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府。

    剛剛抵達這里的蘇軾和范純仁，首先會見了在這里整頓兵馬的殿前司指揮使宋守約。

    “殿帥應該知曉，戶部剛剛頒布政令，要改換新得戶籍?！狈都內实?。

    宋守約點點頭，但眼中透著困惑，這跟他有什么關系？

    范純仁又道：“我們檢察院會是借此之名，針對河北各路禁軍進行普查?！?/br>
    宋守約微微皺眉，又道：“這是你們的職責，為何要與我說？”

    蘇軾笑道：“這是為了避免誤會，自張咳咳，當今的大庭長在河中府擔任庭長時，就立下一個不成文的原則，就是新法不理舊事。

    我們非常清楚軍營里面的情況，故此我們希望殿帥事先跟那些將軍解釋一下，我們只是進行重新普查，至于之前的事，我們都不會去追究的?！?/br>
    這指得就是空餉。

    范純仁道：“但是往后再犯，我們一定會追究到底的?！?/br>
    宋守約點點頭，心里卻想，這兩個檢察長果真如傳言一般，不是好惹的呀，剛來這里就打算拿禁軍立威。

    但其實這里面是有他的功勞，范純仁、蘇軾也都不傻，如果不是宋守約將許多禁軍轉為皇家警察，他們也不敢去查??！

    這回出問題的。

    雖然朝廷連續頒布數道有關軍事方面的安排，尤其是要求在河北地區加強軍備，但也談不上改變了國家的總體戰略方針。

    因為這全都是以防御為主，而不是為出兵做準備。

    不過，在宰相們看來，從今年開始，要內外并重，到底樹欲靜而風不止。

    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經過一年與大庭長的磨合，文彥博他們也很快就適應這新制度，就是要主動出擊，而且政事堂的權力，其實比他們自己想象的還要大。

    今日文彥博突然來到韓府，拜訪韓琦。

    “韓公身體可還好？”

    “還是老樣子??！”

    韓琦望著跟自己差不多年紀，卻精神矍鑠的文彥博，心里滿滿都是羨慕，又問道：“不知寬夫今兒是為何事而來？”

    “遼國?！?/br>
    文彥博只直截了當道。

    韓琦并不覺意外，他雖然是深居簡出，但對朝中的事，還是知曉的，道：“我的御遼之策，還是一樣，整頓軍備，加強防御，但同時要盡量維護與遼國友好關系?！?/br>
    文彥博問道：“如今也是如此嗎？”

    韓琦點點頭道：“雖然國力蒸蒸日上，而且我也知道，官家安排殿帥借皇家警察之名，在整頓河北軍紀。但是我認為，依舊沒有能力，消滅遼國，亦或者收復燕云十六州。

    要組織這么大規模的戰爭，是需要一名能征善戰的統帥，而目前我朝并無此人。另外，我們沒有戰馬，想要進攻的話，風險極大，稍不留神，可能就要重蹈覆轍，我大宋已經經受不起這樣的損失。

    雖然進攻不足，但如果加強士兵訓練，整頓軍紀，防守遼國南下，也是綽綽有余。故此，與遼國開戰，最終的結果就是兩敗俱傷，這又是何苦呢?！?/br>
    文彥博道：“韓公可還記得，當年范公在對抗西夏時，曾提出一個戰略，并且取得不俗的效果？”

    韓琦稍一沉吟，“修建要塞，積極防御，以防御滅敵？”

    文彥博點點頭，“不錯，如今遼國國內是動蕩不安，而我國國力蒸蒸日上，吏治清明，如果是兩敗俱傷，但只要我們最后承受得住，而他們承受不住，那他們就會滅亡?！?/br>
    韓琦道：“但范公此策，也只是削弱了西夏，而未使西夏滅亡。此外，在西北能夠憑借地形，修筑防御工事，而在河北是一馬平川，想要擋住遼軍的騎兵入境，是不可能的，即便我們能夠守住關鍵要塞，這也會對河北百姓造成很大的傷害?！?/br>
    文彥博道：“未能滅亡西夏，也是因為范公的戰略，執行的不徹底，至于河北百姓，如果不收復燕云十六州，河北百姓是永遠不得安寧，而且，如今我們可以用全國的財力來支持河北?！?/br>
    韓琦道：“我覺得現在還不是時候?！?/br>
    文彥博道：“但是我們得為此做好準備，遼國屢屢得寸進尺，增加歲幣，蠶食我國領土，如此關系，我認為維持不了太久的，得另做打算?！?/br>
    韓琦捋了捋胡須，“但這只是中策?！?/br>
    文彥博道：“如果能夠拖垮遼國，這就是上策?！?/br>
    從韓府出來后，文彥博又去到政事堂，而下面的官員，將王韶上書遞給文彥博。

    文彥博看罷，思索半響，“你去把戶部尚書和三司使請來?！?/br>
    “是?！?/br>
    最高皇庭。

    “想不到這大庭長恁地輕松，這一日的工作，不到一個時辰就完成了?！?/br>
    許芷倩放下筆來，伸了一個懶腰。

    一旁磨墨的張大庭長，“輕松一點不好么？”

    許芷倩道：“那還不如回家待著?！?/br>
    “好??！”

    張斐放下手頭上的工具，“下班，回家看兒子?！?/br>
    許芷倩瞪他是一眼：“你這樣如何能行？”

    張斐笑道：“我再行，也就是一人之力，是掀不起半點水花的，國家要強盛，還得依靠制度，如今公檢法已經是日趨完善，也是他們發揮的時候，而不能事事都依靠我一個人，我也沒那個能力?！?/br>
    許芷倩道：“我說不過你，你總能找出一些歪理來狡辯?！?/br>
    正當這時，一個文吏站在門前通報，趙相公求見。

    許芷倩倏然跳起，跑到一旁站著。

    張斐呵呵一笑，又讓文吏，將趙抃請來。

    片刻，趙抃入得屋內，相互行得一禮，張斐又請趙抃坐下，問道：“不知趙相公造訪，是有何事？”

    趙抃道：“登州遞上一道訴狀，而他們依據的就是大庭長前不久對熙州商人的判決，老朽有心無力，還得大庭長做出判決?！?/br>
    說罷，他遞上一道訴狀。

    許芷倩立刻上前，將訴狀遞給張斐。

    張斐拆開一看，原來是關于一樁關于武器案例的。

    登州大宋安全司最近查獲一樁強弩交易，而購買的一方是海商，他們聘請的珥筆，就以大庭長的對熙州商人保護的判決為例，認為海運風險極高，配有強弩乃是為求自保。

    張斐道：“如果我沒有記錯，對武器的管制，我朝是比較松的?！?/br>
    許芷倩悄悄一翻白眼，真是丟人??！

    趙抃道：“以前是比較松，棍棒刀弓短矛都是可以進行交易，不過京都士庶之家，都不得私蓄兵器。

    但是隨著警署的普及，故此臨時法對這方面的管制是比較嚴的，雖然還是允許交易，但不管是商人，還是購買者，都必須進行登記?？刹还苁侵?，還是現在，強弩和甲都是嚴禁的?！?/br>
    張斐沉吟少許，問道：“趙相公怎么看？”

    趙抃道：“海商說得雖有道理，確實強弩對于船戰，是非常有利的，但這也會威脅到國家安全?！?/br>
    張斐思索一會兒，道：“等會我會派人去請教那些水師將領，如果他們能夠證明，強弩對于海運的必要性，以及確定這強弩都只是用于保護海上運輸，我還傾向于判他們無罪，因為在外面，他們只能自保?！?/br>
    趙抃道：“那國家安全方面怎么辦？”

    張斐道：“那是政事堂該去考慮的問題，如今海上貿易，為我國增加不少稅入，朝廷也必須給予那些海商保障，所以這政策當然要進行改變?！?/br>
    正當這時，李四突然來到門前，向張斐使了使眼色。

    張斐只是輕輕點了下頭，他知道肯定是皇宮來人了。

    趙抃心領神會，“既然大庭長很忙，那老朽就不打擾大庭長了?！?/br>
    張斐道：“待此事查明，我們再去立法會跟富公商量一下?！?/br>
    趙抃點點頭。

    趙抃走后，張斐將任務布置給許芷倩，然后便急忙忙趕去皇宮。

    來到閣樓上，只見趙頊來回踱步，似乎非常生氣。

    “張三見過陛下?！?/br>
    “無須多禮?！?/br>
    趙頊一揮手，然后繼續踱步。

    張斐見罷，好奇道：“是什么事，將陛下氣成這樣?！?/br>
    趙頊將門前的奏章，扔到張斐面前，“你自己看?！?/br>
    “是?！?/br>
    張斐拿起奏章一看，是文彥博遞上的奏章，里面涉及到三道建議。

    滅遼策。

    領土法。

    軍餉法案。

    張斐問道：“這里面雖然有些是值得商榷的，但不至于將陛下氣成這樣吧？”

    “你看東西，能不能看仔細一點?！?/br>
    趙頊氣得臉都紅了。

    “是?！?/br>
    張斐又仔細看了一遍，這才發現里面的貓膩。

    原因就出在最后的軍餉法案上，軍餉法案，就是增加邊州士兵的養老金和撫恤金，這錢是由內藏庫來出，但張斐認為這也不會令趙頊生氣，因為內藏庫本就有這方面的功能，但其中有一條，就是要求皇帝公開內藏庫的賬目，以求做到國家財政能夠在關鍵時刻，統一規劃。

    “陛下生氣是因為內藏庫吧？”

    “雖然近年來國力蒸蒸日上，但還有很多事未有完成，蜀地、湖廣等地區尚未普及公檢法，他們就盯上了朕的內藏庫，可真是豈有此理?！?/br>
    趙頊既是委屈，又是憤怒。

    張斐立刻道：“陛下，別理他們就是，內藏庫的錢，干他們外庭什么事?！?/br>
    趙頊坐了下來，“這些個老，臣子，可就沒有一個是善茬，他們如今要求邊州士兵待遇，這是為了應對契丹，當然是合理的，如今也正是用兵之際，朕要是不答應的話，那到時誰來抵御契丹?！?/br>
    張斐道：“那就答應增加軍餉，但不公開內藏庫賬目?！?/br>
    趙頊一擺手，坐了下來，激動道：“沒有這么簡單，你是看不懂么？”

    張斐一頭霧水，“我我?！?/br>