛一年吧，連個孩子都沒有，你結扎，你知道意味著什么嗎？”

    季長崢嗯了一聲，他偏頭看向醫院的大門，有一個小燈一閃一閃的，將整棟樓都給映照了進去。

    既陰森，又神圣。

    醫院是個很復雜的地方，它既是迎接生命的希望，也是死亡的終結。

    “你知道趙玉蘭在手術室的時候，我腦子里面想的是什么嗎？”

    季長崢突然開口道。

    秦大夫，“什么？”

    “我在想，還好里面的人不是我家美云?！?/br>
    他不敢想象，若是他盡力了老溫的那一遭，他會是什么反應。

    連想都不敢想，因為渾身會痙攣。

    季長崢從來都不怕受傷，也不害怕鮮血，但是今天趙玉蘭流的鮮血，卻讓他這輩子都難忘。

    那么一個高聳的肚子，不斷的流血。

    她甚至是幸運，遇到了苗大夫來了，摘除了zigong，得一活下來。

    但是若是苗大夫沒來呢？

    季長崢不敢去想那個結果。

    同樣

    的，在溫指導員在手術室門口顫抖的時候，季長崢也恍不多讓，哪怕是到現在為止，他身上的衣服都還沒干。

    濕噠噠的。

    秦大夫聽到這話，他沉默了半晌，這才道，“長崢，生孩子是每一個女同志都會經歷的，這件事無法避免?！?/br>
    生育是賦給女人的幸運，當然也是枷鎖。

    季長崢搖頭，眉眼清冷又決絕，“不，可以避免?！?/br>
    “從男人身上避免?！彼粗?，語氣冷漠到極致，“繁衍本就是違背人性的不是嗎？”

    這種離經叛道的言論，驚的秦大夫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

    他抬手指了半天，“這種話，你以后在外少說?！?/br>
    “不，是不能說?！?/br>
    季長崢現在的話，是和這個時代所相悖的。

    他不符合時代的主流。

    季長崢眉目沉靜，“我知道?！?/br>
    “你有推薦的醫院和大夫嗎？”

    話題又回歸到了原點。

    秦大夫沉默了許久，“你確定？”

    “確定?！?/br>
    “將來不會后悔？”

    “不會?！?/br>
    秦大夫站了片刻后，他沒上車，而是掐滅了煙，轉頭又進了醫院，“我帶你去找苗大夫，她是這方面的圣手，她所在的醫院那邊自然有這方面的大夫?！?/br>
    季長崢不要漠河，還要對方技術好，那就只能去黑省的軍醫院了。

    這會剛好是個機會。

    季長崢點了點頭。

    十分鐘后，苗大夫在寫病歷報告，暈黃的燈光下，她的臉上難掩倦容，到底是年紀大了，加上一場高強度的手術，把產婦和胎兒從死神手里搶救下來。

    這對于苗大夫來說，已經是極為不容易的了。

    辦公室的門響了片刻后，苗大夫頭都沒抬道，“進來?！?/br>
    在看到是秦大夫和季長崢的時候，苗大夫意外了下，“小秦，你怎么來了？”

    她是認識秦大夫的，當初秦大夫從醫學院，剛畢業后，來到黑省支援，她還曾帶過對方一段時間。

    待徹底能獨當一面后，秦大夫這才被分到漠河駐隊去。

    “苗老師?！?/br>
    秦大夫朝著對方打了招呼，這才說明了來意，“老師，我這位戰友他，他想要——”

    他倒是有些難以啟齒了。

    季長崢接過話，“我來說?！?/br>
    “苗大夫，我想結扎，想請您介紹一個這方面的大夫，最好不在漠河的?！?/br>
    這話一落，苗大夫頓時意外了下，她扶著眼鏡看了過去，“小同志，我瞧著你也不大，結婚了嗎？”

    季長崢，“結了?！?/br>
    “有孩子嗎？”

    他想了想，“有一個，”

    “男孩女孩？”

    “女孩?！?/br>
    苗大夫站了起來，“同志，你想清楚了，確定要結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