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或許是兩年前,或許是三年前,又或許更早。 江照雪沉默良久,掀起眼皮,“沒有,是臣錯了?!?/br> “江照雪!”蕭濯聲音染上怒意,豁然起身,每一個字都像從牙關里蹦出來,“你是不是以為,朕離了你就活不了?” 江照雪扯了扯唇,眼尾藏著譏誚,“臣不敢?!?/br> 陰沉目光落在他臉上須臾,蕭濯倏然甩袖離開。 巫山殿的殿門被猛地踹開,冷風趁機灌入,江照雪忍不住低低咳嗽起來,攥住被褥的指尖已然泛白。 無杳目送帝王憤怒離去,來不及思索明日宮里又會傳出怎樣的流言,匆忙關上殿門,走上前為君后遞上一盞熱茶。 “陛下也真是,明知您病體初愈,還——”他忍不住小聲抱怨。 江照雪搖頭,“凡夫俗子尚且真心易變,更遑論帝王家?!?/br> 無杳有些驚訝。 他自年幼成為江照雪的書童到今日,甚至比江丞相都要清楚,江照雪看似淡漠,實則對于這段從年少而起的感情有多偏執,偏執到不能容下半點雜質。 “你很驚訝?!苯昭┨а劭此?,“因為今夜我沒把他打暈留在巫山殿?” 昔日,縱使帝后再如何吵架,君后都會將人打暈強行留下,一夜過去什么氣都消了。 無杳小心翼翼打量,卻發覺江照雪眼中并無半分波瀾。 “我只是,有些累了?!?/br> 無杳:“那奴重新點香,君后再睡會?” “嗯?!?/br> * 御書房里,桌案上的奏折硯臺掃落一地,就連玉璽都被暴怒的帝王砸進了殿中一角。 宮人跪伏在地,無一人作聲。 陛下狂躁癥復發,除了君后,無人得以安撫。 蕭濯坐在龍椅上,尤不解氣。 御前總管躊躇片刻,硬著頭皮上前,“陛下可是因君后之事煩惱?” 蕭濯抬頭,雙目猩紅,怒極了,“朕對他還不夠么?他還有什么不知足的?!” “依奴才看,君后只是被陛下寵壞了,以往便常常不顧陛下顏面任性妄為……”御前總管暗自打量著帝王的臉色,“陛下是天子,怎可一次又一次放任?若是想要君后服軟,便要讓君后明白,是君后離不開陛下,而不是陛下離不開君后?!?/br> 蕭濯未置可否,“繼續說?!?/br> 御前總管心頭一喜,自覺說中要害,“陛下不如立下一道廢后旨意,也不必昭告天下,只尋個與君后獨處的日子,嚇嚇他。君后那樣深愛您,若是知曉您欲廢后,只要不想失去您,定會低頭認錯,與陛下重歸于好?!?/br> 第2章 廢后 帝后冷戰,宮中所有人都戰戰兢兢。 因為每一次冷戰,閑來無事的君后都會將后宮上下重新整頓一番。 在宮里過活的誰手頭是干凈的?陰私被公之于眾,尤其是個別曾對陛下動過心思的,結果都是生不如死。 就連無杳佇立身側旁觀時,都難免在那張謫仙面孔垂下森冷視線時,脊背都為之膽寒。 江照雪最喜歡做的事,無疑是告訴所有人,蕭濯屬于他。 然而這幾日,巫山殿始終沒有任何動靜。 無杳都忍不住有些擔憂,這幾日君后未免太安靜了,每日不是埋頭看書就是彈琴,好似將陛下拋到了九霄云外。 “君后,奴聽說,這幾日朝中老臣又開始勸陛下選秀,若非江相壓著,怕是那些朝臣就要跪到巫山殿前了?!睙o杳小聲嘟囔。 這些消息早在今日清早,江相就已傳信過來。 作為父親,江相起初并不愿自己一手培養的嫡子埋沒于后宮,但江照雪認定的事,誰也拉不回。 所以也只好在前朝多有打點。 江照雪慢條斯理修剪著瓷瓶里的白梅,沒說話。 忽有腳步聲從殿外傳來。 “君后,陛下邀您去觀星臺賞雪?!?/br> 無杳道:“看來陛下還是服軟了?!?/br> 江照雪眉目雖仍舊冷淡,卻在起身時帶上了他早已為蕭濯親手繡好的腰封。 無杳不由歡喜起來,“君后還是念著陛下的?!?/br> 江照雪不置可否:“有些事成了習慣,總是難改的?!?/br> 走上觀星臺時,蕭濯已經在暖爐旁坐著了。 江照雪剛走近了些,就聞到了淡淡的酒氣,他不由皺眉。 再抬頭望去,男人眼白處紅血絲密密麻麻,眼下烏青,眼尾戾氣無處安放,似乎下一刻就要暴起。 若是以往瞧見蕭濯又不聽他的話喝這么多酒,他大抵不會輕拿輕放,因為他的潔癖不允許屬于自己的東西被弄臟。 但此刻他又好似不是那么在意,只是坐遠了些。 兩人相顧無言許久,蕭濯還是率先開口:“君后還是不打算與朕解釋那日之事么?” 江照雪裹著大氅,臉頰被暖爐熏得發熱,“陛下想聽臣解釋什么?” “你如此大動干戈處置一個宮女,到底是因為她爬了朕的床,還是因為——”蕭濯攥住他的下巴,“她是罪臣之女,是先太子的未婚妻?!” “……” 江照雪吃痛擰眉,只覺荒謬又好笑。 當一個人認定一切都是你的錯,那么不論爭辯什么,他都會認為是你錯了。 “你當年便是他的伴讀,這些年你難道就沒有一時半刻后悔離他而去?”蕭濯看著他寡淡的神色,火氣愈盛,“江照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